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17、复方汤剂

　　阳光洒在走廊的繁复雕花上，精美也纷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几天前的冲击她依旧没有消化。女孩站进了一束光线里，漆黑的发丝和白嫩的肤色镀上了金光，犹如千年古堡中坠入的精灵，圣洁又梦幻，四下的学生已成了晦暗的底色……

　　那个孟浪的少年正一步步走过来——从被廊柱分割的一块块的阳光里，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头，让她心惊肉跳。她的小脸已经不可遏制的滚烫起来，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此刻几乎想落荒而逃。

　　可骨子里的教养和豪族的大气让她从容地站在那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她对上了那个同样卓绝的少年的视线，“不妨事，有话请讲。”声线甜润轻柔，她抱着书，美好的就像临水的一树姣花。

　　里德尔是诧异的，转而是惊叹，这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看似柔弱却一身傲骨，状似易碎却异常坚韧，这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让他对她的欣赏又一次脱离了美色。

　　他移步到了她的面前，高大身子映衬着她的娇小，少年脸上是标志性的温煦笑意，他向她点了一下头，带她走到庭院的一棵雪松下。

　　埃弗里和莱斯特兰奇的眼睛已经直了，他们的头儿他们了解，向来只有别的女生妄图纠缠，还真没见过里德尔这么主动地搭讪过哪个姑娘。

　　“真得很漂亮，就是瘦了点儿……不过蝴蝶骨应该很精致。”莱斯特兰奇吹了一个口哨。他幸灾乐祸地搂住布莱克小少爷的肩膀，“哦，真令人同情，奥赖恩——初恋还没开始就夭折了——明天去霍格莫德，你可以喝点什么来哀悼一下。”

　　“只是说句话对不对？”呆立一旁的葛瑞丝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

　　黛玉能感到无数的目光在盯着他们，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当乐子？像无数根芒刺扎在她的后背上。

　　“想说什么？何苦弄得像见不得人？”黛玉见他终于住了步，她的眉头不悦地微蹙起来，脸蛋还是遏制不住地发烧。

　　里德尔看着她强撑镇定的样子。她不安，抵触，甚至有一丝惧怕，却没有明显的反感——情窦初开的小花将要在他的掌心绽放了不是么？这重新获得掌控的感觉，让他几天来的不快烟消云散了。

　　“我并不在意。”里德尔垂头看着她，露出多情的伪装，小姑娘没有预想中的退回矜持的壳子，这还真是一个意外，他的声线愈发体贴，“我只是担心有些话当众说出，被你看做冒犯。”

　　黛玉强压下尴尬，冷笑了一声，“‘冒犯’这个词在你这里，怕早识不得了。”

　　这是责怪他对她太轻浮？也对，连拥抱都视为失礼的文化，接‖吻想必更是大逆不道了，即便是未遂——里德尔轻笑出声，“怎么？你希望让别人知道我想和你约会？我倒是很乐意——”

　　“你浑说些什么？！”黛玉忙打断他，小脸通红一片，与其说是羞得，还不如说是气得。可那小模样实在是吓不住人。

　　里德尔扁了一下唇角，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还记得我答应带你去霍格莫德么？明天你等着我。”依旧是轻柔得体的语气。

　　像是春水里突然坠满了星光，女孩的眸子亮了一下，接着又暗淡了下来，闺阁禁忌让她觉得接受邀请不合时宜，尤其他屡次的轻薄让她心生忌惮。她想张口拒绝，可抬眼见他正温和地看着她，那眼神简直太动人了——认真、诚恳，甚至带着希冀，尤其是那丝希冀，放在他的脸上太过违和，让人的心忍不住发软，于是，林小姐的语气就软了，偏这一软就带出了娇滴滴的味道，“我偏又是不想去了，你带别人去就是。”

　　“我带谁去？”少年拧眉不得其解，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白玉簪上——阳光下莹润不沾纤尘，就像眼前的女孩。他忽然想抬手取下来，看她黑发如瀑，绕上他的指尖，继续那个没有成功的吻，“黛，学习这件事，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并不仅仅限于书本，你既然来英国魔法界，那么体察风土人情，了解风俗文化，是必然的游学方式，这你应该心里很清楚。”

　　他看她神色有些松动，于是乘胜追击，语气轻柔的如同呵哄，“那晚我已经说过，你需要尽快适应，融入新环境只会对你更有利——并且和一个异性往来，并不是有违礼仪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人际交往……”他轻轻一笑，像一个引诱者，“你难道不想看看那些神奇的糖果？”

