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杨 ...
-
精灵弓箭手第二日果真没有返回，向导询问的时候奥丽菲亚和魔法使统一口径称他早上去清点货物，准备和高山人一同运往集市寻找合适摊位做准备。向导一开始有些疑惑，她留了个心眼去询问一圈守卫，那些人也都说没见过精灵。
可奥丽菲亚和魔法使都表示精灵的动作太轻，很可能被疲倦的守卫忽略，双方互相留面子，向导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她毕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奥丽菲亚见对方下了台阶，就说想去集市看看摊位情况，能够尽早找到合适的买主交易，也能早日回家。
羽人的集市并不大，但是来往的人身份却很复杂，如奥丽菲亚所见大多数人是冲着羽人的预言术而来，这些人身份各异，甚至有的如她一样尊贵，为了掩人耳目也经常有人在集市上购买一些其他物资，充当来去一趟的掩护。
奥丽菲亚的摊位在集市的东北角，高山人已经占据了一个不错的地方，正对着路口。羽人集市亦有着自己的规矩，没有桌椅和帐篷，所有货物都像是地摊一样放在地上，无论你多尊贵也只能徒步进来蹲下挑选。
奥丽菲亚想象到那些拖曳着贵重长袍的贵族要蹲下来像是平民买菜一样挑选，便在内心忍不住偷着乐。她表面倒是不动声色看高山人将他们的瓷器摆放好，来自于迈锡尼的精美瓷器一放下就吸引了不少法克罗纳人的目光，摊位前立刻有人来问价。高山人不善言辞被奥丽菲亚支开，她自己笑容满面上去回答应付，谈吐老道。
高山人在木箱后面戳了戳他的魔法师同伴，闷声闷气到：“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
“学会的这一手？”魔法使盯着奥丽菲亚害怕她出什么危险，口中仍旧认真回答：“她每天都在做练习，我们的小姐很厉害。”
“嗯。”高山人赞同点了点头，他看着不出一刻钟奥丽菲亚迅速卖出了一件瓷器，黑发少女背过手去给他们偷偷打了个胜利的手势，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小姐还是个孩子。”
“她已经不小了。”魔法使不赞同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过倒是有人盼望她再小一点。”
高山人没听懂伙伴再说什么，他一向跟不上魔法使的思路，于是耸了耸肩，再奥丽菲亚唤他的时候跑过去帮客人将瓷器放进坚固的木箱打包好。魔法师摸了摸自己鼻子，感觉到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打开腰间如同厚书般的木盒，里面并没有书，而是摆放着一盒水晶，约有二十来个。那些水晶被雕刻成标准的菱形，每块有常人的手指那么长，被仔细放置在内绣秘银细线的毯子上，以防止魔法元素外泄。
那些水晶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的魔法元素。索科亚的魔法师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元素使，他们利用自身优越的元素亲和力来直接操控元素进行战斗，但是他们只能使用单种类魔法，因此受到的世界各区域元素的浓郁度不同限制。这种魔法师正在越来越稀少，但是每一位元素使都是索科亚的中流砥柱。
而另外一种则是更为常见的魔晶使，也就是如同奥丽菲亚的魔法使随从这样的，她们没有元素使那么高的元素亲和力，与之相反却拥有了不错的元素存储力。虽说比起元素使要显得平庸，但是她们会随身携带许多晶石通过之前存储的魔力来维持战斗力。
因为无所事事，所以魔法使开始依靠着马车把玩自己的晶石，检查是否有元素泄露。她突然想起来那日在船上所见过的几位魔法使，她能够确定其中两位绝对是和她一样的魔晶使。
而最后那位则身份要更加尊贵，尽管她也携带着木盒，可是魔法使完全能够确定对方是元素使，并且拥有着强横的火系元素亲和力。这让她反而搞不懂，北地联盟位于冰天雪地之中，除了火炉，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火元素？
