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八雲影

32、成长

　　奥丽菲亚她们在海上漂泊到第二天中午，黑发少女才真正意义上清醒了过来。她记得自己之前刚上船的时候情绪完全失控挣扎着要跳回水里，那时候索菲亚拼命才抓住了她，后来不得不将她打晕才避免了她的送死行为。
　　她因为惊吓发起了烧，胡话里满是杨的名字，恶梦中白发少女送死般跳入克拉肯口中的身影一直醒目。她实在不理解杨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奥丽菲亚可以逃，那么杨也可以。
　　她不理解杨的太多了，有时候奥丽菲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那个人，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就像杨所说的一样。

　　她醒过来的时候索菲亚正在朝她的嘴唇上滴水，黑发少女痛苦□□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她哑着嗓子问道：“我们逃出来了？”
　　“是的。”索菲亚满脸疲惫，她道：“克拉肯消失了。”
　　奥丽菲亚挣扎着坐起来，她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滴低声道：“还有多少幸存者？水不够吧。”
　　“昨日暴雨船舱里演了水我们收集了不少，目前没什么问题。”慕云影看着船边，船边漂浮着许多船的碎片，期间混杂着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食肉鱼跟着洋流追逐了一路撕咬，眼下也吃饱了，剩下的尸体就被弃在了他们身边跟了一路，看上去就像是她们在地狱之中漂泊一样。但是这不代表海面一下就没有危险了，食肉鱼们仍旧在虎视眈眈等待着新鲜的食物落到水里，就在刚才索菲亚好不容易抓了一只海鸟想要送信，可海鸟刚打算自海面起飞，就被一条大鱼一口吞尽了。
　　在奥丽菲亚醒来前索菲亚她们用尽了全部办法想要让太阳鹰露琪亚帮个忙，可惜那只小鹰太过于忠心耿耿在没得到奥丽菲亚命令前不打算离开一步。
　　奥丽菲亚听见索菲亚的告状，她看了眼自己的伙伴，那只鹰缩了缩脖子企图逃避责罚。可这次黑发少女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摸了摸它的头，继续和索菲亚交谈。
　　他们船只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并不是正常入水的，这艘船失去了行动能力，桅杆折断，风帆撕裂，只有一些船桨明显能用。除了奥丽菲亚以外，索菲亚他们又救了一些伤员，可是大多数人的伤情都很严重，就在她醒来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死亡，尸体被安放在最远处。
　　“扔下去。”奥丽菲亚这么说道，黑发少女的表情平静：“随着海上阳光额暴晒，那些尸体很快会成为瘟疫的来源。”
　　“我们无法这么做，伤员们会很快怀疑我们是否也把他们所有人丢下去，秩序会在一瞬间崩塌。”慕云影这么说道，他道：“以及我们刚找到了那艘装满孩子的船，那群人不允许我们去将两艘船连接在一起。”
　　“秩序？”奥丽菲亚勉强站了起来，她笑了一声道：“你所谓的秩序一开始就是错的，而保证更多人生存下来才是正确的。”
　　索菲亚她们很惊讶看着黑发少女，她们从未听过她说这样尖刻的话，而此刻的奥丽菲亚和之前所见的随和模样不太一样，她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强硬。
　　“听着，我只是想说在这种时候你们完全可以借助你们的强大来维持秩序，将尸体丢下去，将船只捞回来。”黑发少女的头有些疼，她低声朝着慕云深要了条绳子，棕发少年不明所以将绳子系到了她的腰间。
　　“你要做什么？”索菲亚敏锐察觉了不对，她们之前已经在船上搭了踏板，但是距离那艘船还有一段距离，因为那些伤员的担忧所以还没干轻举妄动。
　　奥丽菲亚已经一脚踏上了船边的踏板，她道：“如果你们需要点动力，那么我来，更何况说那艘船是因为我的那句话才救下来的，便是我的责任。”
　　黑发少女助跑两步飞身自踏板上跳了过去，慕云深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她踉跄落在了那艘船的船边上，抓了两把绳索才终于稳住了身体，没有摔落海中。
　　黑发少女喘着气在船内巡视，这里的孩子有的只有几岁大，在一晚上的颠簸和惊吓中惶恐缩在角落里睁着双眼看她，有的则跟她差不多大，还能主动跑过来帮她系绳子。
　　她一整天没吃没喝，刚才出于一腔勇气做出了这种行为，眼下站都站不直，只能指挥那些孩子们将两艘船绑在一起，然后示意那边开始拉近距离。
　　慕云深他们收到了信号正要这么做，突然自伤员群里有人小声道：“那艘船比我们的好对吗？”
　　索菲亚和慕云影反应极快站起来，而伤员们已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那些面目狰狞的成年人开始想要通过踏板登上那艘逐渐被拉近的船。有人像是着了魔一样喊着：“换船换船！”
　　这才仅仅过了一天而已，这群被吓破胆的人已经发了疯，慕云影叹了一口气，他道：“西尔维拉小姐说得对。”已经没有什么秩序了，秩序掌握在他们手中。
　　索菲亚将自己最后一颗留给自己的晶石装填进了枪中，她朝着天空开了一枪，冰魔弹将冰的碎块砸在了所有人身上。索菲亚道：“下一枪就要了你们这些跟孩子们抢生机的人的命。”
　　被对准自己的枪口震慑，那些大人们安静了下来，慕云深指挥着他的两个伙伴趁机将尸体扔下了船。而慕云影则重新开始分配淡水，她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吃的，又不知道何时会有人发现她们。
　　在两艘船拉近之后，奥丽菲亚冲着伙伴们点了点头，她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们的责任，并且将慕云深安排在了船这边。第一艘满载着孩子们的船没有太多损坏，因此风帆还能用，两艘船绑在一起后虽然前进慢了许多，但至少有了点动力。
　　奥丽菲亚在两艘船之间奔走，似乎这样能让她忘记杨所发生的的一切事情，可惜的是她的伙伴们并没有忘记她是个病号，于是强行将她抓了回来休息。
　　太阳鹰被她派出去送信，她的伙伴们则将克拉肯的忽然消失讲给她听。就在她们的大船被吞没时候，有一道金色的闪电破开云层劈中了克拉肯，随后克拉肯便消失了，那道闪电直直贯入了海中不知去向。
　　这其中并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避开了关于杨的事情，她的选择令人无法理解。就连奥丽菲亚都会开玩笑说：“杨总是这么玩，她总算能够摆脱我了，或者是在考验我，看看失去她我能多坚强。”
　　只有一次，索菲亚撞见她坐在船边叹气，红发天工师挪过去问她在想什么。黑发少女冲着她笑了一下，她道：“我在想，如果我是那种失去能够变得更坚强的人，我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如果我选择孱弱不堪，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失去。”她这么说道。

