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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陷落 ...

  •   晦暗幽深的地下走廊向斯莱特林休息室延伸,火把昏黄的光线在黑色的鞋面上微微跳跃着,随着程亮的皮鞋踏过一块又一块的石砖。

      步履稍急,却依旧稳健持重。

      凌晨到密室开始熬制祛疤魔药,按照流程,十几分钟前需要加入龙血,当绿色的血液滴入坩埚时,寝室的魔咒便向他发出了警示。

      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但不是家养小精灵,这不是打扫卫生的时段,虽然有重重的魔法,但目前还没有哪个咒语能准确的识别出闯入者的身份。

      是埃弗里?但没有他的特许,他是不可能擅自进入的。

      而其他人,早就知道那是斯莱特林的禁地。

      但是,当他微眯着冰冷的眸子推开房门的时候,那一身的戾气竟无端的消弭了——桌前那个俏生生的人影,让他微微一讶。他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近,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而现在,一种愉悦闪动出他的眸子,但等目光落到黛玉拿在手中东西的时候,他的眉心微微一跳——

      早晨走的太急了,因为只需加入龙血很快会回来,所以没有把东西放回抽屉。

      “你怎么进来的?”少年的语气带着轻笑,听起来云淡风轻,又有些恰到好处的惊喜。而目光不动声色的从黛玉手上移开了。

      “这是从哪得的?”对面的姑娘却不带任何掩饰,迎着少年走过来的身‖子,直接把手帕和耳坠伸到里德尔面前。

      她压抑着心头的恼怒,见里德尔皱着眉看向她手里的东西。他看起来明显的吃了一惊,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收手背在身后,回避开她的目光,俊秀的脸上浮上了一层尴尬。

      “你说,怎么到了你这?”黛玉根本不给对方喘机。

      “图书馆——”少年似乎对这种私藏行为感到羞愧,他像是挣扎了一下,最终轻轻的说,“耳坠是从图书馆里捡到的——”他抬起眼波,略带尴尬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姑娘,“手帕,是在外边休息室的沙发上——”他皱了一下眉,像是想起什么来,他疑惑地说,“黛,你的手帕怎么会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这次轮到黛玉尴尬了,她双颊腾起热浪,但伶俐的姑娘显然没有被狡猾的少年带偏了思路,她恼怒地追问,“即是你捡到了,为什么不还给我?”

      “因为——”里德尔顿了一下,嘴角微抿,做出些许委屈的表情,“因为那个时候我希望你送我个手帕,而你——”他尴尬的一笑,像极了脸皮极薄的纯情男孩,“所以捡到了,就舍不得还了。”

      表演极佳的少年深谙谎言的最高境界——七分真话三分假话。如果是九分真话一分假话,那么梅林也很难分辨真伪了。

      他揣摩着对方的表情,果真,姑娘眼中的疑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升起的羞涩。她嗫嚅出,“你实不该——”,便红着脸低下了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里德尔已能理解这种事对东方姑娘来说,并不怎么光彩。他松了一口气,又诧异自己怎么真的会有一点紧张,他没有继续品度这令人不快的情绪,伸出胳膊去拉黛玉的手,“有什么事?来找我?”

      他这一问,把害羞的姑娘从壳子里扯了出来。黛玉躲开了他的碰‖触,抬起脸,一双水润润的双瞳锁上他的眼眸,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我来问你,你对宝玉做了什么?”

      质问毫不拖泥带水,也没迂回斟酌,直接得还真令人有点措手不及。

      那凌厉的语调却因为天生的娇糯,根本产生不了多大的震慑,却让狡黠的少年心头一动,紧跟着心里一片恍然。

      里德尔是镇定的,他毫不心虚的的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困惑,连带着面部的表情,“什么?贾怎么了?”

      “他怎样了,你难道不该最清楚?”黛玉的身‖子有些发抖,她扶了一下桌角,逼视着眼前的少年,“你到底对宝玉做了什么?”

      “我——”里德尔蹙了一下眉头。

      黛玉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只气极的继续说道,“他那几日我已觉出了不对,只当他的呆根子犯了,谁想是你害的他——你可知,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说,那一晚你带他去了哪?”

