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392、夜·圣贤之书

　　夜渐深，应该说夜晚终于来临。

　　吃过晚饭，来到阮家，不，应该说是秦沐珂和丫头们给你布置的卧房。

　　锦衾绣帐，高床暖枕，里面还烧着炕。

　　你想也没想，脱了衣服就躺在床上。

　　房间内还燃着烛，你呆呆的看着帐顶……上面绣的是什么呢？或者什么也没绣。

　　你呆呆的看了半个时辰，忽然朝外面喊，“樱桃，我口渴。”

　　蕲小江作为服侍你或者代替阮仙红或者代替苗安歌监督你的丫头就和周琼枝睡在一间房，就和你的卧房隔着一道帘。将来也是如此。

　　“是的，姑爷。”

　　还在外房低声和周琼枝唧唧哝哝说笑的蕲小江马上就爬起来，穿着小衣掀开帘子走进屋子就给你沏茶。

　　你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衣，穿上靴子，轻轻打了个哈欠道：“小江，外面冷，别冻着，去穿好衣服。顺便到外面问问沐珂小姐睡了没有，若没有，让她随便找几本书来，我想看。”

　　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睡惯了惊雷山的硬板床，盖惯了福匴客栈的麻布被，一时之间你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你要娶人家小姐，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办。而且吃的好一点睡的好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以后……不知道不当官了，仙红还会不会不要你，把你给休了……

　　剪了两次蜡烛，书终于拿来了——是北国史。

　　看来沐珂姑娘真是“用心良苦”，让你读史明智，正己思人。思什么人呢？当然是古代的高贤大哲，名臣将相。

　　一页一页的翻，一行一行的仔细看，你终于困了，所谓的史，其实就是满篇的势，所谓的贤其实就是满篇的闲，所谓的哲其实就是满篇的扯。

　　当然，你也并非是看不起什么“大人物”。像你们邪月国的神武皇帝，英武皇帝，昭文女皇，像北国的缪先勇，徐知婧，秦宛白等，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不仅在一片废墟中创建或者重建了自己的国家，还为国家赋予了灵魂——至于其他人，呵呵，只不过是一人支鼎，众人啜汁而已。

　　但，也就是这个“啜汁”，也即便就是这个“啜汁”也有许多人做不好，总是把羊给吃死，把鼎给踢翻……至于偶然为这鼎加了几把柴的，呵呵，便是“圣君”，便是“贤臣”，便是“能臣”，于是众人便（在）齐声高歌山呼“万岁”、“万寿无疆”（中一起灭亡）……

　　唉呀，不好，真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要困觉。

　　合上书，吹熄蜡烛，你眯瞪着眼的正要上床睡觉，忽听背后有人哭着喊：“别打我，我听话，别赶我出去，冷！”

　　是谁？怎么听着……像是小樱桃的声音？她不是出去睡了吗？

　　你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擦亮火折子，点亮蜡烛——

　　哎，这丫头怎么溜到桌子底下去睡了？

　　冷了吧？谁叫你不多穿点？好在屋里还烧着炕，还暖和，你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溜出房门。

　　天空中黑压压的，星辰若明若暗，似乎要下霜，看来天是真的要冷了，说不定还要降雪。

　　雪，好啊，如云一样洁白，如水一样轻柔冰冷，扫去这天空中的阴，遮住这天地间的霾。

　　据说小丫头当年就是在一个晚上被父母赶到屋外，也不让吃饭就赤着脚穿着薄衣站在冰冷的门外，据说当时她的脚手脸都冻紫了天一亮就哭着在村子里捡柴，若不是当时苗安歌、阮仙红当时到乡下去看雪，若不是阮仙红心好愿意买下她，若不是苗安歌叫了镇上的“大官”来吓唬她的父母，说不定小丫头现在就……不知在家中怎样了。

　　据说当时她的大、姆姆在她走的那天还哭天抢地，她的哥哥嫂子在她来阮家后觉得卖便宜了还来要过一回人……

　　唉，人呐，贱的时候不如狗，有时候更是连一株树、一棵草都不如。

　　幸好，当年你和姐姐在山里的时候过的虽然苦，但还好。你喜欢吃肉的毛病就是在那时候给惯下的，姐姐那时常常叫你“小肥猪”、小饭桶，吃饭的时候让你吃多的，吃肉的时候让你吃块大的，当然，背柴的时候也让你背大捆的！

　　那时候，你们一天打多少捆柴来着？二十捆还是三十捆？反正你大一些的时候家里就再也没缺过柴，从此冬天再也没有怕过冷，也不会怕赤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