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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要松糕 ...

  •   妇人们把首饰料子一样样看过去,连带羹果茶饼也都瞅过了,心里羡慕嫉妒,连带着不舒服冒了出来。

      “大嫂,这三十二抬的嫁妆,总也得陪个三十二抬吧。依哟,我们是陪不起的。”秀兰娘把手放在抬笼上,来回摩挲着。

      男家送多少聘礼,女家得陪多少嫁妆,一般还要多陪些嫁妆,就怕闺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再差,不能陪同等的嫁妆,也不能差的太多。

      陶家在陶家村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可要拿出这么多的陪嫁来,那得把家底掏空了。

      女人们都往陶何氏看。

      陶何氏面上开心的神色成了担忧。前面觉得未来姑爷重视女儿,现在倒怕嫁妆拿不出手,回头让婆家笑话女儿了。

      陶秀莹从厨房走了出去:“婶娘,陪什么三十二抬?咱们这的好山好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妈,回头你给我带点松糕装上。”

      前世在她最难的时候,是在娘家这度过的。

      妇人们笑了:“松糕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还怕姑爷那没有?”

      “我妈做的,哪能有?”

      妇人们笑不出来了。

      陶何氏拍了拍陶秀莹的脸:“嫁妆里哪能有这些,等你回门时给你带上松糕,还有你喜欢的荷叶鸡、扒丝芋头。”

      “莹姐儿,要出嫁了还这么舍不得娘,不怕人笑话?”

      “不怕。”

      秀兰娘干笑了两声:“莹姐儿真是孝顺。也是,后天就要出嫁了。”

      “呀,后天是五月五,那是端午。”有人提了句。

      又热又毒的端午哪是出嫁的好日子。

      陶秀莹瞪了眼乱说话的人:“有人总下给我下毒,日子选端午,就是要以毒攻毒。”

      陶何氏怕人再多说,让四个儿子把聘礼抬进屋里,赶紧开席。

      秀兰娘知道在陶秀莹这讨不了便宜,往送来的瓜果点心上看:“今天我们可是沾光了,能吃上莹姐儿姑爷送来的点心,也跟着尝尝鲜了。”

      村里难得吃到镇上的点心,有些能摆得住的,原是想留着以后给孩子们慢慢吃。现在看来是留不了了,陶何氏只能全摆上了。

      这些男女老少,一直吃到了天黑,才酒足饭饱走了。

      “奶奶,我一直看着的,没让人顺手摸走了小孃孃的东西。”大孙子豆哥邀功地仰起小脸。

      陶秀莹把块点心塞进豆哥的嘴里:“干得不错,给你的。”

      “小孃孃,我也看了,我也看了,我也要,我也要。”侄子、侄女们围了上来,拉着陶秀莹的马甲、裙子。

      “拿去,别抢了,全有份。”陶秀莹把竹编的匣子递过去。

      侄子、侄女们欢喜地捧着点心走了。

      “小妹真有心,还特意替这几个豆子鬼(桂林话,小孩)留了点心。”大嫂陶周氏说。

      “不藏些,还不全给他们吃了。”

      陶何氏听女儿这么说,怪了句:“留就留了,还说藏,多难听。以后到了婆家不能再这么说了,让人看不起。”

      “有什么看不起的,就是藏。光留不藏,早没了。我去了婆家一样这样,看谁敢看不起我。”陶秀莹回了句。

      陶何氏只能摇头,指挥着儿子把聘礼摆好。

      陶周氏笑了:“小妹自己吃就好了,这一天你都没吃什么。”

      “我不饿。”

      这些点心,陶秀莹前世为了开好饭庄,都吃过。她就算不看,闻个味也知道哪个是哪家铺子做的。

      闻着点心味,陶秀莹真想回到她开菜馆的时候,那才是她前世最风光的时候。每天早晨起来,把铺板一下,让初生的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都觉得跟那阳光似的,热热亮亮,全身都有劲。

      陶秀莹真想早点到那个时候。

      “你可拿好了,别丢了。”陶何氏拿锁把门锁上,钥匙塞给陶秀莹的手心里。

      陶焕元跟四个儿子说:“我前几日听人说,北边那块那又闹匪了。你们夜里都醒着点,今天村里的人都看到了,要是传了出去,别让狼人夜里摸来偷了。”

      四个儿子提起了精神。

      四个儿媳妇眼睛都往放聘礼的房间悄悄瞅了几眼。陶家村一向民风淳朴,公公这么说,可见也是怕小姑子出嫁,要是哪里出错,丢了面子。

      村子里啥丢了都没事,就怕丢了面子。

      “小妹真是有福气的,姑爷给这么多聘冖,咱家嫁妆也得再添些吧?”四嫂陶杨氏往陶周氏看。

      陶秀莹笑了:“四嫂你放心,不用再添了。”

      杨氏见给陶秀莹说破心思,哼哼唧唧地说:“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看小妹说的。”

      “姑爷这样的聘礼,咱家是给不了同等的嫁妆。善本娘,回头你看着再给添点,别让人说闲话就成。”

      陶秀莹忙跟陶焕元说:“老盖(桂林话:父亲),不用。”

      “你别管,听你老盖的。”陶李氏拉住陶秀莹。

      媳妇们都知道,陶秀莹是公婆的心头宝,丈夫又都听公婆的话,嫁妆要添也是挡不了的事,便都不说话了。

      “累了一天,都睡吧。” 陶焕元往自己屋去。

      媳妇们把吃饱已经睡着了的孩子抱着,跟在男人身后回了各的屋。

      陶秀莹拿起油灯,把手心里的钥匙捏紧了些,走到放聘礼的屋前。

      白天,那些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银珠钗,晃得她眼都花了。现在昏暗的油灯光里看去,依旧闪着刺人眼的光。

      那个外乡客这么有钱?

