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15、失序

　　黛玉低头写着字，已经晾干的长发顺着脖颈优美的弧度披散在后背上，黑丝缎般地流淌着光泽。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拉扯，或者慌乱之间根本就没有系结实，鹤氅的带子已经松散，甚至中衣的交领也已经松了，露出颈部大片的雪白肌肤，那一小节锁骨，精致又立体，就像是最名贵的中国白瓷，不是西方人那种苍白，是不可思议的细腻莹润，一点瑕疵都没有——强烈的视觉刺激让里德尔措手不及，一股不受控制的刺痛突然间漫上了全身，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刚才我看了，你的执笔姿势已是不差。”姑娘停下了笔，回过头来看他，“可你的腕法倒是有些问题——呀，你这是怎么了？”

　　里德尔简直是第一时间把目光从姑娘的身上移开，见黛玉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他忙努力地调动起他的表情，挣扎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没事，”他不露声色的往前理了理长袍，遮住了敏感的身体。但尴尬的神色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来了。

　　姑娘疑惑地看了看他，忽然用帕子掩唇一笑，她俏皮地打趣，“你也有脸红的时候，真是奇事……罢了，字写不好，我又不笑话你——来，你来试一下，腕力和指力配合好也就是了。”

　　她把笔递过去，纳闷地瞟了他一眼，红着脸的里德尔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优等生就这么在意自己学习水平？她微微给他挪开地方。

　　冷情冷性的斯莱特林继承人，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羞窘，这份羞窘来自于年轻的身体，还有他不自知的心态变化。他沉默地接过笔，居然有些茫然。不得不说，强烈的心理和生理反应，给他天生操控魔杖的手带来了极大的副作用，以致他的笔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嗳——你手抖什么？”黛玉看得莫名其妙，娇俏的小姑娘像个老师一样呲哒他，“指实，腕平——平时见你耍个魔杖跟朵花似的，怎么拿个笔——”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里德尔所有的专注力还在调控自己的身心，执笔的手本来力度就是虚的，被她冷不丁一拍，哪里还拿的住。毛笔“吧嗒”一声掉落到了桌子上，还执着的在桌面上蹦跶了一下，顿时溅起不少墨点子。

　　“哎呀！”雪白的衣服上顿时溅上了几点脏污，“这毛手毛脚的——”娇嗔的女孩急忙去摸魔杖，可惜穿的是便服，魔杖还在校服的口袋里。

　　“抱歉，我来。”向来冷静的少年居然有片刻的慌乱，他有些尴尬地掏出魔杖，打出一道清洁咒。

　　黛玉见前襟的墨点消失了，还是忍不住嗔怪地瞪他，里德尔冲她笑了笑，把魔杖收入了口袋，可目光才落在姑娘的脸上，他的笑容又迅速的消失，完全不在状态的级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这——这里还有一点。”

　　黛玉懊恼地打算去找镜子。

　　“我来帮你。”里德尔几乎是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深沉周全的少年显然被一连串的冲击干扰了判断，他直接从姑娘手里抻过了手帕。

　　黛玉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手帕已经被对方夺了过去，而下巴被他固定着轻轻捏住。

　　这个阵势，完全把姑娘给镇住了，甚至忘记了挣扎，微张着小嘴愣呆呆地望着他，思维直接空茫一片。

　　里德尔帮她把那点墨迹擦掉，他满意地勾了一下唇——忽然觉出了哪里不对，这番动作，不是应该被劈头盖脸骂几句么？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姑娘的眼睛上——这双眼睛可真美，像是一汪清泉，总是浸润着湿漉漉的水意，让人的一颗心抑制不住的沉溺柔软——只是现在整个眼神都是虚茫的，像看着他，又像迷失在某个虚境里，他一瞬间明白，这是一朵从未被沾染的小花，显然因为冲击过大，已经蒙了。

　　他应该很得意不是么？他收放自如的不应该趁机调‖情？可是为什么他极少波动的心开始剧烈地跳了起来？还有她的唇，那么小，唇形精致，饱满又粉润，像是娇嫩的花瓣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震惊，此刻微微嘟着，仿佛随时准备着亲吻——他顿时口干舌燥，捏着她下巴的手，鬼使神差的将拇指抚了上去，触手都是香‖腻和柔软——一股颤栗奔突流窜，已经平复的身体反应，又不可遏制的蓬勃而来。

