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霾之地》徐丹瑛

7、第七章

　　霍登没查到死者有其他的通讯工具，据死者生前监控摄像拍到的画面，她在遇害前手里捏着的只有她原本的手机，也就是那个不翼而飞的手机。既然查不到可疑的短信和通话记录，那她是怎么和凶手取得联系并且见面的呢？为此他花了大量时间破译死者全部社交软件的账密，终于在她的和朋友的聊天记录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死者生前下载注册过‘蝶云’app，这是一个在国外受到很大争议的app，此软件私密性极强，凡是在此app上进行过的对话都进行了加密，并且只保留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一到，所有对话都会从系统中消失。我看到她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她们经常提到一个叫比思奇的男性。薛琅对比思奇非常迷恋，她曾说过他是天才，有机会一定要与他见面，她的闺蜜对此非常鼓励。”

　　“你说的很大争议是什么意思？”胡放问。

　　“正因为这个软件私密性极强，不用身份证实名，部分网友会把它作为犯罪工具，进行金融诈骗甚至连接暗网组织。去年一年，国外发生过多起网友见面遭遇性侵的案例，软件研发中心遭到起诉，目前官司还在打。”

　　陆泰说：“如果凶手真是比思奇，那他很可能有海外背景。我们可以先从近期入境陵口的人员查起。霍登，还能缩小范围吗？”

　　“具体的情况可以问死者闺蜜。倪科，你英语比较好，我已经联系瑞贝卡女士与我们通视频电话，麻烦你等会儿协助我们做一下调查工作。她和薛琅大学起就是同学，美国人。”

　　倪纪予：“我这边没问题。”

　　8月25日晚上9点，陵口市局成功连线身处美国的瑞贝卡。倪纪予一身制服坐在镜头前：“您好瑞贝卡，关于薇薇安的死，我们深表遗憾，现在，我们将问您一些问题，希望您配合调查。”

　　“您请问，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的。薇薇安回国之前，经常与您提起一个叫比思奇的男性，请问您对他了解吗？”

　　“比思奇……是的。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因为薇薇安非常崇拜他，她经常说他是她的人生导师，在她低迷的时候指引她的人生方向。不过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男是女，他本人并没有回答过薇薇安这个问题，也没给我们看过他的照片。”

　　“他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

　　“我之前看到薇薇安用中文和他交流，我想他应该是中国人。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懂很多天文学方面的知识，他对我和薇薇安的课业帮助过很多，在专题研究中，曾经提出过建设性的意见。我猜测他是我们学院的学长，但是薇薇安说不是。我们学校没有出过如此优秀的学长。”

　　“天文学……您和薇薇安是天文学专业的。关于薇薇安的学习情况，您觉得有什么异常吗？因为在案发当天，她在网络上发布过有关学习的消极心态。”

　　“是的。”瑞贝卡遗憾道，“她想进入我们当地的天文观测中心工作，可是该中心最低学历要求是博士。半年前她准备博士升学考试，可惜没有通过。她的家人持续要求她回国工作结婚，因此她也遭受了很大压力。我建议她先找其他工作做一段时间，以保证基本生活，并为以后读博士存下足够的生活费，她不肯，这段时间依然在学习。”

　　倪纪予心想，薛纬平之前并没有说起过这些事，这代表着他对我们有所隐瞒，很不对劲。

　　“哦，我想起来薇薇安说过，比思奇喜欢旅游。她这次回国散心，也是受到比思奇的启发，他让她调整一下心情再出发。薇薇安出发前和我说，等旅游结束后，她会再来美国学习。”

　　“嗯，好的。对于比思奇，您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目前没有了，如果我想起来，我会再给您打电话，警察先生，您长得很帅。”瑞贝卡悲伤的眼神里露出笑意。

　　“哦，我也忘了跟您说，您也很漂亮。”倪纪予礼貌地回答。

　　通话结束后，胡放探究地看着倪纪予：“没想到你还欣赏外国姑娘。”

　　“长得漂亮的学霸谁不欣赏？”

　　陆泰呼出一口气：“薛琅才26岁，实在可惜。这样，我先去排查入境人员，看有没有人在天文学这块有过研究，不过这是个大工程，我不能保证速度。”

　　胡放下命令道：“不仅是天文学，高学历者都要查，保质保量，你加把劲。”

　　“我从排查监控的人员里调一批人出来？”

　　“你看着办吧，查那监控我看也没什么用。凶手是个有脑子的，他早就摸清我们根本不可能从监控里查出什么。霍登，你下一个蝶云，看这个app到底是怎么个玩法。”