      她怎么知道的?她知道了多少?呵,罗尔——里德尔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眸子,飞快的组织起语言,一副担忧的表情完美的浮现在真诚的脸上,“怎么会出现这个情况?我只是对他用了一下摄神取念,但是,这种魔法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伤害。”

      “摄神取念?”黛玉惊怒的张大了眼眸。

      “是的,贾没和你说那一晚我们去了哪里?”里德尔明知故问的做出更加困惑的表情,“我巡夜的时候看到贾在走廊里游荡,他答不出拉文克劳门环的口令,回不了宿舍,便要求我带着他参观城堡——”里德尔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姑娘,“我想从他那里更多地了解你,你的过去,你最详细的喜好,但是,贾总是回避我的提问,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心情,所以就——”

      “你怎知那魔法对人无害?”黛玉打断他,丝毫没有被感动,只气得浑身发‖抖。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魔法?”里德尔皱了一下眉,像是被她的问题羞辱到了,更像是对打出的感情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感到不悦。

      “可他是麻瓜——”黛玉生气的说,眼尾已然泛红。

      “麻瓜?”里德尔扁了一下唇角,“华夏并不存在英国定义里麻瓜,这你也曾经说过。华夏都是纯血统,血液里都存在着道根,只不过是存在多少的问题。”少年微挑了一下眉,“我相信你也应该知道,麻瓜进入不了霍格沃茨,这所城堡有魔法保护,在麻瓜的眼里只是一片废墟。你的家人前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撤销防护魔法,你想一下,如果必须撤销,又怎么可能准许贾住下来,那会将城堡置于暴‖露的危险中多少天?”里德尔叹了口气,“摄神取念不会伤害身体,我保证——”

      只是,摄神取念后修改的记忆是不能恢复的。里德尔在心里阴鸷的笑了一下,而脸上却是坦然和担忧,“你能跟我说一下贾的症状么?也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对于魔咒术,黛玉连里德尔的皮毛都比不上,更何况被巧舌如簧的少年忽悠的身心不宁,完全不知道狡黠的少年在变相的套取什么。

      “你也不用诓我。”黛玉抽噎一声,眼泪淌了下来,她用帕子掩住眼睛,哭着说,“若不是他命带造化,怕是早不中用了,哪有好端端的人呆傻成那个模样,连身边的人都认不得……”

      见黛玉娇怯怯的掩面哭泣。里德尔的心一抽,浑身开始不得劲,胸口闷的有点发疼,也说不上是因为自己的姑娘哭,还是因为这眼泪是为了别人而流。他有些焦躁,又想把姑娘扯进怀里安抚,又想让她为自己的不忠付出代价。

      但是宝玉的那封信又翻入他的脑海,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信上提及了黛玉以往的生日细节和一些玩笑,而这记忆不应该留存下来的,他的魔咒没有失败的可能。

      “呆傻?摄神取念没有这种副作用。”这话倒是实话,里德尔问心无愧的继续引诱,“但是,从贾寄给你的信上来看,他的逻辑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自是遇到了贵人!”黛玉抽抽搭搭的,语气里的恼怒没有一丝消减,“你也不必急着撇清干系,即是摄神取念伤不了人,难保没用别的法术。”

      贵人?东方的巫师?居然存在治愈的几率?里德尔有些不悦,但姑娘的话让他心头一警,眼前的女孩有多聪慧他可是知道的。

      他忙皱了一下眉,带出了受到污蔑的火气,他冷冷地说,“如果你怀疑我,我说什么都是枉然,我何必再解释什么?你都说了,他本身就有病,你怎么保证他的病情只不过是因为受到了激化?如果说我有过错,也只是没有预期到这种魔法‖会对贾的病症产生不良后果。”

      “你——”黛玉见他连一点愧色都没了,竟然冷言冷语的给她摆脸子,顿时气的浑身发颤,眼泪流的更凶,她呜呜咽咽,“事是因你而起,你如何择得干净?!这是宝玉命大,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里德尔本想先发制人,夺回主动权之后,再安抚自己的姑娘,哪知道黛玉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还是没有参悟透东方的语言逻辑,更没有完全了解华夏的情感表达。顿时被刺激的太阳穴直跳,信手拈来的哄诱手段全丢到了脑后,只觉的有种混合着吃惊、愤怒、闷疼的酸涩和窒息感在胸口横冲直撞。他的心脏有种炸裂般的痛,让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竟无法找回理智,去分析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只气得一把抓住姑娘单薄的肩,嘶嘶的声音从唇齿间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吐出,带着彻骨的冰冷和难以置信,“你——居然——为了他——可以——去——死?!”