　　姑娘的脸已经抬了起来，波光潋滟的双眸流露出好奇。

　　里德尔确信是最后一句话产生了效果，他对自己的无往不利的魅力败给一家糖果铺子感到郁闷。

　　他压下那缕挫败，“就这么说定了，早饭后，你在图书馆等我。”

　　黛玉掂量了一下，青天白日的应该不妨事，主要是那个神奇的村落她实在太过好奇，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恐怕这一辈子都与那个巫师村子无缘了，实属人生一大憾事。

　　她想应了他，又觉得心里哪里不得劲，促狭的性子让她忍不住脱口说道，“这个事，你怎不说与那位公主，她定是乐意得很。”

　　“什么公主？”里德尔错愕，看到她刁钻的小模样，心头忽然痒得不行。他勾起唇角，换上深情款款，“你就是我的公主——”

　　“要死！”白嫩的脸蛋飞上了红霞，小姑娘沉下了脸，她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声，“你这人断是不能再理！”

　　※

　　难得接连的好天气，早晨的阳光沿着敞开的橡木大门洒了进来。大理石的地板像是铺了一地的金子。寒冷的空气在门口旋转了一个圈，冲进大厅四下奔突，早饭后的礼堂，学生基本走的差不多了，高耸的门厅显得更加清冷。

　　门口的盔甲边，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只猫，一手拿着名单，正在那里骂骂咧咧，脏兮兮的黄发下，一双外凸的眼睛正恶狠狠的冒着光，好像每个人欠了他几万金加隆似的。

　　“……小混蛋，没有签名，还想往外溜？”他盯着被自己轰回去的一个男孩上了楼。

　　他嘟嘟囔囔的正要回办公室，就看到大理石台阶上走下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男生。

　　他眯着眼停下了脚步，外凸的眼睛翻了翻，“埃弗里……”他低头查了查名单，那张马脸拉得更长了，“我真希望你再磨蹭一会儿……”

　　“那样我就去不成了是么？”埃弗里微微一笑，他轻蔑地看了看他怀里的那只猫，灰褐的眸子闪过一丝讥讽，“哦，看来你又拥有了一只猫，真替你高兴，费尔奇——忘记说了，这一只和第一只才最像。”

　　总觉得不对劲，费尔奇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同一个人，又觉得哪里透着不对，他正在琢磨，却听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就炸了毛，“我就知道！——”费尔奇盯着那个出了门的背影，激动地咆哮起来，“这是谋杀！这就是谋杀，谋杀！绝对不是走失，肯定是你们这些混蛋，别让我查出来，我一个都饶不了你们——哦，我可怜的洛丽丝。”

　　※

　　“洛丽丝怎么了？”一个清甜的声音凭空响起来。

　　“那只猫？没什么。”埃弗里冲着身边说道，那个响起声音的地方空无一人，他就像和空气说话一样。

　　出了锻铁大门，门口石柱上的带翅野猪也抛在了身后，在去往霍格莫德的路上，这一幕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话我偏是不信。”那个娇甜的声音哼了一声。

　　“不见了。”埃弗里挑了一下眉，“这是他失踪的第三只猫，真有趣，那个哑炮——为什么会执着的迷恋母猫，或许换只公的运气会好一些？”说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愚蠢的是，居然每一只猫都起名叫洛丽丝夫人。”

　　“你怎知他是哑炮？”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些猫是不是你做的？”女孩的声音有些恼怒。

　　“怎么可能？”埃弗里懒洋洋的，笑容却越发大了。“哑炮么——费尔奇身上没有魔力波动，当然，以霍格沃茨学生们的水平不可能体察出来。”他笑了笑，显然这里面不包括他，“如果这只洛丽丝夫人还那么令人厌烦，我估计他很快就抱养第五只了。”

　　“好端端的和几只猫较什么劲。”那个声音很是不满，“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埃弗里停住了脚步，面不改色的扯着谎，“都放到禁林了，还它们自由难道不好？”

　　他掏出魔杖，打出一道显形咒，明显想终止这个话题，“一路上这么交谈，可不明智。本来打算带你走密道，不过，那里的环境你肯定接受不了。”他收起魔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水，递给了显了形的贵族小姐，“去霍格莫德想要玩得开心，隐着身可就没什么乐趣了——我建议你用一下复方汤剂，和我一样。”

　　“校外施法你不怕被查到？”黛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埃弗里微微一笑，把药水递给她。

　　姑娘接过瓶子，好奇地打量着玻璃瓶里的液体——清澈的淡金色。她记得书上说复方汤剂的原液性态如同泥浆，这里面不知加的是什么人的毛发——她抬眼看向易了形的男孩，“你让我变成谁？”她忍不住抿嘴促狭他，“瞧你变的样子，我和你说话都觉得别扭了。”

