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潼》翡冷翠微凉

3、李玢

　　等到了门前，怕是推开门，两个人再也回不去。
　　李玢下定决心，推开门，两个姑姑过来行礼：“难得公子挂念，潼儿他。。。”
　　李玢：“我来晚了吗？”
　　两个姑姑只是低头啜泣。
　　李玢哆嗦着来到内室，沈潼躺在榻上盖着棉被，一丝气息也无。
　　伸手摸摸雪白的脸颊：“潼儿，我来看你了。”
　　一丝微弱的气息传来：“公子。。。。。”
　　李玢突然就红了眼：“潼儿，我来带你走。”
　　沈潼苦笑一下：“我不值得你这样。”
　　李玢说：“你不知道我的心，刚才路上，我才知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眼泪滚滚而下，落在沈潼白皙枯瘦的手上，烫的沈潼的心火烧火燎。
　　“你莫要哭，看着你落泪，就像拿刀扎我的心一样。”
　　李玢双手握着沈潼的手贴在自己心上：“潼儿，去我的东暖阁。就像往年的冬天一样。”
　　“可如今我病着，王爷和王妃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
　　说罢，伸手把沈潼用棉被包好，打横抱起：“潼儿，你瘦了好多。”
　　“你还是安静些吧，别搅的王府不宁。”沈潼病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抱出屋门。
　　两个姑姑大惊：“公子，万万不可。”
　　魏红樱厉色道：“公子，你这一去，可知后果？”
　　“刀山火海，生死与共。”李玢大步离去。
　　魏红樱听着八个字，如雷劈，顿时无力，扶着门框：“竟然，竟然，怕什么来什么。难道是命中注定么？”
　　沈潼在李玢的怀里看着他英俊硬朗的面庞，笑着流出眼泪。
　　“只怕我今生定要负你，你可后悔。”
　　“不后悔。”
　　沈潼靠向李玢的怀里，“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闻讯而来的王妃和宣王在暖冬阁里看到自己儿子抱着病入膏肓快要断气的沈潼，王妃大惊失色，惊叫：“玢儿，你还要命不要？”
　　沈潼抬眼看到一向威严的王爷和艳丽端方的王妃，此时正怒目而视“抱歉，沈潼对不住王爷王妃了。”他累极，说话缓慢，说完就闭上眼。
　　李玢抬手嘘了一声：“潼儿需要静养，我们出去谈。”
　　把沈潼放下，把棉被压的严严的。
　　低声说：“我去去便回，你可要等我回来。”
　　沈潼答应了，李玢落下幔子，招呼自己的爹娘离开。
　　夫妻二人哪见过自己儿子这样细心体贴过？倒是小霸王模样记忆犹新，顿时惊诧不已。
　　到了李玢的书房，二人落座，李玢直接跪下“爹娘，我要娶沈潼为正室。”
　　因连年战乱，女子锐减，民间好多男人结成夫夫，相帮扶着过日子。
　　至于富贵人家从来不缺小侍，皇宫里的小侍也是有品级的，如今皇上侍君就有十几个。
　　宣王心里有点猜测，此刻落实了，只是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了。”
　　王妃顿时站起来“沈潼病重，不知何时就命归西天，不吉利。”
　　李玢磕头：“儿子愿意为他冲喜。”
　　“他担不起一个王爷的嫡子给他冲喜，他不配！”
　　李玢也不和自己母妃冲撞只是坚定的说：“儿子非他不娶。娘亲若是用强或者有什么些手段，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王妃气的仰倒：“我养了十六年的好儿子，现在会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亲娘了！”
　　宣王一边安慰气急的王妃一边说：“你要想娶他，这事只怕还不那么简单，要请示皇上
　　等皇上恩准。”
　　叹口气又说：“你还真是会挑人啊，真是万中无一的人啊。”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等我上了折子，看皇上的意思。到时候你们都知道了。”
　　看看妻儿：“你们也别这么闹腾，看沈潼的命吧。在等圣旨下来之前，就这样吧。谁也不许闹。”
　　“环儿的娘亲还在我哪里闹腾呢 。”
　　“不劳夫人费心，我去带她走。”
　　宣王离开哄自己的美姬去了，王妃又训自己儿子：“环儿是什么贱种？
