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153、活着的人

　　你——

　　苦笑了一下也离开了客栈。

　　走在路上你越想越窝火，你说这他妈都什么事，想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都不行！怨胡小蝶？怨商大？怨那巡官？算了，还是赶紧跟阳炎这个死丫头汇合吧，估计还在青金山等你呢。

　　牵着马在街上走，忽然有一个人飞快的跑了过来拦住了你的去路，“大哥哥，你带我回青金山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你一皱眉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声音传来，“小蝶，别跑，小蝶，你别跑……”说着话你就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跑了过来，似乎正是她那个“东哥”。

　　那男人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你，有些懦懦的说：“他们都说你跟别的男人好上了我还不信，现在你果然来找他了！”

　　你眉毛一扬，“别胡说八道，既然你把自己当她的男人就该好好保护她。”说罢你正要走开，小蝶突然一把抱住了你。

　　你挣了挣没有挣脱，那男子眼睛一红看了你一眼，突然冲过来抓住小蝶的头发打了起来，小蝶死死的抱着你，一声不吭。

　　打了许久，那男人大概也累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着说：“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跟别的男人好了，怪不得你每天看着那把小刀，死也不肯跟我同床，呜呜，我冤枉死了，来人呐，有人抢媳妇了……呜呜……”

　　这……这他妈的是男人嘛？你低头看了一下小蝶，她的嘴角沁血，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那男人继续哭，“可怜我家那五头大肥羊呀！”哭着他居然坐起来又要打小蝶，你心中一怒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怒道：“打媳妇这么大力气，小蝶被欺负的时候你躲角落里哭什么？”

　　那男人也不理你，坐在地上高声喊道：“姘头打人了，睡了我媳妇还不算，还要抢走我媳妇，可怜我那五头羊啊！”

　　这他妈都什么人呀!？听的你心中愈加暴怒，一推小蝶——她仍然死死的抱着你。

　　看着她还带着稚气的脸，你轻轻的叹了口气,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金币，对那男人说：“滚！出了城爷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祖宗！”

　　那男人惊恐的张了张大嘴巴，捡起金币飞快的跑开，你无可奈何的掰开胡小蝶的手指将她抱上马背，罢罢，就再做一回好人吧。

　　离开上善城，小蝶渐渐醒了，你给她喂了点水，问：“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胡小蝶脸微微一红，低着头说：“我没事——这……这是要回青金山吗？”

　　你心不在焉的回到说：“是啊——你怎么会在上善城？”

　　胡小蝶低着头，“我来找我娘，听说改嫁后她就住在城中，可是我们怎么也找不着。”

　　“你那个东哥怎么回事？”

　　“我是前年说给他家的，他就在这城中表姨家居住。”

　　“哦？那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卖唱？”

　　“他表姨很凶，东哥又不会什么手艺，所以……”

　　哦，原来是一个吃白饭已经惹嫌，又来一个不生气才怪，也算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东哥也真他妈窝囊，想着你又问：“他对你好吗？”

　　小蝶抬起头忽闪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开始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后来他……我不愿意刺了他一下，他就对我渐渐坏了。”

　　你沉默了一下，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青山苦笑起来，人啊……

　　* * *

　　绕过归雁镇，绕过蜉蝣集，将马匹寄存在山下一家客栈，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不紧不慢的走着，小蝶家所在的山峰已渐渐在望，可是真要走过去还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走着走着，小蝶忽然轻轻□□了一声，你忙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脸色发白，头上还有汗珠，你迟疑了一下急忙过去扶住了她，她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我没事，大哥哥，我能走的动。”

　　看了看她微微打颤的双脚，你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她背起来来到了一处山溪边，脱下鞋袜，挽起裤脚，看着她纤秀的小脚上全是水泡，有些已经破了，小腿也是又红有肿，你有些心疼的将她的小腿放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采点草药。”说着话你将碧落放在了她的手里。

　　正如顾八金所说，这青金山别的不多，草药却是到处都是，随便采了些川芎、延胡索用细藤捆了快步向溪边走去。

　　小溪边，胡小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她手里的碧落已经离鞘，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艳丽的光芒。

　　你急忙走过去将刀合上，胡小蝶轻轻翕动了一下嘴唇低下了头。你在她身边坐下，将药草揉碎一点点的敷在她的脚上，用布缠了起来，又撕下一段衣襟，将剩下的药草揉碎了缠在她的小腿上。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你喝了点水背起她，“小蝶，我已经在外面耽搁了许久，你阳炎姐姐想必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去和她汇合。可是你有什么事也一定要说出来，不要逞强。”

　　“是，叔……大哥哥。”胡小蝶微微趴在你肩头道。

　　你背着她一边走着一边说：“还是叫我叔叔吧，虽然在外面我够不上做你的父亲，可是在这山里也差不多了。”说着话你已经越过了一条山溪。

　　黄昏渐渐来临，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小蝶家的茶寮，夜色中茶寮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音，看不见一丝灯光。小蝶一看见茶寮就满心欢喜的从你的背上爬下来，飞一般的向家中跑去，一瞬间她又变成了山间那个羞涩的小蝴蝶……

　　走进屋子，只听胡小蝶大声喊，“爷爷，奶奶，你们在哪里？我回来了，小蝶回来了……”喊了良久，屋子里没有一丝回音。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吗？这青金山的强盗再凶狠也不可能吃自己的窝边草，何况还是两个孤寡的老人……想着你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里面落了不少灰尘，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人收拾了，但屋子的摆设却不见丝毫凌乱，显然并非有人打劫。

　　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偶然一瞥你看到小蝶呆呆的站在小木屋后面，似乎是在哭泣。

　　你皱了一下眉头，赶紧走了过去。只见木屋后面的空地上立着两座新坟，上面各用一块石头歪歪斜斜的刻着一行字：“胡老爹，胡阿姆之墓。”

　　啊……原来他们已经去了……

　　看着。

　　眼泪不觉流了下来。

　　为什么呢？你不知道。

　　当年，当你再次回到翠屏山，当你看到父亲和母亲在后山的坟墓时，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哭，甚至一滴眼泪一丝伤感也没有。

　　为什么呢？你不知道。

　　或者只是为了（他们）那份孤独的相守，或者是为了那份温情，或许只是为了借宿时那小小的木屋，小小的床……人，活在天地间，昨日还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鲜活，今日却一下子埋在了冰冷的地下，任由鼠蚁撕咬，任由躯体在棺木中腐烂，这是为什么？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还是为了证明神还活着!

　　你不知道。

　　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

　　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好好的活着吗？

　　伤感了片刻，你随便找个地方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