　　“是不是没有我本人英俊？”假埃弗里挑眉一笑，“你这瓶看起来还不错，我喝的那瓶是令人生厌的橄榄灰，味道么——”他扁了一下唇角，满脸嫌弃。外形声音都变了，因为没有刻意地模仿，所以气质和习惯动作还是里德尔的样子，看着特别诡异。

　　“味道也许不太好。”里德尔四下看了看，路边有个灌木丛，“来这边。”他带着姑娘走过去，“喝下去会非常不舒服，忍一下，嗯？”

　　黛玉站在树丛下，轻轻拧开了瓶盖，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一抬眼，见里德尔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神色与其说是鼓励，还不如说是一种审视，她甚至捕捉到了一丝轻视和嘲讽——

　　这一下就激起了黛玉好胜的性子，她一抬手，张口就把药水喝了下去。

　　顿时，胃里就像烧着了，烧灼感迅速到了五脏六腑，一下子就蔓延了全身，她细嫩皮肤像沸腾的热蜡一样，恐怖地泛出了气泡——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姑娘痛苦地□□一声，啜泣起来，疼痛让她失去了思考力，一双小手抓住了里德尔的前襟，娇嫩地喘息一声，“好痛。”

　　少年的身体不知为什么一僵，脸诡异的红了，接着用有力的臂膀把她拥进怀抱。姑娘的耳边响起滞涩温柔的声音，像是压抑着什么，“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

　　她觉得四肢开始缩小，头发已经回缩，等觉得马上承受不住时，一切突然停止了——真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怀抱里。黛玉连忙挣出来，却不想她几乎是跌落的，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笑，她扬起头，才发现自己还不到面前人的腰部——这具身躯实在太小了。

　　胳膊上是长长的衣袖，校服长袍已经拖到了地上。她评估这具身体应该还没有超过七岁，她懊恼地抬起头看向他。

　　里德尔那张“埃弗里”的脸上全是嫌弃又好笑的神色，他搓着下巴，“埃弗里的妹妹——怎么这么小？”

　　他非常讨厌孩子，孤儿院的生涯，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种幼年生物的丑恶和贪婪，他们的恶，纯粹且完全不加掩饰，他只有比他们更残忍，才能是活着离开的那一个——而眼前的小女孩，因为知道是她，竟然没有生出太多的嫌弃，反倒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爱，虽然这幅面孔他还在适应中。

　　他一挥魔杖，一丛灌木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更衣间，他给面前的小女孩又打上了一道保暖咒，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包裹，“进去穿上，应该是这个小女孩的衣服。”显然是埃弗里准备的。

　　姑娘气恼地伸手去接，却发现手在衣袖里伸不出来，里德尔笑得更加欢实，他蹲下身，一边帮她卷着衣袖，一边笑着说，“看你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是什么话？”纯白的姑娘没明白其中的含义，却被嗓子里发出的童音吓了一跳，她用长长的衣袖掩住了唇，碧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里德尔笑着拉下她这只胳膊，帮她卷好袖子，把包裹塞进她的手里，示意她进去换。

　　黛玉走进更衣室，四下倒是没有通透的地方，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你不许进来。”

　　外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我对小女孩的身体没兴趣。”

　　姑娘脸上的小雀斑都变红了，她想怼回去，又觉得这话没法接，她只好快速换完衣服——是一件传统的苏格兰格子裙，点缀着蝴蝶结。小小的披风增加了不少暖意。

　　等黛玉走出来，里德尔接过她的衣服。黛玉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校服塞进了皮质军用背包，简直轻松的出奇，尤其是背包没产生一点鼓胀。

　　“施了延伸魔法。”里德尔解释说，去那个村落难免买不少东西，背包有时比魔杖更适合。

　　他挥杖把灌木恢复了原型。太阳又升高了一些，气温暖和了不少。他无意识的伸出手，示意她拉住自己，“走吧。”

　　不料小姑娘眨了眨蓝眼睛，红润的小唇片轻轻一抿，并没理他，迈起小短腿自顾自的走了。

　　里德尔好笑地跟上，并不着急，他知道这不短的路程对一个娇贵的小女孩意味着什么。

　　果真，没有多久，那头金黄的小卷毛在披风上跳跃的不再那么欢快。小姑娘的手已经认命的放进了少年的掌心里。

　　直到一个村落影绰绰的出现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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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着治愈系小甜饼的大旗，目前来看应该是最没有诡谲风云的伏黛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