　　姑娘呆呆地看着他，完全空白的大脑已经无法判断他在做什么，恍惚间感到他抬着她的下颌，拇指缓慢而缠绵的在唇上流连。惊的她刚闪过一丝清明，而眼前那张脸正一寸寸逐渐放大——他俯了过来。他鸦羽一样的长睫覆盖着半阖的眸子，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看到他如雕刻一般的英挺的鼻梁，微微开启的性感的薄唇……那丝清明还未着落，再次被翻涌而来的血潮拍打的无影无踪。她几乎要昏厥过去，耳畔充斥着全是急促的呼吸，有他的，也有她的。

　　里德尔越靠越近，堪堪鼻尖就要碰触到一起的时候，头顶的鹦鹉突然焦躁的拍打着双翅，本不大的声响却像一道惊雷，打破了一室的香艳浓稠。

　　女孩“呀”的一声惊呼，恍然回归的神识让她极速避开，就像惊动的小鹿，一双手捂着脸已经跑出老远，她背转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而轻轻的啜泣声——显然已经哭了。

　　“黛——”里德尔并没比她强多少，他攥了攥拳，陌生的体验，让他一身汗湿，腾腾的热气把白皙的脸也蒸的通红，看到姑娘哭了，只笨拙的喊了她一声，就再也说不出什么。

　　显然，他被这东方式亲‖吻未遂的场面弄得很蒙，这剧本在英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正想过去安慰一下，娇滴滴的小姑娘已经哽咽着骂道，“你还快走！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精明的少年已经沦入失智模式，造成了这东方式的拒绝让他无法应对。他还在犹豫着是否过去，女孩已经接着哭道，“你还要怎样！让我理你再也不能了！”

　　少年愣了一下，犹豫着又纠结了片刻，他看向那个哭泣的女孩，最终无奈地道了一声，“晚安”，然后蹙紧了眉头，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月光洒在拉文克劳的塔楼上，楼下的草坪像是蔓延的薄毯。只见一道黑影从塔顶的一扇高窗一跃而下，在空中像是裹携着一阵风，轻盈矫健，但堪堪落到草地上时，像是收势不稳，一个踉跄，竟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里德尔皱了一下眉，暗自咬了咬牙，真是该死的飞行失误，这见鬼的是怎么回事？一团糟的局面！今晚简直一切都是失控状态，这让他烦躁又窝火。尤其是失控的内心，让他心惊肉跳，这完全脱离他的预期了。

　　他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站起身来。寒冷的夜风拍打在脸上，让他的燥热和混乱有些许平复，他抿着薄唇、拧着眉，向着城堡走去。

　　※

　　幽暗的走廊纵向深处，宵禁后的城堡已经全然不见白日的活力清新，狰狞可怖的黑暗仿佛一步步吞噬了整个古堡，如同无数看不见的魔怪从每一个角落滋生而出，唤醒了古堡深处沉睡着的力量，令人颤抖的未知的力量。寒夜的冷风在走廊里掠过，时而像如泣如诉的呢喃，时而又像尖利的嚎叫，摇曳的火把将狰狞的影子扭曲在墙壁上，连光线都透出了阴森。

　　白昼属于白巫，而暗夜，永远臣服于黑魔……

　　走廊尽头走来一个人影，像是从黑暗深处而来，一袭黑衣仿佛破开浓重的黑雾，一身的煞气，宛若冥界的主人——

　　忽然，他身后的天花板上，如同倒悬的死水里，浮出了一个身影。黑暗没有抹去他鲜亮的衣色，奇特的帽子牢牢的戴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嘴越咧越大，然后像个偷袭者，突然将手里的东西向下边的人影掷了过去。

　　但更快的是黑衣人的魔杖，转身和挥杖施法，同步且一气呵成。掷过来的像块方毯一样的东西，倏然停驻在了半空，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劈头盖脸的罩上了那个偷袭者的脑袋。

　　“走廊里不允许使用魔法。”天花板上悬浮的小怪物尖声地叫着，声音在黑夜的走廊里格外突兀，“等着被开除吧，你这个坏学生。”他终于挣开了脑袋上的地毯，一边蹦跳，一边得意的欢唱，“夜游的坏小子，乱施法的坏小子——禁闭在等着你——”

　　“皮皮鬼——”黑衣人用手指优雅地抚着魔杖，目光甚至都没有去看他。语气轻柔平缓，却莫名的令人胆寒。

　　“夜游的坏小——啊，汤姆——不不不，里德尔先生——”皮皮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这明显是吓到他了。除了血人巴罗和邓布利多，这是他第三个忌惮的人。

