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小狐帝》风卷乱云

74、解咒（二）

　　快飞到竹舍时，忽听到地面传来怒喝声，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隋燮“唬”了一跳，精神不能集中，顿时把控不住灵力，连人带剑从半空摔下来。
　　正好落到院子里，重重摔在地上，幸好院里是一片虽泛着枯黄但还有些柔软的草地，却也把他摔得七晕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他这一摔，倒让屋子里打斗的两人停手，全都奔了出来。
　　忘川一袭白衣，面上云淡风轻，暗皱的眉头掩不住他周身强忍的痛苦。手上提着摧心剑，剑尖上滴着鲜红的血。
　　看到隋燮一脸的血，狼狈不堪的模样，忘川脸色阴沉地冲到他面前扶起他，沉声问：“你尸变了？！谁把你打伤的？哪里受的伤，快给我瞧瞧？”
　　隋燮没有说话，紧紧地抱着忘川的腰，语不成声：“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忘川明明痛得额头暴筋，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温柔得像要滴出水。
　　“你担心我？”语气有稍稍的意外。
　　“废话！就算我因为元神涣散导致失忆断层，你也应该告诉我今晚月圆鳞伤会发作——混蛋，要是我没想起来，你就要一个人承受么？如果你痛死了，我还能安心地活下去么？不对，我应该会活下去，但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生生世世恨你!”
　　隋燮嘴上骂骂咧咧，手则紧紧拥抱着忘川。因为心脏贴得太近，只觉得两颗心跳得甚是厉害，他分不清自己是血流过快的缘故，还是激动的缘故。
　　忘川似有一刹那地愣住，稍顷，眉头微松，没拿剑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知道了，以后都不瞒着你。”
　　隋燮这才满意地放开忘川。
　　“你呢？究竟谁打伤你的？”
　　忘川举起手，想要在他头上流血的地方施法，只是全身疼得气力全无，竟施不出法力。
　　隋燮不在意地朝忘川笑笑，“不过破皮流了点血，放心吧，我现在不疼了。只是村民看到我的尾巴，误以为我是妖怪，跟我起了点误会。”
　　“你现出本相了？”忘川神情一凛，打隋燮细细打量，他衣衫下的白尾和衣裳一样也染上了血渍。
　　“我没事啦，这不是好端端地活着的嘛。”
　　隋燮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见到忘川的情绪左右着他的思绪，直到确认忘川也还好好儿地活着，他才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
　　忘川似乎也和他一样，完全忘了屋里还有敌人，只顾和他说话。
　　这哪里还是冷静淡漠的天族龙神太子，根本就是个被感情牵绊的傻瓜！
　　有这个傻瓜陪着自己那么久，若真的打回原形或尸变死了，也值得了。
　　隋燮想着，便抬头看向早在屋门口站了许久的敌人。

　　刚才眼里只有忘川，现在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乘忘川疼痛的时候偷袭。
　　哪想一抬眼，瞧见的竟是本该从集市换好生活物资正在赶回村子的笑笑。
　　隋燮呆住。
　　笑笑的左臂受了伤，粗麻的蓝色衣布上被血渗得颜色发黑。她似没料到自己会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不用怕，我没尸变，还活着。”
　　隋燮回过神，望着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笑笑颤抖着唇，头上开始结白霜，唇青脸白，似被隋燮的模样吓住，又似被摧心剑冻住血液的外在反应。
　　“你……”她嚅动着嘴唇，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脸色更加惨白。
　　有一个人脸色比她还白。
　　忘川突然浑身颤抖，强忍许久的疼痛似要撕裂肌肤，令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剑撑地单膝跪在地上。
　　“忘川！”
　　隋燮惊慌地要去扶忘川，却被他推开。
　　“杀了她！”
　　冷到骨子里的无情话语惊住了隋燮准备扶他的手，僵在半空，像被定住。
　　“……忘川，她不念旧情，乘你生病时伤害你，我生气、愤怒，也想杀了她——”隋燮缓缓吸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去陈述内心的情绪，只是声音稍有低沉：“只是，五百年前若没有她的救助，我也活不了，早成狼妖猪精的手下亡魂，尸魔的行尸走肉。再者，她是王三水的妻子，王三水既叫我神仙爷爷，我不能做让他伤心的事。今天，你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次，让她走，好么？”
　　“不——行——”忘川额头渗出大汗，痛得浑身颤抖，盯着笑笑的眼神却是冷漠绝情：“她和尸魔勾结，在你身上施行尸咒，又何曾将你当做故人。隋燮，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是妖怪！”
　　和尸魔勾结？行尸咒？
　　不，他在村子时像是尸变，但其实不是。
　　笑笑是给他施了咒，却是迷幻术，不是行尸咒。忘川误会，只因体内怨咒感应到迷幻术，做出了尸变的应激反应。
　　迷幻术修仙者会的人很多，笑笑施的却是白芷狐族的法咒，不用说是乔乔教她的。
　　显然笑笑目的是要让村民绊住他，不是要杀他。
　　“不要说了，我扶你进屋休息。”隋燮不再多言，脸上少有的坚定。见笑笑已走到阶下让至一旁，他停下来，没有看笑笑。“我应该没有告诉你忘川月圆之夜鳞伤会发作。不管你让村民绊住我的目的是什么，事情到此为止。笑笑，回去吧，王三水在等你吃饭。”
　　忘川面无表情地推开隋燮的搀扶，无声抗议他的擅自决定，跌跌撞撞走上台阶。
　　笑笑愧疚地咬着唇，低头往回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反手持剑朝隋燮后背刺去。
　　“少在我面前假情假义！如果真当我是故人，就不会把水哥祖传的镇邪神戒夺走！”
　　隋燮来不及闪避，眼看着剑尖就要刺穿他的后背，刚要进屋的忘川似脑后长了眼睛，迅速转身扑向隋燮，两人从台阶上滚回院里。
　　忘川本来疼得浑身发抖一直强忍着，此时怒气丛生，根本不听隋燮的阻拦，手中的摧心剑寒气暴涨，金芒好似神龙想要将笑笑卷成一团。
　　笑笑修行了一千多年，在这瞬间现出原形化作巨蟒，不但逃开了金芒的包围，还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二人。
　　忘川想要变作神龙相斗，奈何鳞甲被剥，又值月圆，除了挥剑御敌，别无它法。
　　月上中天，时辰三更。
　　忘川不惧疼，然而月圆之夜最怕三更，仿佛摧命符咒，直接让他痛得拿不了剑，站不稳，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
　　“忘川——”
　　隋燮着急地俯身察看，巨蟒的血盆大口已至。