晚上收摊的时候，奥丽菲亚又累又困，精灵随从还没有回来，而羽人的占卜师也没有出现。向导中间来过一次，因为她们恰好生意繁忙没有找到机会询问精灵的下落，魔法使反而是旁敲侧击帮忙打听了一下羽人长老他们是否回答，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奥丽菲亚一心想要回到集落休息，向导带来的唯一好消息是她已经帮忙预约了最好的预言师奥丽菲亚可以问一个问题，但是必须是诚心发问。当她和魔法使进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弗罗多朝着她俩笑嘻嘻吹了个口哨：“嘿，我回来了。”
精灵有些疲惫，他的靴子因为长时间奔走而磨损严重，上面满是划痕，连他的衣服都边角破烂像是穿过了荆棘丛一般。但是弗罗多的表情很开心，并且诡异抱着怀里什么东西，这让他从正面看起来像是十月怀胎一样诡异。
魔法使松了一口气，她嗔怪道：“希望你知道，随便进入女性房间是不礼貌的。”
“我们很高兴你能回来，弗罗多。”奥丽菲亚露出真诚的笑容，她轻轻拉扯了一把魔法使：“羽人们还有多久赶到？”
“我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他们应当即将赶回营地。”精灵回答道：“这和我的速度没关系，如果您看见我取回来的东西，恐怕会比我还高兴。”
“那就展示给我们看，一直藏着抱着，也不会变成金子。”魔法使拍了一把她的朋友，催促道：“你这样真的很像是个丑角。”
精灵跪坐下来，将藏匿在衣服下面的东西取出，小心翼翼安置在地上。魔法使和奥丽菲亚都为看到的东西惊讶不已，两个人一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的朋友，这是个蛋吧？”最终还是奥丽菲亚艰难开口，她看着那个有高山人手掌大小的巨蛋，迟疑道：“这是你的收获？”
“正是，小姐。”弗罗多眨了眨眼睛，讲述了他经历的故事。
精灵跟随那群羽人深入森林已经一日了，他在树上跳跃，以避开树下的羽人们，有时候羽人们也会使用已经在森林中已经布好的滑索，这让他在树上也很难藏身。他早就发现了这群羽人的目标是那棵在森林中极其突兀深入云端的巨树，可他不能理解这群没有手臂攀爬的羽人为什么对一棵树感兴趣。
难道他们真的是冲着阴影之翼去的？精灵也有了这种猜测。
羽人们在森林中跋涉几乎没有停下，他们也没有携带什么令人怀疑的东西，只有常用的吹箭，和一些钩锁。精灵跟他们一直跟到了树下，他仰望着那棵树，也难免在心里有些感叹。
即便是在伊利亚特，也不曾见过如此笔直而巨大的树木，唯一能和这棵树比拟的或许只有奥斯安的神树，可那是世界之子“爱”留下的礼物，是世界的馈赠。而羽人集落的这棵树能如此巨大不是凭借神力的话，那一定是前几次天灾的遗存。
精灵有心看他们羽人要如何猎杀巨鹰，便藏在附近的树上一动不动。
那些羽人商量了片刻，大多数人藏匿在了灌木丛之中，而羽人长老与一位年长者都站了出来。那位年长者与羽人长老看上去年岁相差无几，像是半截身体已经埋进土里的人。
那些留在原地的人用随身携带的酒替年长者清洗了身体，又有人替年长者涂上了香喷喷的油脂，随后他们将今天早上打到的猎物，让年长者藏身其中，用肉将他包裹，并且在肉中涂上了毒粉。
精灵从没见过这样的仪式，他并不认为这是羽人的特殊葬礼，他仍旧观察着，看见羽人长老将一个木盒子交给了年长者，他们拥抱了一下，随后其他人也拥抱了年长者，都退了下去。
灌木丛中，羽人长老拿出了一个哨子，他用力吹响的时候，精灵听见了鹿的呦呦声。他这才发现他们这是在引诱巨鹰，可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要派人送死，精灵仍旧搞不明白。
他很快听见了嘹亮的鹰啼，那只羽毛泛着暗沉金色的巨鹰大约有半人高，伸展开双翼的时候甚至比高山人还要长。它自空中直扑下来，一把便抓住了年长者和他背后的肉。
巨鹰勾爪锋利，如若不是年长者藏身其中有四周肉的缓冲，此刻或许也要被爪子所伤。巨鹰本来没打算飞起，可这时候自四周响起了吹箭的破风声，还有羽人大声恐吓声。
吹箭箭头对巨鹰来说细如牛毛就算有幸刺入羽毛也不过是一点刺痛，但是吵闹声使它避之不及，巨鹰拍打翅膀将猎物带走，回巢享用。
精灵却仍旧没有搞懂这些羽人在高兴什么，他们的行为里透露着古怪。若是想要毒死阴影之翼，大可只用牛羊投毒，不需要死士。而若是想要来场葬礼，至少也该等人死去。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仪式。
他继续耐心等待，直到听见头顶鹰啼惨烈，树叶犹如雨滴落下，还有断枝残杆一同掉落，树下羽人避之不及，紧张注意着树上情况。不多时大鹰如同断线风筝砸断树干直直扑下，落在地面上筋断骨折，连精灵都不得不感叹毒物如此狠毒，竟然能谋取这美丽生灵生命。