　　他往天花板上缩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从没见过脸色这么难看的里德尔，往常都是温煦和善、彬彬有礼的级长，自己曾有一次针对他恶作剧，虽然被以十倍之多的报复回来，但从没见过他这么吓人的样子。

　　他看到里德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阴鸷浮动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他今天的情绪看来是出了问题。等寒意漫上皮皮鬼的后脊，斯莱特林级长的唇角已勾起冰冷的弧度，轻柔但森凉的声音响起来，“你信不信我把你变成一个幻影，而你的实体将从霍格沃茨永远消失，嗯？皮皮鬼？”

　　“不不不。”皮皮鬼发出一声尖叫，一边退缩着一边神经兮兮的嘟囔，“可怕的里德尔，夜晚的里德尔，可怜的皮皮鬼——”然后转过身子迅速地逃走了，很快消失在浓重的黑暗深处。

　　“哧！”里德尔冷哼一声，收起魔杖，转过一个拐角向楼下走去。

　　心情不佳的级长依旧没有厘清自己杂乱的心态，事态的发展已经出现问题，是的，他想要那个姑娘——一个新鲜刺激的玩偶，但他并没想付出什么，当然，他可以付出时间、精力，他可以饶有趣味的和她斡旋，毕竟青春岁月也需要调剂不是么？他从不委屈自己——但是，刚才的状况算是什么——在他认知中，难道不应该是游刃有余地引诱，轻慢从容的，如同把玩猎物一样，把她压入蓝色的帐幔，汲取他垂涎已久的甘美——

　　他本是遇事越棘手就越镇定的人。任何突发的危机下都异常理性冷静，可他这次的反应又是什么？幼稚——愚蠢——狼狈——

　　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夜色更加致密，少年黑魔王裹携着夜风穿行在走廊上。他已经找回了方才遗失的尊严和骄傲，他冰冷的眼眸目视着前方——每一次他都沉迷于这样的时刻，沉睡的城堡仿佛浸入无尽的深渊，而他，蜕变成了黑暗城堡的主宰，所有的暗黑力量都呼唤着他，就像等待了上千年，等待着王的轮回，虔诚又渴慕地呼唤着它们的主人。六年的光景，他几乎触及城堡的每一个角落，他掌控的秘密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他喜欢聆听黑夜，聆听它的呢喃——就像现在，他捕捉着每一个黑暗的音符，暗夜将所有的声音都放大了。当他已经走过了那扇门，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他住了脚步，这是一间空置的教室，他看向门把手，显然已经被锁上了。他冷笑了一声，掏出魔杖挥了一个无声咒，把手放到了门环上，停顿了一下，他眯了一下眼，然后突然间推开——

　　尖叫和低咒第一时间响起，课桌上慌乱的两个人影表明这是正在幽会的一对儿。棕发男孩将女孩的长袍快速掩好，然后恶狠地往门口的人影看去，这个男孩看来并不是个善茬，被抓住了违纪并没显出一丝畏惧，只有不耐烦，说不好他还会狠狠地教训这个多事的巡夜人一顿。

　　可是，当看到门口那双挑起的冷漠眉眼，他忍不住悻悻地笑了，男孩一耸肩，“头儿，搅人好事并不是你的作风啊。”很明显，被眼前人抓住不是一回两回了，按照以往，都是对方嫌弃一眼，然后一走了之。

　　但显然，我们欲求不满的级长大人今天并没有高抬贵手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看那个散发着柔美月光的媚娃女孩，他冷厉的眼瞳浮起一丝恶意的笑，“莱斯特兰奇……”声音悠长又冷漠，像是细细品味每一个字符。等看到对面那张脸上的嬉笑僵住的时候，他冰冷的嗓音响起来，“扣十分，当然，如果你的骑士风度还不错的话，你可以代她一起扣了——二十分！”

　　“嗨！头儿，都是斯莱特林的……”最后一个字符还没出口，门口的人影已经黑雾一样消失了，留下偷欢的男孩一脸的茫然，“真见鬼！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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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皮鬼：《哈利·波特》中的人物。他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调皮捣蛋鬼，自霍格沃茨创办之初就已经存在。喜欢制造恶作剧和混乱，他一直都让学校和在校师生，特别是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