　　“隋燮，交出戒指，我立刻消失，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笑笑停在半空，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眼睛如铜铃恶狠狠地盯着隋燮。
　　“为了一个戒指，你放弃我们五百年的情义……”隋燮没有回头，他跪下去抱着疼得让人揪心的忘川，声音陡然沉静。
　　高傲的天族龙神太子因为他承受了鳞伤剧痛，还被除他以外的人见到，忘川心里的愤恨，他岂会不知。
　　“你和我不过泛泛之交，我救你，你送我去白芷修行，我们已经两清，谁也不欠谁！”巨蟒落下来，黑雾散去，化作村妇打扮的笑笑。“没有戒指，水哥会死。你们以为我是因为戒指才不敢害水哥么？错了，正因为水哥有白芷神戒的保护，我才能和他在一起。你们以为只是拿走戒指，却不知拿的是水哥的命，还有我的命！”
　　笑笑越说越怒。
　　“不要再找理由。笑笑，你对我施咒，我可以不怪你。可是，忘川现在正受着最痛最重的鳞伤，你乘虚而入要他的命，我不能原谅。”
　　“我真要他的命，他早就死了！”笑笑怒喝，经过一番折腾，血气运行更快，她全身染上白霜。
　　“你走吧！乘我没有改变主意！”隋燮冷冷地道。
　　笑笑嘲讽道：“你体内怨咒已醒，灵力不足仙法低微，如何杀我？”
　　隋燮淡淡地道：“我是没有灵力，但我有锁妖塔。你想试试么？”
　　说着，手上变出锁妖塔，又随意地放置在地上，仿佛只是一件不甚起眼的东西。
　　笑笑脸色却变了。

　　“锁妖塔……不！没有戒指，我绝不会走！我宁愿被你杀了，也不要看着水哥死在我面前！”
　　笑笑嘴唇颤抖，眼眶湿润，才刚夺眶而出的泪水立时被摧心剑的寒气冻成冰霜。
　　“摧心剑只要刺入体内，寒气就会随着血液运行。忘川是天族太子，他贯在摧心剑上的灵力会让冰魄寒气增加百倍，以你的道行抵挡不住，很快就会冻成冰雕。如果你还想和王三水做一世夫妻，赶紧回去把白芷狐族的金阳三重雪心法念上一百遍。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说完，隋燮不再理她，手中变出一把小刀，拉开衣服，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口，剜心头血。
　　在白芷五百年，笑笑从乔乔听了不少关于狐族的传说，以及隋燮的故事。一个喜欢常年在凡间流浪的狐帝，表面朋友无数，实则孤独寂寞。五百年后的相见，没料到他竟然有了喜欢的人，且还是天族的龙神太子。
　　开始只觉得他有违世俗礼法，不过贪玩好新鲜，跟忘川在一起也只是图一时之乐。见他不要命地剜心头血救忘川，想要乘机抢夺戒指的手停在半空，竟下不去手。
　　他的爱也是很深很沉的罢。
　　顿了顿，笑笑猛地咬牙转身飞走。

　　忘川无力阻止隋燮的举动，强忍的痛楚令他眉头紧皱说不出话来，迫不得已地饮下隋燮捧到他嘴边的心头血。
　　过了许久，渐渐地，疼痛有所减轻，终于能够用手按住隋燮还要再接捧心头血的手。
　　“不用了，我好很多了。”忘川轻声道。
　　看着忘川能够勉强起身，隋燮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太好了，你要是起不来，我可没有力气抱你进屋。天知道，你不过比我高半个头，居然重死了。”
　　忘川没有说话，看着隋燮心口的血渗透在白衣上，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疼痛虽然减轻，却没有消除，忘川的脸色白得吓人。隋燮不敢再开玩笑，小心地搀扶他回屋。
　　屋里还好，除了桌子毁了，其它的基本完整。
　　“这个笑笑真是的，五百年了，还是没学会礼貌。”
　　隋燮干笑着，才把忘川扶上床坐好，自己就如没有骨头的鲶鱼，滑到地上。
　　“隋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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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比较多，等不及的先收藏。
放心，不会烂尾，不会跑路，保证坑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