      覆过来的巨大压强和骇人的气场让黛玉一瑟缩,眼泪顿时吓得止住了,肩头传来的剧痛让她哼了一声,可已经忘了挣扎。她惊恐地看着他吓人的眼睛,那里面有诡异的红光在冰冷的流转。

      “很好——”里德尔几乎不动嘴唇的说,他无情的品尝和吞噬着她的恐惧,“很好——多么令人感动的——情意?”他愤怒的猛地松开了手,像是怕有什么会弄脏自己一样,但自带的力道让姑娘收不住的向后一趔趄。

      他本能的想伸手扶住她,燃烧的怒火又让他立即克制住,而娇怯怯的小姑娘真的被吓坏了,她无意识的后退,直到抵在了床柱上。面纱下的双唇微微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不吵了?伶牙俐齿的不是挺能说么?反正房间有隔音咒语,也不用担心什么!

      气极的少年眼前一阵阵发黑——背叛!这就是背叛!他克服了心魔终于尝试着接受自己之外的人,终于开始在乎另一个人的感受。而这个人,却要为了另一个人去死?

      她和那个愚蠢的女人有什么不同?那个堕落的女人宁可为了一个人‖渣丈夫放弃了整个人生,甚至不愿为了自己的儿子活下来!那个女人抛弃了他!而他万般珍视的姑娘也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而那个男人也不是他!

      他忍着眩晕看过去,见那个该死的女孩颤巍巍的倚着床柱,拿着帕子的小手紧张的抚在心口,楚楚的眼眸里都是惊恐——她这副表情他应该很满意不是吗?可心里怎么又泛起另一种窒痛,这种痛是柔‖软的,令他的心脏忍不住地紧缩。他的灵魂就像被撕‖裂了一样,一半是摧毁一切的暴戾,一半是扯心扯肺的不忍。

      他逼近了两步,颤‖抖的姑娘更紧张了,她哆哆嗦嗦的向旁边信手摸去,仿佛能够抓到可以依靠的屏障一样,但抓了满手的不过是墨绿的床幔。

      那晃动的帷幔诡异的拨动了里德尔的神经,像是荡漾出一团记忆中的雾,一对东方的少男少女躺在异域一张精致的床‖上,呵‖痒嬉闹,笼袖闻香。

      轰的一下,那团记忆化成了一团妒火,在少年的心口烧灼的更加猛烈,烧灼的他切齿冷笑,烧灼的他面目狰狞,“香玉?”他将这个汉词咀嚼般的念出,居然神奇的字正腔圆,“——据说华夏男女七岁不同席,是么?我亲爱的黛——”他的语气忽然轻飘的像是风,随着他欺近的个子冷酷的拂过来。

      这声讥讽,将黛玉从惊恐里拉出,大脑在慌乱中终于悟出了对方话里的含义,她惊怒的睁大眼眸,受‖辱的羞愤让她斥责出声,“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宝玉自小和姐妹们一起厮混,自不避嫌,更是心思纯澈,哪有你想的腌臜心思!”

      话是这么说,黛玉心头也没多少底气,她自然知道里德尔说的——是宝玉给自己解困的那档子事,那件事并不合礼法,怎奈外祖母偏偏在宝玉的身上一味的溺爱。自己虽然也会对宝玉实时的敲打,大了也更加避嫌,奈何那个混世魔王是涎皮赖脸的性子。黛玉只觉双颊滚‖烫,她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那边又传出一声冷笑。

      “纯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里德尔唇边的讥讽更浓了,“你认为躺在一张床‖上是很得体的事?林小姐,你们已经不是七岁八岁,你的华夏礼法呢?哦——”他嘲讽的挑了一下眉,做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也可以理解,否则哪有那么深的感情,值得你来殉情呢?”

      “你说什么?”殉情这个刺耳的词灌进耳内,黛玉倏地张大了眼眸,她不支的颤巍巍摇晃了一下,只觉得一颗心冷飕飕的直往下坠,她又羞又气的伸出手指着他,偏是那个不堪的词怎么也说不出口,指尖却抖成了一个儿。

