《蒙霾之地》徐丹瑛

14、第十四章

　　正当陵口市局兢兢业业调查康澜与其母亲的行迹时，悲剧再次上演，这起新的案件为母子二人洗脱了嫌疑，事发当时两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9月6日下午3点整，陵口市东区街道派出所转来一个案子，城东一废弃工地烂尾楼内，发现一青壮年男子尸体。男子姓名马坤，28周岁，死因疑似机械性窒息，凶器未知，由于天热尸体腐坏严重，目前已迅速移送尸检处。此案是由失踪案展开调查的，4号上午，其妻子曾向当地派出所报案，称丈夫与自己吵架后失联超过18小时。

　　市局尸检专家单碧宇医生和痕检科倪纪予科长，从尸身脖颈处发现了与前两起案件一样的稻草组织碎片。当天晚上，重案组就召开紧急会议重新梳理案情。

　　陆泰拿着最新一起案子的文件说：“马坤于9月3日下午起失联，9月4日清早，其妻子张慧月向警方报案丈夫失踪。城东派出所根据其手机信号最后位置锁定搜查范围，今天下午才在＊＊建业施工区域找到死者尸体。刚刚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9月3日晚上11点左右，机械性窒息，无外伤，无挣扎械斗，泥沙地面有拖拽痕迹，怀疑施工单位是抛尸现场。”

　　“我补充一点，死者后颈存在针孔，单老师正在做精密的血液分析，被注射镇静药物的可能性很高。”倪纪予说道。

　　陆泰点点头：“马坤体格比较魁梧，又常年进行拳击训练，如果正面袭击，凶手胜算不大。这个人身份比较特殊，凶手杀他，太犯险。”

　　“怎么特殊？”倪纪予问。

　　霍登说：“死者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城东一片很有势力，事业做得多，黑白通吃，他爸以前是*局的。现在因为刚抱了孙子，退在家带孩子。”

　　听到他这么说，胡放正襟危坐。这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就这么不会保护自己么？！他不禁设想，如果自己要谋杀马坤，会用什么手段，想到第一起案子，薛琅也曾被注射过药物，他敲着桌面问：“薛琅呢？难不成也是练家子？”

　　“薛琅母亲要求她从小学习格斗，为了出国后保证自己的安全。”陆泰说。

　　这下胡放了然。连个女人都要彻底防死。

　　霍登轻蔑道：“看来这个凶手身手不咋地。”

　　倪纪予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凶手心思缜密，注射药物应该是为了缩短作案时间，以保证万无一失，同时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善后。”

　　“至少也说明凶手没那么自信。”胡放说。想当年他第一次进行缉 | 毒行动的时候，由于事发突然，防弹衣都没来得及穿牢，就重进交易现场进行清缴了，那时候年轻气盛，就是有底气一个打三个，中弹也不怕，再后来发生同样的案件，才隐隐觉得后怕，凡事开始求稳妥。

　　单老师拿着单据走来，在门口敲了敲说：“死者体内有大量未消化的酒精和食物残渣，血液中的镇静成分也出来了，与薛琅体内一致。小陆，之前让你查药物来源，有眉目了吗？”

　　陆泰摇摇头：“附近医院的药物使用情况都查了，没发现异常流动。难道这个凶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自己制药？”

　　“说什么屁话，杀人犯还能是大罗神仙不成？”胡放拍桌子，沉默片刻后说：“肯定有我们疏漏的地方，现在开始着重查三个人的联系！监控目击者也不要放过，人手不够我向上面申请去！”

　　“还有个疑点，”陆泰撇嘴道，“张慧月，怎么就想到她老公一夜未归就要报案了呢？虽说咱们已经锁定了凶手，但，这也太快了吧，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去问她啊！觉得怪就去查啊！”

　　“……”

　　会议过后，陆泰那边派人安抚死者家人情绪，同时进行社会关系调查。倪纪予则去了解剖室，他还有一些需要请老师傅确定的纠结之处。

　　“一方老大，大概从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倪纪予看着青灰色的尸体说道。

　　单法医“呵”一声：“人各有命，咱们能做的，只是替他看看他这是什么命。小倪，特地来找我什么事？你以前可是最反感进解剖室的。”

　　“你刚刚说食物残渣，都有些什么？”

　　“你想看吗？”单法医作势要去开冰柜，被倪纪予阻止了。各司其职，那些恶心的东西不必亲眼看。

　　小倪说道：“我从死者鞋底缝隙中找到了龙虾壳和花生壳，想确定一下死者生前吃过什么，和鞋底的残渣是否一致。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这些残片有什么特点，我好让陆泰他们安排部署走访事发现场周边的饭店。”

　　“还能是什么，碳酸钙和纤维素呗！小倪，你这样查没用的，范围太大了，城东美食街有多少家店你知道吗？”

　　小倪嘻嘻笑：“但各家有各家的配方嘛，我就想知道这家是不是最特别的一家。”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单法医的置物架上。

