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9、大龄剩女，渣男陪玩

　　待洛雨蒙艰难睁开眼，却不见面前有人，她站起来四下张望，但周遭黑漆漆的，哪见得到人？

　　海浪声和虫鸣声愈发明显，海风呼啸着穿过臂弯，她拉拢湿衣服抱着自己打了个寒颤，转身往家里走去。

　　小腿肚还有些疼，沙滩上的脚印一深一浅的，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想着待会儿回家要熬碗姜汤喝下去再睡。

　　若是她回头，便能看见远处一条银蓝色的鱼尾露出水面不停地左摇右晃，欣喜得很，仿佛在和她告别一般。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却没想到爹爹的房间依然亮着烛光，房内传出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蒙蒙啊，饭菜热在锅里，吃完饭来爹房间一趟，爹有话对你说。”

　　收拾好碗筷，她依言去了房中，病榻上的人好像又苍老了几分，他颤颤巍巍地从被褥下翻出一个银镯子，哑声道：

　　“蒙蒙啊，爹没什么本事，这是当初你奶奶传给你娘的，现在传到你手上，待以后出嫁，你便戴上。爹时间不多了，唯独有一件事放不下，不能亲眼看到你穿上喜服，我闭不了眼啊……”

　　洛雨蒙握住他枯槁的双手，哽咽道：“爹，你病会好的，信我。”

　　第二天一早，她好生梳妆打扮一番，换上逢年过节才穿的绯红色绣花长裙，欢欢喜喜地去了白泽城，据说城中大槐树下有个半仙算命特准。

　　半仙告诉她，她的命中人，名叫洛屿，是她的桃花劫，躲得过是缘，躲不过是劫。

　　她满怀期待地问：“大仙，那洛屿能不能与我相好到成亲？”

　　算命先生捏着龟背摸了摸，故作高深道：“能，只是……”

　　洛雨蒙露齿一笑，道：“那便好。多谢大仙解惑！小女子没甚么值钱的物事，将卜卦钱和这钱袋都送你可好？”

　　他哑然失笑：“小姑娘，你这绣工……”

　　龙城眸色暗了几分，望向偃歌剑眉一扬，低声道：“我怎么觉得那个算命先生有些眼熟？”

　　偃歌打着哈哈，最终还是败在龙城探究的眼神下，叹了口气：“那是四年前的我，用了画容水，靠着师父给我的一本奇书坑蒙拐骗，其实那时候我算命多半靠猜，谁知道竟一语成箴。”

　　他伸手接住一片打着旋儿下落的槐树叶，画面陡然一转，已到了海边。

　　残阳刚刚融进海里，化成一片艳红的铁水。当苍蓝的天幕出现第三颗星子时，礁石后的人如约而至。

　　洛雨蒙听到出水时“哗啦啦”的声响，眼睛亮了亮，双手拢在唇边朝礁石后喊道：“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海上静了一会儿，海浪不厌其烦地拍打岸边碎成一团团白色的花朵，须臾后，传来一个略带欣喜的沙哑声音：“好啊。”

　　其实这姑娘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宛如山间野花第一眼不会让人觉得惊艳，却耐看，越看越觉得天真质朴，分外养眼。

　　洛雨蒙莞尔：“洛屿，好不好？”

　　他哑哑地笑了一下，语调微扬：“好极！我听说凡人女子嫁与心爱之人时，便以己之名冠男子之姓。眼下我冠你之姓，姑娘莫不是要娶了我？”

　　她认真道：“若你娶了我，对外说是我冠你之姓，岂非更妙？”

　　洛屿沉默片刻，语气生冷中带了几分疏离，道：“我是妖，你不怕吗？”

　　她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徐徐道：“我知道。我十岁时跟着爹爹下海，失足落水差点被溺死，是一个鲛人救了我。”

　　说到这里，她面上尽是温柔之色，语调柔和：“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

　　洛屿道：“你可记得那鲛人长什么样子？”

　　洛雨蒙道：“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鲛人，小时候只觉得面目可怖，被吓得嚎啕大哭。他面上有鳞，无鳞处布满紫黑色经脉，坑坑洼洼长了许多血包，银白色齐腰长发，耳后有鳍，银蓝色的鱼尾。”

　　他往黑暗里缩了缩，语气落寞：“很吓人吧……”

　　她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真诚道：“不吓人。一个人的灵魂好看，眼睛便好看，我记得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海蓝色眸子，像漫天星辰尽数落入湖心。往后回忆起来，多是他关切温柔的眼神，如果能亲口和他说一声谢谢就好了。”

　　洛屿迟疑道：“真的？你真的不觉得他丑吗？”

