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春秋》报纸糊墙

6、石沟下丘氏

　　公元前这时候野生鱼类资源还十分丰富，在这一条滍水之中，各种鱼类数量很多。

　　季妫前世并不是很喜欢吃鱼，这里的很多鱼她都叫不出它们的品种，还有一些鱼长得奇形怪状的，她在后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听那些热心人给她说这个叫什么鱼那个叫什么鱼的，听完以后还是一头雾水，总之能吃就行了吧，其他也就不管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季妫显然就不太擅长认鱼。

　　她从前在作为姚春燕的时候，从小动手能力就很强，不管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针线珠子布娃娃，还是男孩子们摆弄的铁钉扳手螺丝刀，她都很容易上手，也都很感兴趣。
　　像羊皮筏子和扳罾这两样，都是她从前旅游的时候见过的东西，别的人可能看看也就算了，最多再玩一玩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姚春燕则更好奇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大致是个什么原理，除了当场听来的一些讲解，过后她自己还会去查资料。

　　姚春燕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有意思，有时候条件允许的话，她自己还会去尝试制作一些小玩意。
　　在当时那时候，她的爱好应该也算是比较男性化，事实上社会发展到了那种程度，男性和女性的分工也已经很模糊了，作为上班族来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上班拿工资，一个办公室里男男女女的，不管小时候玩的是布娃娃还是铁钉，大了他们都做差不多的工作。

　　现在她成了季妫，其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变化，上一世擅长的事，这一世依旧擅长，而且力气还变大了很多，因为从小做农活的缘故。
　　身强体壮是好事，季妫前世就是个短命鬼，这辈子她决定好好锻炼身体，就算将来日子好过了，也不能让自己变得娇弱。

　　下午的时候季妫和伯厚仲行他们轮换了一下，让他们轮流到岸上待着，她自己就光着腿踩在河滩里扳鱼。
　　季妫从小个头长得就高，十二三岁就开始下地干活了，兄长们都习以为常，这时候也就是叮嘱一句，叫她不要往水深的地方去，毕竟不通水性，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江面上寒风猎猎，季妫身上穿的麻布衣裳被风吹得鼓起又落下，不时有浪潮涌来，将她的赭色衣摆染出一截深褐。
　　干枯没有色泽的黑发也被寒风吹得凌乱，一绺绺碎发贴着她黑黄面庞，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只那一双眼睛黑而有神，不很亮，却透出坚毅。

　　这一日给人感觉颇长，她们兄妹三人轮流扳罾，扳到了不少鱼。
　　那些鱼收拾干净以后一条条挂起来，一眼看过去，都快赶上伯厚仲行上回出来捕鱼好几日，最终二人分到的数量的总和。

　　这一日有不少人跟季妫她们学得了扳罾的制法，有人来得早动作又快，赶在天黑前做好了自己的扳罾，就在不远处的河滩上扳起鱼来，一旦有了收获，免不得就要激动兴奋一番。

　　直到仲游他们从下游处捕鱼回来，天色将暗那时候，这片河滩上还是很多人。
　　仲游一行人早前乘着羊皮筏子下河，一边撒网捕鱼，一边顺流而下，寻找鱼群密集的区域，后来看看天色不早了，就扛着羊皮筏子上岸，一路走回来。
　　这一带靠近应城，河边不少农田，也有现成的土路可走，倒不用在野地里蹚。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才一个白日的工夫，怎么这片河滩转眼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仲游一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穿过人群，季妫兄妹三人就在原地等着，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仲游点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过了他们今日用来捕鱼的工具，又看到他们捕来的那些鱼，几乎都快与自己一行外出一整天捕到的鱼一样多，他原本还觉得自己今天颇有收获的……

　　一会儿仲游说要搭个草棚，旁边就有不少人主动给他们帮忙。
　　冬日天寒，昨天晚上刚到这边，一时便胡乱将就一晚，之后他们还打算在这里待上几天，总不能天天都是餐风露宿的，再好的身体怕也吃不消。
　　那些人不仅帮石沟邑的人搭好了一个草棚，旁边零零散散大大小小也搭起了不少草棚子，有些搭得仔细些，有些就很马虎。

　　一会儿又有人从附近的村邑引了火把过来，让季妫她们点上火堆，烤些热食来吃。
　　石沟邑这一行人今天白日里都没少在江水里泡着，晚上能有一个火堆取暖，自然很高兴。

　　季妫套上胫衣，坐在火堆边上烤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回暖了些，两条小腿的腿骨里面隐隐的疼，应是有些受了寒气。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都有老寒腿，所以才发明了胫衣这种东西，弄两个裤管套在腿上保暖。