      “不是么?你刚才说的,他死了,你也会跟他一起去死?!”里德尔觉得火气又接近了临界点,蹭蹭的往上蹿,他已经撇掉了所有的谈话技巧,破天荒的、失控的、连珠炮一般的低咒着,“这不是该死的殉情是什么?多么感人啊,是不是?多情的小姐——”他扭曲的脸向着姑娘压下来,带着愤怒的性张力,他恨恨的发出嘶嘶声,“我一贯的理念是如此的正确,爱情使人智障,也令人堕‖落,它就是万恶之源!呵,收你那自诩的——泛滥的——廉价的——自以为是的爱情!它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终止了他的羞辱,他的脸被扇的猛地一偏,巴掌声仿佛在寂静的房间里荡起无数阵回响。

      黛玉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她看到他余留着红色掌印的脸颊上面,口腔的肌肉咬紧了,甚至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出了力度——他的脸缓缓的转了回来,眸子森冷的像是来自地狱,里面暴戾的光芒危险地流转,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撕碎了她。

      还没有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他的耳光,里德尔狠厉地眯起了眸子,像是蓄集起全身爆发力的、将要猎杀而出的野兽。他看到她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泪水溢满了眼眶,瑟缩着,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可明明在害怕,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愤怒激荡着少年的胸腔,甚至有些他不自知的悲愤和羞耻,而这些复杂而激烈的情绪正转化成一种诡异的兴奋。面前的女孩,压抑了他最直接的攻击方式——他无法挥出他的巴掌,或者是咒语,但是,人类的发‖泄方式并不仅仅是武力,还会形成另一种的唤‖起。①

      里德尔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上前一步,还没等姑娘有所反应,已经狠狠地钳住了她的下巴。他认着濡‖湿的面纱下隐隐的唇‖瓣轮廓,才要撕咬下去。姑娘终于吓得哭出了声。

      少女一边掰着他的大手,一边娇滴滴的放声大哭,“许你羞辱我,我打你就不成么?你——你撒手!你若再无礼,我便死给你看。”说着说着,更是悲从中来,她哭的更恣‖意了,她接连几声抽噎,猛的发出一阵咳嗽。

      少年的另一只手正要探向她的衣襟一把扯下,那收止不住的咳嗽声,却把少年从激越中扯了回来——糟糕,怎么开始咳嗽了?

      他看到女孩脸上的潮‖红正从面纱下疾速漫上眼眶,他的心猛然一揪,忙松开了手将她拉进怀抱,“怎么回事?”他凝起眉,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放松——”他的声音不自主的轻柔下来,呵哄着,甚至带出一丝紧张,“放松,没事了,放松……”

      黛玉揪着他的前襟,埋在他的怀里咳得面红脑胀,她拼着力气抬起头,哽咽着喘息,“送、送我出去。”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里德尔抱了一下她正要离开,谁知被姑娘扯住了胳膊——

      目光决绝,一脸的泪痕,咳嗽的女孩挣扎着发出呜咽,“送我出去——你到底想怎样?非要让我死给你看么?!”

      ※

      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像极了黛玉的心情,灰蒙蒙的一片愁云惨雾。

      她独自走进礼堂,尽量不去注意人们的盯视,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假装没有看到人们的悄声议论和指指点点。

      拉文克劳的贵族小姐和男友闹了别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再和斯莱特林级长坐在一起就餐已经有两天了。虽然英俊的级长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异常。

      确实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俊美的少年看起来依旧沉稳优雅,脸上带着标牌式的里德尔式微笑,令人看一眼都觉得如沐春风。正常的上课、学习、打魁地奇、甚至是地下的集‖会,没有情绪低落,也没有任何的迁怒和情绪发‖泄。和失恋的男孩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是里德尔,是天下最冷血的人,脆弱从来不属于他,或者说,他很早就已摒弃了脆弱,痛苦更是无法觉知,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无非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他更善于将注意力转移和集中到其他的问题上,譬如说——拉文克劳冠冕。

      和血人巴罗的两次交谈,他终于获得了有价值的信息,拉文克劳的遗物,居然被自己的女儿盗走了。但是,这个盗窃者的下落,不得而知。血人巴罗再也提供不出任何线索,虽然直觉上,这个寡言孤僻的幽灵在话语间有极大保留,显然要撬开他的嘴,还需要下些功夫。

      里德尔自负的笑了笑,他单手抚‖摸了一下指间光滑的戒指,再次抬起眼眸。

      月光透穿云层,洒向苏格兰高地,也照在一隅荒僻的院落。步履稳健的级长,走过一块块被廊柱切割的月光,一袭黑袍沾满夜色的秾艳。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放缓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靠在了一根廊柱上,目光看向的地方,是一株看起来枯死的乔木,干枯的枝丫遒劲又疏落的伸展向天空,只是,它的下面已经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注意力真的会转移吗?本以为这样淡化下来也挺好,背叛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他去驻足?不给予残酷的惩罚已经是最大的善念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力量什么都靠不住,爱情?亲情?呵,那是普通人没得选,羸弱的人类必须依赖这些情感维系,只有共同应对未知才能生存下来,而真正的强者,怎么可能需要无用的这些?