随之落下还有之前老者所藏木盒，木盒在地上摔成几□□人长老脸色惨白，她抬头看了半天空中，最终道：“也算是完成一半，阴影之翼已经移除，它的巢穴便是我们的密洞，东西安全。”
羽人们随着他的话语狂呼乱叫高兴不已，他们将巨鹰扛起，打算找个安全所在剥去翎羽将珍奇的鹰骨也一并拿走。趁他们离开，精灵凑近巨树，他不假思索爬上巨树，争分夺秒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弗罗多自己承认他已经很久没爬过那么高的树，幸好树结纵生他才不至于太丢脸，他很快找到了巨鹰的巢，正在云与天的交界处。那巢穴已经不成样子，被痛苦巨鹰所击碎，只剩下了一小半。
精灵小心翼翼靠近巢，发现其中残存的肉，还有年长者的尸体，他并不是死于狂暴巨鹰的袭击，事实上是因为巨鹰的爪子太过于锋利，不小心划破了他的肚子。精灵检查着巢穴，在厚厚的树叶堆下面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枚蛋，他争分夺秒将鹰蛋带回给他的主人。
听罢精灵的故事，奥丽菲亚许久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为这种残忍的打猎方式而震惊。她最后拿起了蛋，凑近耳边听了听，随后费力摇了摇，当着她的两个随从的面，黑发少女突然将蛋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摔在了地上。
就连身手敏捷的精灵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蛋摔在了地上，心疼喊了一句：“小姐！你何必和我辛苦带回来的东西过不去！”
“看清楚。”奥丽菲亚正色道，她确实将蛋壳摔碎，可是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却是一个木造的蛋，她将地上蛋壳残片捡起来道：“这不过是蜡壳伪造，难怪我刚才摇动时候没听见真正蛋的声响。”
“要是真的你就不会摔了吗……”魔法使心有余悸拍着胸脯喘了口气：“您这是要吓死我们。”
“我其实也不能确定，但是这一下摔得我心安了。”奥丽菲亚笑了一下，这么说道，令随从们更加目瞪口呆。
弗罗多又将木蛋捡了回来，精灵皱眉研究过后，手指在某块木纹上扭了扭，木蛋咔嚓一声裂成两半，自其中掉落出一个小卷轴，卷轴外观如同树皮一般粗糙，上面还有木纹，只是系了一根红线代为保存，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珍贵。
魔法使小心翼翼将卷轴捡起，看向奥丽菲亚：“小姐，难道这个是羽人的宝物？”
“没人见过天机图。”奥丽菲亚无法移开视线，尽管她内心还不能确认是不是天机图，可她正是为这件事而来，那张图能够帮她确认一切，满足她所有愿望，这是任何有需要的人都无法抵抗的诱惑。
看见她的表情，魔法使和精灵都也忍不住看向那个卷轴，内心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打开卷轴，你将获得你想知道的一切，你会成为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人。奥丽菲亚看着她的随从，她的眼神令人害怕语气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命令感：“给我，把卷轴给我！”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那有多么可怖。
“啊，在这里，找到了。”在她们三人僵持的之后，有人突然这么说道，像是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让人打着寒颤清醒过来。
奥丽菲亚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自己总是在梦见碰见的少女，她大约有十七八岁，仍旧穿着法克罗纳的独臂长袍，靠坐在窗沿上，冲着大家招手，小麦色的皮肤将那头白发和那双青绿的眼眸映衬得更加鲜明。她笑道：“偷窃者，打个商量，将时间还回来如何？”