　　晚上10点半，事发24小时后，特案组终于吃上了一顿正经的饭——披萨外卖。

　　胡放没有口腹之欲，他举着手机，看到会议通知，简直味同嚼蜡。

　　“怎么了？吃屎的表情。”

　　陆泰瞥一眼倪纪予，由于自己年纪比较小，资历还不够深，不敢指责，只能小声抱怨说：“大家吃着饭呢，说什么屎啊……”

　　胡放说：“明儿我要去市委开会，看来薛纬平前处长有点人脉关系，连市长都在盯这案子，咱们要是破不了，估计特案组保留不了多久。”

　　“那敢情好，就让我在退休之前多过几天安生日子。”老法医咬着披萨，不满道：“我还想多吃几天我老婆做的饭！”如果不是有这案子，他早就和儿子女儿吃完晚饭，看电视梦周公了！

　　倪纪予积极建议：“不如申请个调令，遣回三河去，一家老小在一块儿多好。”

　　“你当我不想？”

　　不谈案子的时候霍登总是沉默寡言的，他在研究如何使用蝶云app，倪纪予就坐他边上斜着眼偷瞄。

　　胡放说：“单老师，您先回宿舍休息吧，明儿还得加班。”

　　“得，我走了。明天周六，可以晚半个小时上班吧？”

　　“……行，随意，不过有问题我会随时打电话。”

　　倪纪予一听：“我也回去，霍登你走不走。”霍登举着手机往门边去，合着跑得最快的还是他。

　　胡放照例走在最后锁门。倪纪予见了说：“还锁什么呀，以后天天都得进这扇门。”他伸了个懒腰，与世无争地走了。

　　“妈的！”

　　周六早上7点，陆泰在讨论组里发速报，有几辆目击车辆反馈在24日晚十点多看到沿江公路停了一辆车，调取行车记录时发现，滞留车辆为一辆老式桑塔纳，被拍当时毫无警惕地开着双闪；陆泰第一时间查了车牌，发现该车牌属于伪造车牌。据此车牌查悉，受害者应该是在儿童乐园与凶手碰面后被带到了车内。当晚，这辆车第一次在监控下被发现，是在10点08分，行驶在朝沿江公路方向的平安东路上——只拍到了车尾。

　　胡放在去开会的路上看到这个消息，有种心绞痛的错觉：“有没有拍到人？！”

　　“没有，只拍到了车，我们也查了这辆车事发后的移动方向，它下了沿江公路后进入无监控区，就不知所踪了。”

　　“就没有一个探头拍到人吗？！”

　　“有一个，不过清晰度极低，我们已经将视频交给影像分析专家组。”

　　倪纪予也醒了：“发一份在群里。”

　　陆泰发出一张模糊的图片，倪纪予放大一看，驾驶座上的男性戴着深色口罩和鸭舌帽，单手开车倒是游刃有余——能看清的也只有单手开车，因为凶手戴着白手套，方向盘上明显只有一只手。参考价值非常低。

　　他问霍登：“蝶云app好玩吗？”

　　霍登说：“还行，我自己发的消息也能在5分钟内彻底隐匿。此app算法强大，我暂时没有黑进系统的能力。”

　　“比思奇呢？”

　　“无人名搜索功能。只能通过ID添加好友，我已经添加了薛琅。”

　　倪纪予问：“那她通过你的申请了吗？”

　　霍登明显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破译了薛琅的ID，然而被倪纪予一盆冷水泼下来，大家都无话可说。

　　倪纪予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想，这回他们的确碰到劲敌了。从发现脚印开始，他就知道凶手一定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现在发现的痕迹无非是在进一步证明这一点。随后他打了个电话给胡放：“你几点开始开会？”

　　“九点，怎么？”

　　“那天早上我在尸体周围找到了嫌疑人的脚印。”

　　“嗯，这个大家都知道，然后呢？”

　　“尸体没有拖动的痕迹，但周围出现了嫌疑人的脚印，说明嫌疑人在放置完尸体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尸体边上冷静地走了一圈。这说明他作案手法非常娴熟，并且心理素质很强。我们目前搞不清他的杀人动机，但是不图财不图色的计划杀人就已经非常变态。”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做案？”

　　“陆泰也这么认为，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最近三年有高学历并且有海外背景的前科者，连同类似案件。”

　　胡放心里清楚，这样查下去，除了耗费人力和时间，很难有大的效果：“你侧写之下如此高明的罪犯，真的会留下任何指向自己的证据吗？”

　　“我想，当务之急是你怎么跟上面汇报我们的侦查方向。”倪纪予说。

　　“你说得对，谢谢你给我找的托辞，不过我这无能的罪名，恐怕还是会坐下，如果一个礼拜之内还没有突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