　　“你在为难我。”单医生绷着脸。

　　“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案子嘛，还请帮帮忙！”

　　“……”

　　单医生这边安排稳妥，倪纪予又去了一趟霍登那里，送完水壶后，两人关系缓和多了，倪纪予心想着，不至于他一进门，霍登就冷冰冰来句“有何贵干”吧。

　　“我知道你肯定会从死者最后的定位开始查，分享一下情报吧，地点是哪边？”他笑着问。

　　没成想霍登这么快就厌烦了：“你跟胡放一前一后怎么回事，东三环南街，要去赶紧去。”

　　倪纪予摸摸鼻子，默然退出他办公室，这才发现五分钟前胡放已经在群里问了地址。他们原来是想到一块去了。

　　他在警局门口碰到刚钻进车门的胡放。叫住他：“等等，我一起去！”

　　胡放放慢了发动引擎的速度，坐等边上副驾驶陷下，问：“吃过晚饭了吗？”

　　倪纪予反问：“难道咱们不是去吃饭的吗？”

　　胡放心想这个关节口倪纪予还能开玩笑，抗压能力够强的：“那行，你请我吃吧。”

　　“小龙虾怎么样？”

　　“都行。”

　　入夜时分，两人来了东三环南街，一下车，各色美食的味儿就往鼻子里钻。倪纪予肚子呼噜叫了一声：“走吧，小龙虾。”

　　倪纪予第一次来东三环南街，没成想半条街都是卖小龙虾的，还有一些个烧烤大排档，也兼卖龙虾。这下搜查范围可大了。胡放从口袋摸出死者生前拍的照片，准备从第一家开始问。

　　倪纪予在边上“加油鼓劲”：“大领导下基层啦！”

　　“我不问，你问？”

　　倪纪予摆摆手：“我是搞痕检的。”

　　胡放在前边问，倪纪予在后边看菜单，走访了七八家一无所获，他忍不住了，对胡放说：“先吃吧，吃完再看！”

　　下一家，倪纪予挑了张桌子坐下，拿起菜单琢磨：“秘制五香小龙虾，全城独一味……胡放，要不尝尝这个？”

　　胡老大没空理他，对着老板再三确认道：“你确定见过这个人？”

　　“说了见过，我们这儿常客。不过最近一次不是这个月，可能上个月吧，他带了一帮兄弟伙来我这儿聚餐，吃了一晚上，把我这儿库存都吃完了。”老板怀疑胡放，“你真的是警察吗？查他消费记录啊。”

　　胡放迟迟地掏出警官证，由于他官职比较大，一般不轻易掏出来，门禁卡虚晃两下，人家基本就信了。老板大概五十岁左右，端着证仔细一看，立刻喊了声“警察大哥你好你好！”

　　胡放继续问：“最近你没见过他吗？”

　　“我最近回老家办丧事去了，我奶奶没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期间，店门关着？”

　　“不开通宵，我老婆开到晚上12点就关门，她一个人干不动。”

　　“你老婆在这儿吗？”

　　“在家睡觉，刚熬完一个通宵。警察同志，这位是犯了什么错啊？被通缉啦？”

　　“咳咳，”胡放敷衍说，“事关重大不便多说，如果你老婆想起什么，一定要尽快联系我们局里。”

　　说完，胡放机警地环顾了一圈饭店环境，没发现任何摄像头。他问老板：“您这儿生意这么好，怎么没考虑装个探头，这么着收银多放心？”

　　“没必要，这年头也不收现金，都网 | 银支付了，不怕遭小偷。”

　　“……”

　　等胡放回来，倪纪予已经跟服务员确认完菜品。他两手交叠伏在桌上，看到胡放举着手机坐下，打字打得飞快。

　　下一分钟，他看到群里胡放分享了位置消息：“查下陵城五味龙虾店附近摄像头，死者是这家店常客，资金往来也查下。明天派人过来继续走访。”

　　“呦，总算有点收获。”倪纪予给他倒茶，“我点了秘制五香小龙虾，吃吗？”

　　胡放特别不走心地应道：“吃吃吃。你看啊，马坤是这家店常客，最后位置也是在这附近，你说他是不是很有可能在这里吃过饭？”

　　“嗯，很有可能。我在他脚底发现了龙虾壳和花生壳。”

　　“……有这消息你怎么没早说？”胡放一听，面露愠色。

　　“我得跟单法医核查呀，万一他没吃，只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你看外边路上垃圾这么多！”

　　“那也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胡放郑重地提醒倪纪予：“你这样有事不说是不行的，我们是团队，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才能有利于破案，知道吗？”

　　“你看看你急得，就算你不提，我也准备和你说了，差这几个小时吗？最晚明天一早单法医那边就能出结果。”

　　胡放不说话了，噼里啪啦打字，倪纪予瞄他手机，对方是霍登私人对话框。

　　呵，还说什么信息共享集思广益，两人有什么悄悄话，还不能正大光明在群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