　　你的身份岂用自己亲自动手？再不顺眼，也让下人去了，打他你的手不疼啊？”
　　王妃毫无原则的宠溺自己的儿子，李玢看她一眼自己离开了。
　　“我哪里还有上好的山参，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娘亲。”李玢回一声。
　　“给你喝的，别过了病气。”

　　冬天暖阳，照在窗外的腊梅上，喜鹊贪嘴过来啄饱满的花苞，金黄的花苞滚落一地。
　　小丫鬟拿着掸子吓唬喜鹊，沈潼看了，说：“让她歇了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喜鹊也没地觅食去。”
　　“你不是喜欢看那满树的腊梅吗？白白被它糟蹋了。”
　　“我只是看一眼而已，远不如果腹重要，那也是一条生灵。”
　　“这也简单。”
　　说罢出去，命小丫鬟每日在门前空场撒粗粮谷物以饲养冬日无处觅食的飞鸟。
　　李玢笑着回来：“你看，这样既不耽误我的美人赏梅，也救了那天生天养的生灵。”
　　沈潼拥着被子微笑了。
　　李玢上榻，两人相拥着看冬日绽放的腊梅。
　　谁都不说话，其实都明白，且珍惜眼前的光阴，那决定二人命运的圣旨如同发出的利剑不知何时到来，沈潼心底隐隐觉得不好。
　　李玢是宣王世子的唯一人选，自己无根无基，看看这些皇室贵胄们的婚姻，哪个不是门当户对，他是皇上的嫡亲的侄子呢，宣王又得皇上器重，他又是得宠的，多少将门侯爵家的小姐们盯着呢。
　　转念一想，自己时日不多，还计较那些作甚，只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李玢搂着沈潼靠在胸前，一时耳鬓厮磨，心里滚烫，只用唇轻轻磨蹭白嫩的脖颈。
　　想要亲吻那幼嫩的唇，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热滚烫，他看到了他眼中无奈
　　“别把病气传给你。”一时不言语，却明白彼此心中所想所念。
　　李玢起身：“我去去就回。”
　　沈潼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如何不知他去找人清火。
　　学堂里的富贵家的公子哥，伴读，各自带的清俊小厮，说荤话，在背静地方贴烧饼。
　　他年幼不知，时间久了，偶尔撞见，也渐渐明白了。
　　自己这身子连亲吻也不能，更遑论其他？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李玢干嘛去了，几次之后，他也知道了。
　　王妃早就在他屋里放了四个美艳的丫鬟，就算是平民中的富裕人家十四五岁也就成亲了。
　　李玢如今都十六岁了，只是因为身份高贵，皇室联姻向来慎重，牵连甚广，所以一直不曾定下来，身边却也不曾离了人。
　　沈潼住的东暖阁外人一律不得进入，都是李玢身边得力的小厮伺候着，一些莺莺燕燕也不见。
　　沈潼自己也不问，他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时日不多的人，哪有余力生气。
　　是自己不好，对李玢心里存了一份亏欠，他是素知李玢心里只有自己的。
　　自己离世之后，留他一人孤单。
　　存了这念头，在李玢得空过来的时候，他也是淡然安稳，不露丝毫不悦和颓废，李玢更是爱极了他淡泊清净。
　　这府里到处是争执，到处是明争暗斗。
　　李玢说：“还是你这里清净啊。”
　　王妃今儿叫他过去：“玢儿终于懂人事了，不负我一片苦心。
　　你屋里的四个，我看着都给涨了月利银子，抬了屋里人，过了明路也就是你的通房了，若喜欢再给个良妾的身份。
　　只是，月英是个好的，只沾了你一次，就怀了身子。
　　我也放心了，把她调到我屋里伺候，我也好替你看着。
　　如今多少人眼红她呢。
　　等皇上的圣旨下来。。。。。”
　　李玢最怕的就是圣旨下来，宣王已经上折子请立世子，还有沈潼之事，都待圣旨一下，这些人，是死是活，是分是和，一切尘埃落定，再无翻转。
　　因此打断母妃的话：“母妃高兴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妃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如何不知道这宝贝儿儿子去哪里。
　　只是这病秧子也有用处，老是不开窍的儿子，竟然通了人道，月余的时间，就把屋里的美姬挨个圆房了。