　　她们在海上漂泊到第四天的时候淡水已经用尽，幸好这几日奥丽菲亚指挥着大家利用古法捕捉鱼，鱼肉里面含有的水分成了他们现在淡水的唯一来源。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一旦死亡只能被抛弃在海中，奥丽菲亚甚至会亲手去做这些事情，她在心里对那些人默默道歉，可仍旧要这么做。
　　慕家兄弟和索菲亚俨然将她看做了新的领导人，一开始他们还会吃惊黑发伙伴的转变如此之大，但是很快需要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多，每个人都被不得不提心吊胆成长起来。
　　每一日大家都在朝着海神祈祷，期望能够在这片他管辖的领域之中得到援助。或许这真的有了作用，在第四日傍晚的时候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之中他们看见了远处冉冉升起的红色信号灯。
　　有船在这附近！许多人跳了起来大声呼喊，还有人用力敲击着船帮，奥丽菲亚他们点燃了珍藏的那支火把，她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火把，还是慕云影将火把接了过去不停挥舞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艘船靠了过来，船头印刻着索科塔的标志，正是来自魔法之国的救援船！
　　奥丽菲亚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坐到在船上，看着伙伴们欢呼拥抱低低笑了起来，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想：看啊，杨，我做到了，就算没有你我也做到了。