      当十六岁的他屠戮父亲满门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爱。亲情?他的父亲不要他,他的母亲也不要他。爱情?呵,为了爱情,母亲背叛了高贵的血统,放弃了魔法,也抛弃了她的儿子。而那个信誓旦旦——只为自己的心的女孩,居然为了另一个男人,也背叛了他!

      一种窒息感又袭了上来,他的胸口丝丝缕缕的闷闷地发疼,这是随她生出的新鲜情绪,这种感觉真令人沮丧——就像那个女孩从走廊清冷的阴影里走出,进入礼堂、走出礼堂、又或朝着上课的方向走去,不会给他丢来任何眼神,也从不回头。每次碰到时,他并没感到有什么,然而夜深人静,那种沮丧感会不期而至,反刍般的,令人不快。

      真的会转移吗?为什么总觉得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吃饭时会想起她最爱吃的菜,天气一变,会琢磨她穿了多少,有没有咳嗽?该死的!这种感觉真是见鬼的烂极了!他怎么开始变得像她那个愚蠢的表兄!

      里德尔烦躁的皱了皱眉。

      廊边闪过一道黑影,打断了少年焦躁的情绪——

      一道光链挥出,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被拖到了始作俑者的面前。是只红松鼠,被魔法束缚着在空中四腿乱蹬。

      里德尔嫌弃的皱了皱眉,正要顺手弄死它,突然挑起了眉稍——奇怪,这松鼠的眼睛怎么是蓝绿色的。他用魔杖把它又往近前挑了挑,那只松鼠显然吓坏了,它吱吱的叫着,挥动四肢,试图挣脱出魔法的光链。

      月光的背景下,松鼠被勾勒出清晰的光晕轮廓,以致它张开的小爪子格外分明。呵,左前爪掉了一颗指甲。里德尔的唇角勾了勾,他随手把松鼠抛向空中,正要甩出一道切割咒,不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漠视生命,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品质。”

      里德尔眯了一下眼眸,转手将松鼠送到那棵粗‖壮的枯木上。红松鼠吱的一声逃进了夜色里,而魔法光链随意的缠住了一根枝丫,咔嚓一声扯了下来,送回到少年手中。

      “没有看到最终结果,最好不要轻下断言。”少年持枝转身,语气轻柔而得体。他看到一个珍珠白的身影从黑暗里飘出,少年优雅的笑了笑,“晚上好,格雷女士。”

      女幽灵微微一讶,不知是诧异于对方的机变能力,还是她真的看走了眼,或者是因为对方小小年纪已具备如此高深的魔法。最终高傲的点了一下头,“晚上好,年轻人。”她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手里的枝条,“除非能插‖入瓶中欣赏,我不认为随手摘花折枝是个好习惯。”

      说完她正要飘走,哪知才要和男孩擦肩而过,竟传来少年喃喃的低笑,“你可真像她,怜惜花草,难道拉文克劳都是如此的——多愁善感么?”

      又是一个陷入爱情的男孩……女幽灵怜悯的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

      也许是夜色很容易催生感性的情绪,又或者眼前的少年罕有的美貌令人忍不住驻足欣赏,女幽灵停了下来,淡淡的说,“在有些人的眼里,花就像人一样。它美到极致,也脆弱到极致,最美好的东西,却偏偏不能长驻,这难道不是最令人伤怀和怜惜的吗?”