　　王妃如何不知，自己儿子在病秧子处蹭的火大，回到自己屋里，逮着个丫鬟蒙上头就泻火。
　　及至兴头上，不防备一叠声的叫着沈潼的名字。
　　这府里上下都是眼睛，儿子发生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立时都有人过来禀告，何况如此大事。
　　王妃正暗暗欢喜，外面一个婆子进来：“禀告王妃，公子屋里的月桃也刚诊出身子来了。”
　　王妃大喜：“可准？哪个大夫看的？”
　　婆子答道：“月桃本月葵水过了半月没来，因和公子有圆房，就叫府里妇科妙手李大夫去看诊的，确诊了，占怀月余了。王妃大喜了。”
　　王妃高兴的：“快赏，也调我屋里来吧。”
　　婆子领命离去，王妃连得两个金孙，甚喜，连带看沈潼也顺眼了，命人又送了些细贵药材过去。
　　又让人给王爷送信报喜。
　　没几日圣旨下来。
　　还是三道圣旨连下。
　　那日，先有通报的太监进来“宣王府准备接旨。”
　　府里的人慌忙在大院子里黑压压的的跪了一片。
　　其后宫里的嬷嬷太监庄严肃穆衣冠整齐列队进入。
　　为首的嬷嬷温声询问；“这府里的内务主管是哪位，奴婢奉皇上旨意亲自面见沈潼，还请带路。”
　　府里王妃贴身的婆子忙上前带路，带着五个老嬷嬷进了沈潼的东暖阁。
　　沈潼听府里的小厮通报圣旨下了，知道今日左右是做不得缩头乌龟了，已经穿戴整齐了。
　　一身儒服，正是学子的打扮，温润如玉，气质儒雅，风姿无双。
　　嬷嬷见惯了宫里的小侍，侍君，贵君，见了沈潼也不由的暗叫一声：好个风流人物。
　　就是皇上宠爱的林贵君因年纪见长，只怕也要逊色一分。
　　可是显见这沈潼身子弱，只怕不是个福大的。
　　嬷嬷见了一个礼，沈潼回礼。
　　嬷嬷说；“公子不要怪罪奴婢，奴婢们都是奉旨而来。”
　　挥手，下面有人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方盘，上面是一个细瓷小罐，嬷嬷拿过来，打开用象牙签挑了一点里面鲜红的膏脂。
　　另有一个嬷嬷撸起沈潼的袖子，露出雪白如莲藕的小臂，嬷嬷往上一点。
　　一个鲜红的远点落在瓷肌上。
　　沈潼心里一惊：“为何给我点这红点？”
　　嬷嬷回到：“皇上旨意，奴婢们只有遵守而已。”目光以透露出一丝怜惜。
　　沈潼古井不波的心开始动怒，用力擦拭，却不曾拭去半分，反而更娇艳欲滴。
　　“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即使体弱，也不该给我点这守宫砂！”
　　几个嬷嬷上前拉住他，嬷嬷道：“带沈公子去接旨。”几人架着他就来到院子里跪下。
　　嬷嬷走到传旨太监身边在耳边低语几声，太监随即在怀着拿出明黄的圣旨。
　　众嬷嬷已经摁着沈潼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大晏十一皇子沈潼，天生双儿，朕当日怜其遗孤，留其性命。今即长成，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纯粹，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封六品延平君，赐封地望晴川，良田五百亩，侍卫三十人，奴仆百人，内务大总管一人。日用金器银器。。。。。
　　红宝石。。。。祖母绿。。。。猫眼。。。。。玉如意。。。。。玉器。。。。。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
　　钦此。”
　　这个时代的官阶待遇分为七品，延平君的封号也就是个类似太平绅士之类的荣誉称号。
　　沈潼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头目浑然，余下的话完全左耳进右耳出，恍若不是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接旨的也不是自己。
　　皇帝竟然用圣旨来告诉全天下他隐藏十三年的秘密，姑姑苦心教养，三人谨慎谦卑，竟然不敌皇帝一句话，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沈公子竟然是大晏十一皇子还是个双儿！
　　在场所有人都在心头炸开了这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