　　他从石后移出来一些，露了双海蓝色的眸子偷瞄岸上的小姑娘，她面上不见丝毫嫌弃：“丑是丑了点，但我不嫌弃。别人也总说我丑。”

　　洛雨蒙不傻，听洛屿言语多少猜出了几分，能在海中来去自由的多半便是鲛人，他声音喑哑，和当年救下她的那个鲛人一样，况且至今为止，她也只听说过一个雄性鲛人而已。

　　“洛屿，谢谢你。”他救了她两次，和传说中食人血肉的妖怪不一样。算命先生说她能和洛屿相好到结为夫妻，想来应该是很准的。

　　如此这般想着，她便弯了眼眸，扬起一个愉快的笑来，梨涡深陷，面上起了一层薄红，娇羞道：“你那夜说‘娶我’的话，可还作数？”

　　沙哑的声音从海面上远远传来：“不作数！”

　　洛雨蒙笑着朝海面喊道：“口是心非！”

　　周遭再次弥漫起浓浓白雾，偃歌拉着龙城往前走去。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两人竟是到了洛家门前。此刻大门敞开着，外面挂了红灯笼，扯了红布团花，门上贴着剪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喜”字。

　　街坊乡亲们从自家院子里伸长脖子探头勾望，谁家倒霉孩子娶了这个粗手笨脚的丑丫头？

　　偃歌往里走了几步，来到堂前，洛雨蒙父亲坐在桌旁，满面欣慰的笑，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两位新人各执喜绸一端，新娘子顶着红盖头，一步一生姿，步步含羞带怯，新郎戴着喜庆的福娃面具，露出一双淡蓝色的招子，眸色极淡，让人看不出情绪，脚步却坚定，一步一顿往前走去。

　　“想不到，洛屿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龙城，你可知鲛人若要在陆上行走，当如何？”

　　龙城道：“略有耳闻。据说要用利刃劈开鱼尾，在伤口处浇上海底熔岩，使断裂处无法愈合然后再捏骨成腿，整个过程中鲛人要一直保持着清醒，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

　　偃歌扬了扬下巴，龙城向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两位新人正在行三拜之礼，洛父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忙声道：“快起快起。”

　　龙城面露不解之色：“看样子，他二人情投意合，为何你却说洛雨蒙所遇非她良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阵妖风吹来，沙石迷了人眼。周遭黑漆漆一片，夜风带来血腥味和哀怨的哭泣声，偃歌下意识拉紧了龙城的手腕，另一手打了个响指，掌心便冒出一团火焰，照亮了一方天地。

　　他循声走上前去，墙角处蹲着一团瘦瘦小小的红色身影，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

　　偃歌打了声招呼：“姑娘，你好。”

　　空气里骤然响起一串“噼里啪啦”的骨头脆响，那女鬼竟是直接将头转一圈，仍以后背对着他，正脸却转过来，两行血泪挂在惨白的大饼脸上，哀怨的目光幽幽盯着他。

　　龙城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洛雨蒙？”

　　女鬼呜呜哭着，哽咽道：“谁是洛雨蒙？”忽而面目狰狞起来，厉声道，“害死我的人吗？！”

　　偃歌面色不变，冷声道：“转回去。”

　　洛雨蒙被他这么一凶，止住了啜泣，头颅慢慢转回去，将头埋在墙角，肩膀剧烈颤抖着，小声嘀咕：“我不知道会吓到人。”

　　龙城哭笑不得：“你记得害你的那人长什么样吗？”

　　她哭诉道：“记得，是个比我还丑的人……但是我在这待了两年了……一直没见过比我丑的……”

　　偃歌沉默一阵，才道：“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记得。”

　　“如果找到他，你会要他的命吗？”

　　洛雨蒙没答话，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地上的血泪汇成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偃歌脚边。

　　偃歌觉得她可能是哭死的。洛雨蒙怨气太重，他脑袋嗡嗡作响，各种前尘旧梦瞬间涌上心头，微微阖眸掩下眼中悲凉。

　　默念一段“清心吟”，抬眸时便看见龙城盯着他的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忽然闷闷的疼了一下。

　　偃歌贴近龙城，靠在他的耳边念起“清心吟”，鬼使神差的，他凑上前去，双唇轻轻碰了一下龙城的耳朵，龙城回过神来，迅速往后一躲，耳根却是不易察觉的红了。

　　偃歌心跳如擂鼓，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笑道：“你看到什么了？盯着我的脸就像要给我哭丧似的，又不是看到我死了……”

　　龙城讲话时带了点鼻音，仿佛极力隐忍着哭意：“就是看到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