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鹤璟

3、巨变

　　小狸子裴邈被张绥之捧在手心里，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父兄母后的告诫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选择相信张绥之，呆呆傻傻的点点头，答道：

　　“会会会一点点……”

　　张绥之见缝插针，见裴邈警惕心稍有放松，不失时机的点明自己目的：

　　“不知是否方便让在下有幸一观美人芳容？”

　　张绥之一把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生怕被裴邈误认为是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然而并没等张绥之的内心小剧场上演完毕，裴邈就扭扭捏捏的已经化形完毕了。

　　发色似雪，飞瀑一般倾泻而下，几乎与肤色别无二致。雪纤一般的长睫毛下一双红宝石般的水灵灵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眉目间流光转盼，巧笑倩兮。一双小虎牙与深深的小酒窝随着笑意时时挂在面庞上。头顶上又一次忘记藏起来的小小龙犄角摇摆的甚是可爱。

　　张绥之傻傻的楞在原地，一双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放，满腹墨水此刻全部付诸东流，一个溢美之词都蹦不出来，机械的学着裴邈的说话方式，道：

　　“真真真好看！”

　　若是得不到，恐怕就要用一生来忘记了。

　　二人相谈甚欢，直到残阳如血，日渐西斜。

　　裴邈：“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得早点回去了。”

　　张绥之患得患失的扯住裴邈袖口：“那你下次还会来吗？”

　　裴邈转头回之以笑容：“下月既望辰时，此山此地，不见不散。”

　　言罢便只留一个虚幻的影子，消失不见了，徒留张绥之一人和僵在半空中的手。

　　“好，不见不散。”

　　龙族秘境，蓝关境。

　　“小九！你跑到哪里去了？”

　　匆匆赶来的五殿下裴斟抱起花枝招展的九弟弟就匆匆向蓝关境大殿外跑，一边跑还停不下嘴里不断的碎碎念：

　　“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你是个男孩子，不许穿小裙子，不许扎小辫子，不许扑那么多香粉，不许……哎我去……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噎了五殿下一下，短暂让他闭了一会嘴，让裴邈有机会发问：

　　“五哥，你跑这么快带我去哪？”

　　裴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顿了顿，改换了一幅严肃的神态：

　　“封灵渊异动，似乎，那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你去找母后，带着妇孺先撤离，退至蓝关境边境，倘若真的不敌，你就带她们走……至少，带着她们去人间躲一段时日，那凶灵总不至于对龙族赶尽杀绝，小九，你是我们的希望啊……”

　　裴邈难得见平日里老僧入定般的裴斟如此焦急，心里清楚此事必定不能善了，顿时扭动不止，妄图挣开裴斟的束缚，奶声奶气嚷嚷道：

　　“不行，我也是个男人，我也要去打凶灵！五哥你放我下去！”

　　裴斟眼见自己娘气兮兮一身奶味还没褪干净的九弟弟，说着自己是个男人主动请命，没憋住当场笑出了声，还没等他笑完，西南角暴起“砰！”的一声，裴斟清楚大事不妙，放下裴邈厉声交代：

　　“快去找你母后，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瞎掺和什么！赶紧走！不然就打断你的腿！”

　　裴邈抽抽着鼻子，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和着哭腔：

　　“五哥我……”

　　“滚！”

　　裴斟看着一个小雪球一步三回头的滚了出去，咬紧下唇，心道：

　　“小九，五哥恐怕不能看你长大了，你一定得好好活下去。”

　　而后五殿下裴斟脚底抹油的奔向西南方向。

　　蓝关境西南方向又是一顿狂轰滥炸，漫天四散的灵光扎的眼睛生疼，小雪球裴邈停下来回望西南方向，攥了攥拳，跺了跺脚，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向着西南跑去。

　　“我裴邈绝非平庸之辈，我才不要做永远活在父兄庇佑下的懦夫！”

　　然而，等小裴邈赶到的时候，血液的猩甜味紧紧萦绕在鼻尖，铺天盖地的红色挤满眼眶，父兄亲族们如山的尸堆惊得裴邈差点一个踉跄摔个狗啃泥。视线将四周巡视了个遍，也没找到凶灵的影子，再次移动目光，扫过每一张血迹斑斑但却无比熟悉的脸，裴邈即期待着找到裴斟，又不希望看到裴斟。毕竟前者是身陨，而后者则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裴邈大朵大朵的泪花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深吸一口气愣是憋了回去。

　　“身临绝境不可自乱阵脚，绝处逢生未尝不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是唐僧裴斟曾教过裴邈的，裴邈铭记于心，如今到此境地裴邈只是微微手颤。

　　裴邈退后几步，就地让雪白衣摆和着鲜血染就的污泥跪下，对着尸山三拜。

　　“裴邈定不会辱没龙族，必要给诸位一个说法。”

　　裴邈清楚，逝者不可追，生者尤可掇。此刻最应赶回保护女眷。

　　裴邈拜后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跑。

　　赶到蓝关境边境时，同样场景再现像一块大石头，压得裴邈喘不过气来，就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此时那尸山中的一只手动了动，裴邈两部并做一步飞奔过去，半路被一只手臂绊了一下，顿时滚了出去，整个雪球被染得脏兮兮，红乎乎。

　　“母后！”

　　裴邈顾不得那么多，连滚带爬到了那妇人身边，扒拉开旁边僵硬的侍从，将自己老娘拉了出来。裴邈紧紧抱着那破败不堪的贵妇人，而那早该凉透了的尸体嘴角以诡异的弧度勾起一个森森然的笑，道：

　　“小东西，我给你这份见面礼你喜欢吗？”

　　裴邈心中的惊喜瞬间被浇灭，继而转为怒火中烧，了然这是刚刚破封的凶灵，夹杂着暴怒的一拳直对贵妇人面门挥去：

　　“你给我从我母后身体里滚出来！”

　　那具零零落落的女尸是万万经不住这一拳的，但也一动不动，好似示威一般。裴邈自知这一拳是万万打不得的，挥到半途就不得不强行停下来。贵妇人细白发青的长寿指缓缓在裴邈脸上划过，看上去像是爱抚，实际上一半指甲都快插进去了。

　　裴邈皱眉怒目“你想干什么？要杀就痛快点！”

　　贵妇人仰头干笑几声：“那怎么可能啊九殿下，我是来助你成就大业的。”

　　裴邈反驳：“你少在这放屁装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