　　这天晚上季妫他们睡在草棚之中，比前一天晚上舒适温暖得多，周围又有不少人，人多了就热闹，胆气也壮，不用怎么担心半夜里有野兽来叼人，就是要看着点自己的财物，提防有人来偷。
　　一大群青壮睡在同一个草棚里，都是累了一整天的，一说可以休息了，不多时便睡倒一片，呼噜打得震天响，草棚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季妫躺在伯厚和仲行之间，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仲游和季妫几人借着天光，清点她兄妹三人昨日用麻线换来的物什。
　　最好的就是一小包食盐，用一张宽大的树叶包起来，另外主要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布块，有新有旧，有从一整件衣服上面裁下来的，也有一些小件的衣裳、头巾之类。这时候的人不会嫌弃布料脏旧，就像后世的人不会嫌弃钞票一样。

　　往年有人出来做买卖，除了一些布料，很多人家也会拿粮食肉干之类的出来与人交换，今年这种情况就很难弄到粮食，家里有一点的，也都紧紧捂着。
　　今秋应国很多地方粮食被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明年他们应地究竟能不能有好的粮食收成，那也很难说，万一又遇着灾年呢？

　　“羊皮气囊没卖出去，不过也有一些人问起，往后我们便在这里摆摊，时日久了很多人就都知晓，若有人想买羊皮气囊，便会往这里来，若是又换了地方，便叫人寻不着了。”

　　季妫把那些布料又齐齐整整地折叠好，她们石沟邑总共就两台织布机，都是公家的，会织布的妇人不多，织出来的布常常还要拿去交税，所以她们邑中是比较缺布的。
　　像下丘邑那样的大邑，邑中织布机多，会织布的妇人也多，每年产出的布料除了自己使用，还能拿出去与人交换。

　　石沟邑的下丘氏，便是从那下丘邑脱离出来，照理说通常都是出了五服的分支才会从族中脱离，另改一个氏。
　　季妫她们如今还是下丘氏，说明就是还未出五服，当初因何会从下丘邑脱离，想来应该也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不然当初季妫爷爷那一辈的人，因何放着富庶的下丘邑不待，非要自己一群人跑到石沟邑那种穷地方去开荒。

　　清点过了昨日换来的物资，季妫她们又和仲游等人一起扛着扳罾去浅滩扳鱼。
　　昨天傍晚这些人回来的时候，季妫兄妹其实已经给他们演示过了，只是当时天色太晚看不清楚，这时候天光大亮，一切就都看得很清晰。

　　其实扳罾相对于撒网捕鱼，并不能说有绝对的优势，有经验的渔民荡着小舟到河里，往来十分轻巧，见鱼撒网，动作又快又准，拉网的时候也很讲究技巧，一个没拉好说不定鱼又跑了。
　　石沟邑这些人都没多少捕鱼的经验，撒网的技术不行，对于哪一片水域更能逮到鱼，也缺乏足够准确的判断，那撒网捕鱼用的渔网要织得很大很宽，他们总共也没几张，有些人就拿个木棍网兜之类的跟过去，用削尖的木棍扎鱼，用网兜兜鱼，那效率可想而知。

　　对于石沟邑这些捕鱼生手们来说，扳罾显然要比撒网好操作得多。
　　许多与季妫兄妹学做扳罾的人同样也是这种情况，往年并不以捕鱼为生，今年应城一带缺粮，才不得不到这滍水之中求食。

　　“往后我们可以一边在这里摆摊，一边扳些鱼，羊皮筏子可以用来运输，先将货物运到下游距离我们邑中更近的地方，然后再上岸行路，也可以帮别人运货。”
　　“这两日消息传开以后，应城之中大约会有一些富人出来看究竟，应是能卖出一些羊皮气囊，扳罾也多做几副，他们若要，便卖与他们。”

　　当天中午，果然有城里的大夫赶着牛车出城，到这片河滩上瞧究竟，确实也见到了扳罾，还买了几个羊皮气囊，传闻中那教人做扳罾的女子却是没见着，听闻今日一早便回去她们石沟邑了。

　　这时候的社会结构中，周天子是帝王，这些诸侯国就像是一个个的大家族，诸侯国的臣子称为大夫，也称家臣，大夫下来就是士，士下面是底层平民和奴隶。
　　应城虽不大，却也有着不少大夫，毕竟是一个诸侯国的都城，上上下下总是会有那么多官员。

　　对于这些应城里的大夫们来说，应城周围不少大邑他们都是有所耳闻，有些还颇熟悉，但是石沟邑这个地方，先前却是未曾听闻。
　　有人道明那石沟邑的下丘氏乃是下丘邑的分□□便有些明了了，各地的大家族，总是越往旁支边支，就越不景气，这原本也是寻常事。

　　那名石沟下丘氏的女子能制扳罾，倒是颇有几分才智巧思。
　　至于那羊皮气囊，他们就有些看不上眼，一个个羊皮吹起来，就跟死羊躯壳一般，颇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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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