      前世外乡客死了后,住的宅子空下来,陶秀莹进去转过,没瞧出来这位外乡客有什么银子。那时陶秀莹想买下来开个饭铺,杨江顺不给,说他爹不会拿钱。还让陶秀莹为了这事,心里难受了一阵。

      想到她自己难受,陶秀莹就想起兵乱的时候,她给自己造了个假坟好藏她那点陪嫁。藏好了,又不放心,怕人万一挖开发现了怎么办。

      她悄悄过去躲在树后看着,手里还拿着把柴刀。谁要是敢动她嫁妆的主意,她就上去拼命。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穿着湖色的道袍,手搭在刻着“贤妻杨陶妻”的木头在落泪,一边咳嗽,一边还念念有词。

      躲着的陶秀莹听不出外乡客说什么,就听到咳嗽声。在她的假坟前哭,还咳得这么响,引来人万一挖了假坟怎么办?抢了她的陪嫁,再坏了她的名声,让她怎么在本地待下去。

      那时陶秀莹真是气,还着急,恨不得用手里的柴刀砍几下这个男人,要哭换个地哭去,她才不稀罕。

      幸好有人过来把外乡客拉走,要不然陶秀莹真会跳出去,把人轰走。

      等兵乱消停,陶秀莹回了娘家,跟陶何秀闲聊才知道,之前曾有位从镇上来陶家村向她求亲的外乡客。陶家那时嫌不是本地人,没答应婚事,这事也就没告诉陶秀莹。

      现在陶秀莹想起,却很是感慨,一个从没见过面病重快死的外乡客能为她落泪,自己的身强体壮的夫君却带着别的女人跑了。

      人生呀,真是让人没法说。

      陶秀莹摸着脸,这位外乡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她?

      去镇上时?前世她去镇上时,还是嫁杨江顺后呢。那外乡客什么时候见过她?

      她回想不出。

      那个外乡客叫祝玉哥?

      玉哥,该是乳名吧。陶秀莹笑了,都要二十岁了,还用乳名。

      怪不得会在她的假坟那哭。

      前世差点砍了这位,唉,日后对他好些吧,反正也活不长的。

      ========

      大圩镇七星街,一所三进的跑马楼天井里。

      “二爷住在这种地方,殿下和王妃心里多难受,还不得骂奴婢们不会办事。”

      “殿下如今年事已高,最惦记的就是二爷了。”

      “如今二爷上了玉牒,皇上又封了辅国将军,王府日后还不得靠着嘉哥和二爷才能撑起来。”

      祝嘉歅(yīn,古人名用字)半躺在竹椅上,身上穿着件青色粗布道袍,头上戴的黑色方巾也是布的,神情漠然。

      “你们也用不着称呼我二爷,我不过一庶出子,祖父和父亲早已仙逝,,身体又成这样,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至于辅国将军什么的,对我也是无用之物。咳,咳……就不劳叔叔费心惦记了。”

      祝嘉歅一阵剧烈的咳嗽,脸咳得通红。

      侍候他多年的太监冯凯又是拍背又是递上了茶。祝嘉歅接过喝了几口茶,咳得好些了。

      “殿下特意跟皇上说了,让太医院的大夫来给二爷瞧病。”

      “王妃娘娘都给二爷寻了一门好亲,就等着二爷回去成亲呢。”

      “不用王妃操心了。我这已经订了一门亲,昨日聘礼都送了去,就是用满满……哦,是叔叔。我如今也说让叔叔瞧不上眼的本地话了,算不得王府的人了。”

      靖江王府并不说西南官话,而是说京城方言,免得进了京给宫里的人笑话。

      “我给的聘礼,就是用满满当年赏给我的那些东西,再加上些瓜果点心勉强凑够三十抬。明日,人就嫁进门了。也省得我到阴间都是孤身一人。”

      祝嘉歅咳得厉害,颤着站起,。

      冯凯赶紧扶住祝嘉歅:“大爷还是小心些。”回头瞪着几个太监,“什么二爷,是大爷,大爷!”

      那几个太监没理会冯凯:“二爷,殿下让我们无论如何一定把您带回去。”

      祝嘉歅走了两步又咳起,咳得腰弯了下去,痛苦的身子都在抖。

      “太医院的太医一瞧,二爷的病不就好了。二爷还是跟奴婢回王府吧。”

      “这病是瞧不好的,我就在这里静养,当个世外闲人就好。”

      冯凯扶着祝嘉歅进了屋,把门关上,瞧着那几个太监走了:“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什么要大爷回去,分明就是想害死大爷。老王爷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坐在床上的祝嘉歅又咳了起来。

      冯凯倒了茶递了过去,拍着背:“等那姑娘进了门,大爷这病就好了,到时哪还轮得到他们蹦跶。”

      祝嘉歅抬起眼,从支开的窗户看空荡荡的天井,明天她就来了。

      ========

      PS:明代到底是喊“妈”还是“娘”?

      桂林话是桂林的地方话,源于以明朝官话为代表的南方官话方言,由明朝江淮移民带来,在长期的传习过程中演变成了桂林话。桂林话属西南官话—桂柳片—桂北小片。在封建科举时代,桂林话被定为“南方官话”。这是来自百度百科“桂林话”词条下的。

      《三言二拍》里是“妈”,《醒世姻缘》里是“娘”。西南大学陈宝良教授的著作里,明代大部分地区是喊“妈”的,包括江淮地区。所以我就用了“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0 19:43:18~2020-04-01 20:0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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