      里德尔对这种无聊的话题本能地感到嫌恶,却不知是什么拨动了他的神经,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

      女幽灵见少年像是陷入某种情绪里,而眉眼间又仿佛对她所说的观点并不认同,她倨傲的笑了一下,“它洁净、绚丽,而最终的结局,要么堕入污浊的地面遭受践‖踏,要么落入水中随波飘零,根本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她看了一眼少年隐忍着不耐的、又不以为然的表情,适时的补了一句,“这是那个东方姑娘说的。”她见少年的眉眼一动,果真那个恋情的传言是真实的,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对于那个女孩来说,爱花就是爱己,惜花就是惜人。”

      “不仅仅只有这两种结局。”少年自负的笑了笑,“力量可以改变一切,而魔法可以让生命不朽。”

      女幽灵看着眼前这个张扬的少年,黑夜祛除了他白日的谦逊,但这就是青春不是吗?它是如此的鲜活。而自己,却随着死亡被困在永恒的青春里,而那虚无的心却苍老了千年——

      她感慨的发出一声叹息,“没有什么物质可以真正的永恒,年轻人,有些生命,绽放就代表着衰亡的降临。”她伸出透明的指尖,指了一下里德尔手中的枝条,“就像它,花期之后就是永恒的寂灭。”

      里德尔意兴阑珊,却又完美的展现出优雅的倾听姿态,他抬起手,看向手里的枯枝——

      不对,不是枯枝,上面竟然有几个黑色的花苞,这——不可能,它的枯死是公认的,甚至校史上都有记载,难道是黛的魔药产生了效果?

      然而,敏锐的男孩捕捉到了某个不易觉察的信息,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个礼貌又求知般的微笑。“既然这棵树花期之后就是死亡,现在看来,它并没有盛开过。那么女士您又怎么知道它会死去呢?您难道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树?”

      月光打在少年手中的枝条上,那上面仿佛有什么魔法,或者是勾起了女幽灵压抑在心底的千年情绪,她的目光穿过它落在庭院中心的那棵乔木上,终于,语气幽幽,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是它的种植者告诉我的……菲尼克斯之树,一生只开一次花,朝开朝落,花期不过两三个小时。”

      “既然叫菲尼克斯②,那么它应该是永生的。不死鸟五百年衔枝自‖焚,在烈火中重生,怎么能说是衰亡?”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容优雅迷人,像是天下最精致完美的画作,却没有人能参透这只不过是张完美的面具,而掩饰在这英俊皮囊之下的,除了毫无感情的洞察审视,和寻机的引‖诱与操纵,并没有半点笑意。

      “不。”女幽灵轻轻的发出一个音节,目光停在遒劲的枝干上,更像坠入了某个追忆里,“重生的不是这棵树,而是获得了花的人。”

      “用它的花可以熬制重生的魔药?”少年的音尾微微的挑起,显示出他的惊讶,但和得知魂器存在时比起来,兴‖奋感并不强烈。不过是罕见的挽救生命的魔药原料罢了。“哦,很神奇——但看来,这个魔药并没有被制作成功过,否则,它一定会有所记载。”

      “是啊……她还是死了,死于了病痛。”女幽灵的眼神更加悠远,沉浸的世界让她的语气漫上了哀伤。

      “听起来,您和这位种植者有些渊源,她是您的——”

      “一位故人……”女幽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机械的接住了少年的提问,语调飘忽而惆怅。

      “哦,我很抱歉——”男孩轻声的说,他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倾听者,然而,斯莱特林级长的每一句话,向来都带有目的性——他是天生的布饵高手。

      遗憾的是,女幽灵很快清醒过来,她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见少年正带着歉意的看着她。她忙定住神色,美丽的脸上又浮起淡漠表情,显然她并不想再继续交谈,“很晚了,年轻人,不要忘记你巡夜的职责。”她冲着少年点了一下头,已浮向半空,不再停驻的飘了过去。

      黑袍的少年伫立在廊柱旁,他看着消失在长廊尽头的珍珠白的身影,弧度一点点地浮现出嘴角。

      明月升转,他半边的容颜漫上了廊柱的阴影,半明半暗,精致绝伦,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是的,在图书馆尘封的角落里,有一本最早版本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霍格沃茨的选址和命名来自与罗伊娜·拉文克劳。

      而后期版本里删掉的——这位创始人还在城堡里栽种了一棵魔法植物。

      菲尼克斯之树?很有趣……

      但是——

      故人?

      这才是意外的收获,和——惊喜!

      ————————

      ①愤怒性、、爱:有时争吵就像前、、戏,当争吵时,会产生一些激烈的情绪,如感到生气、害怕、悲伤等等,这些情感激发,会转化成性兴‖奋,引起人的性、、、欲。它本身就是攻击性的一种发‖泄方式。所以,没事别惹男盆友,容易出事。

      ②菲尼克斯:即不死鸟,中国翻译成火凤凰,但和我们的凤凰并不是一回事。老邓的福克斯就是这个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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