　　在索科塔的船上她们第一次能够洗一个澡吃上一顿热饭，奥丽菲亚又惊又喜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并且喂给它好几块肉称赞它立了大功。
　　索菲亚在她打算休息之前敲了敲门，奥丽菲亚疑惑打开门看着神清气爽的索菲亚对她道：“不去问问那群魔法使发生了什么吗？我觉得她们很迫切需要跟我交流。”
　　“你真的很有精力。”奥丽菲亚这么说道，她本想拒绝，但是出于对于后续搜救能否找到杨的那点微弱希望考虑，决定跟着索菲亚去一趟：“好吧，就让我们去听听她们发现了什么？”
　　找到魔法使们并不困难，事实上当她们主动和魔法使搭话之后，立刻就有人将她们拉到了会议厅里。奥丽菲亚从没见过这么热情的魔法使，这疑惑直到索菲亚仔细看了看那魔法使袖口的标志才恍然大悟道：“啊，这是学者工会，看样子这是艘联合搜救船。”
　　她没找到机会给疑惑的奥丽菲亚科普学者和魔法使恩怨二三事，就一起被拖进了会议厅。那里面坐着许多学者和魔法使，各个表情严肃，看她们的眼神十分复杂。
　　索菲亚总有种自己把朋友给拉入火坑的错觉，她打哈哈笑了几声，主动上前一步感谢索科塔的援助。大家客客气气示意她们两个坐下来，一位坐在主位的老者道：“本来希望你们多休息一下，不过既然碰见了，我们也不妨谈论一下。”
　　在谈话中索菲亚她们才知道，尽管太阳鹰送去了救援信，可是索科塔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发现落难者之前，索科塔都仅仅是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在辛巴达的国际协议约束下出船进行搜救的。
　　“不可能！”索菲亚的反应尤为激烈，她道：“幸存者皆可作证，克拉肯真实存在，这是天灾的预兆！”
　　“冷静，小西尔。”奥丽菲亚拉住她的手臂，让她坐下来，黑发少女冲着学者和魔法使们抱歉笑了笑：“确实我们许多人都看见了，而且海面上顺着洋流倒找过去还能够看见许多船只碎片和尸体，但是这都是小事。”
　　索菲亚又想说什么，被奥丽菲亚强制按住，黑发少女继续道：“希望贵方迅速搜索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相信能够一并找到许多证据，很快全世界都会关注这件事情，我们幸存者永远需要一个答案。”
　　“我们十分理解你们急迫的心情，搜寻还会继续，你们将会先被另外一艘船运送到索科塔，这样能否接受？”学者和魔法使们讨论了片刻后，由为首的老者这么说道。
　　奥丽菲亚行了个礼，她的脸色还十分苍白，语气坚定：“我无法代表大家的决定，但是我愿意暂时离开这片海。”

　　她们又和索科塔的搜救人员们谈论了片刻才一起走出来，走出来的路上索菲亚犹豫了片刻，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地话说不出口。奥丽菲亚发现了，她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能不能借用你的太阳鹰送一些信？”索菲亚终究这么问道。
　　奥丽菲亚奇怪看了她一眼，只是说：“露琪亚并非是信使，但是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用。”
　　“我十分需要。”索菲亚急切道，她或许是感觉到自己太过急切，于是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万分感谢。”
　　奥丽菲亚想起来了她这段时间奇怪的举动，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露琪亚借给了索菲亚，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如果不是露琪亚的老毛病会先来找她并且蹬掉那封信的话，可能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和她产生交集。
　　可惜命运就是这么有趣，一定要给她找点事情做，而不是让她孤单寂寞。
　　于是索菲亚在半睡半醒中被人敲了门，她带着几分怒气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站着奥丽菲亚。红发天工师刚想说什么，她便被黑发少女推回了屋里，奥丽菲亚谨慎关上了门，低声道：“你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你疯了吗？”
　　索菲亚看了眼奥丽菲亚，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脸色煞白道：“你没有权利查看我的信件！”
　　“如果不是露琪亚先送给我的老毛病发作，我确实不会看见。”奥丽菲亚带着几分怒气道：“守塔人是什么？你要在索科塔做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我不会让我的伙伴进入危险。”索菲亚断然拒绝她，天工师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听着！”奥丽菲亚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很快发觉了这一点自觉降低了音调：“听着……我不能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所以我们得互帮互助明白吗？”
　　“现在，来跟我说说你要做什么。”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和过去的形象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