魔法使反应极快，她一把抓住盒子将一枚晶石直接冲着不速之客砸了过去，冰魔法元素本应随着她的催动自晶石中爆裂开来，将人冻结。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是她的攻击变成了慢动作一样，她看着年轻人将晶石直接抓在手中，自窗台上跳下来走向她，将晶石放入她怀中。
一切才恢复正常，而她的咒语才读完，收回身边的晶石自然不会响应召唤爆裂。她惊悚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弓箭手同时射出的箭羽正钉在窗户外的树上颤动不已，仅仅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她手中的卷轴就被白发少女拿走了！
这是什么力量！魔法使惊骇不已，她和弓箭手正要再出手，被奥丽菲亚喝止。黑发少女仰起头看着她梦中见过数次的人，平静道：“那卷轴对我们有用，至少在拿走前让我看一眼。”
白发少女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和奥丽菲亚对视，一双眼眸带着笑意，而一双眼眸被渴求所遮蔽。白发少女道：“如果看一眼，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命运犹如一棵树，你永远不会理解枝干在何处生出，根茎又将在土地中延展成何种模样。”
奥丽菲亚有些怒意，她抗拒对方的好意，固执道：“你不了解我，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我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你更了解你自己。”白发少女将卷轴在手上抛了几下，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将另外一只背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那是一个装满树叶的网兜，里面放着一枚她们刚才见过的蛋，只不过这个才是真的：“你更需要的是这个。”
“一只太阳鹰？不……这不能证明什么。”奥丽菲亚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少女是否看清自己的身份，她烦躁道：“将卷轴给我看一眼，只需要一个问题，只需要一个问题的时间。”
“清醒些。”白发少女突然冷声道：“你们已经盗去了太多的时间，我讨回的不过是不属于你们的。”
“我不想听你这样的疯话。”奥丽菲亚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畏惧的人，她固执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那就直接去做，你早就知道该做什么。”白发少女走近她，将蛋放在她身边，没等她的随从喝止，她的右手便搭上奥丽菲亚的头顶，轻轻摸了她的头发：“从一开始你便不需要这种东西，你只是要人告诉你你能行，放手去做。”
她抽回手的时候，精灵和魔法使将手背印记看了正着，她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白发少女又笑了起来，轻松道：“顺便说一下，我叫杨，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驯鹰的小姐。关于你的所有问题，最终解释权都属于世界。”
她没等奥丽菲亚回答，便拿着卷轴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过了一小会，精灵和魔法使面面相觑，看着她们身体僵直的主人小声一齐道：“小姐——”
奥丽菲亚这才放松下身体，她看也没看那枚蛋，只是一屁股毫无形象坐在了地上，疲倦道：“我们今晚连夜走，一分钟都不要停，必须赶回去汇报我们失败了。”
“我父亲不会原谅失败。”她深呼吸了几下，完全平静了下来：“所以我们得想一个比小偷更合理的理由。”
“关于刚才那个人……”弗罗多还想说些什么，被魔法使拉了拉才闭嘴。
奥丽菲亚抬手捂住脸，自指缝里闷闷说：“你什么也不必说，虽然我们失去了天机图，可是她说得对。”
“我们不能等待时间给我们奖励，我们要自己创造机会。”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她已然语气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