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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柳益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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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浪将那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大半,这张府,看着气派阔绰,不曾想近一年月月亏空,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张老爷除去贪财好色,也并非完全无情无义,至少,心里还有道坎儿……
徐浪并未再多听,拐了一道弯儿,径自往灵堂去了。
柳如是的胞弟名唤柳益钟,弱冠之年,今开春参加科考,运气次之,文采次次之,因此榜上也并未有名号。
徐浪走进灵堂,柳益钟正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纸。
他似是在走神,背后有脚步声都未曾发觉,直到徐浪喊了他一声,他才转头。
柳益钟看起来形容憔悴面色沧桑,大概是至亲死了,伤心过度。
徐浪问他,若今日将人安葬,可有异议。
柳益钟摇头,“安葬就安葬吧,我长姐是个苦命的人,活着的时候有人让她不安生,我不想她死了还不安生。”
“可是杀你长姐的凶手并未找到,你就甘愿她这么入土?”端木允复又问。
柳益钟抬头,笑了笑,眼里情绪有几分冷淡,几分绝望。
“找杀人凶手是你们官府的事,我长姐死了近三日,你们是当差的何不反问自己为何还未找到凶手?”
这一问,倒是叫徐浪不知如何作答。
的确,找杀人凶手是官府的事,凶手暂未找到也是事实。
柳益钟并不在乎他二人铁青的脸色,“再者说,我长姐已经死了,凶手找到了又如何,将凶手处死又如何?”
“我长姐已经死了,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已经死了!”
说到悲恸之处,柳益钟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流下眼泪。
徐浪心中也一怔,既而,隐在袖子里的手掌紧了紧,眼里杀气顿显。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情绪收了起来。
他不再看柳益钟,自己转身出了灵堂。
早上又下过一阵小雨,院子里,雨后初晴,廊檐上的雨水顺着琉璃瓦一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徐浪看着这水滴,出了神。
端木允半炷香后才出来的,徐浪早就听得脚步声,但并未回头。
“你可问出了其他的?”
听人靠近,徐浪背着身问。
端木允走到与他平齐的位置,摇了摇头,“其余的也并没问出什么,柳益钟同意她长姐今日出殡,还问我他长姐可有什么话留给他。”
这一问,倒又是让端木允不知如何作答,她本来就是意外卷进这案中的无辜之人,三天之前,她根本不认识柳如是。
再者,她见到人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就算是有话留,也不会是说给她听。
徐浪脸色沉的厉害,“说与不说又有何干,反正人也已经咽气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同他脸色一样,沉若古井,冷若冰霜。
端木允敏锐的感觉到徐浪从灵堂出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无从说起。
她只当他是生生死死见多了,冷血无情罢了……
“那柳益钟还说,等安葬好他长姐之后,能不能去她房间看看。”
“姐弟一场,他觉得他长姐肯定有东西要留给他。”
“看就看吧!”徐浪道。
……
十夫人出殡,送行的并无几人。
张老爷来上了炷香,其余的则是之前院里伺候的丫鬟小厮。
小桃是府里的丫鬟,出了偏门便被家人裹了草席用板车拉了回去。
徐浪情绪不佳,随着沈渡一道回了衙门。
端木允这还是头一回来衙门,看什么都觉新鲜。
衙门府前有一面大鼓,比她平时在戏台子上看到到要大上好些,她看着大鼓跃跃欲试。
然还未走过去,便被徐浪一记眼神杀了回去。
“不该碰的别碰!”
“地下一层就是死牢,你想试试我不拦你!”
端木允乖乖的退了回去,不就是击鼓鸣冤的那面鼓么,真当她没见识?
她去敲敲怎么了,再说了,她本来就是被冤枉的。
王厨子罪不致死并未关押于死牢,仅押于普通的牢房而已。
端木允随着徐浪一道进来。
这牢房她也是第一次来。原本以为里头关押之人会呼天抢地,但意外的很安静。
端木允一路看过去,人人形容潦草,面黄肌瘦,眼里更是毫无生气。
诚如当铺掌柜所说,这世道,不知是贫是富……
如若不是形势所逼,谁人不选安居乐业而去作奸犯科……
徐浪一路直往王厨子牢房方向去,王厨子原本是背对牢门,看着墙上那个小窗口发呆,听着叮叮当当开锁链的声音他才回头,
“大人!”
徐浪进门,他直接跪了下来,“大人,我何时才能出去?”
“再过几日,我儿就要回来。”
“我想回家与妻小团聚!”王厨子如泣如诉。
徐浪最烦他人哭哭啼啼,“你出不去了!”
“你且在这里关到死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不愿看到地上这人狼狈之状。
王厨子愣了一愣,“大人……”
“我……我……”
“我并未杀人,十夫人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徐浪冷哼一声,“好一个跟你没关系,你欺上瞒下,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北城的当铺一事,你又作何解释?”
“不将你关到死,我且关谁?”
徐浪将心中的一通阴郁之气,完全发作在这厨子身上了。
听到当铺二字,王厨子顿时就泄了气。
“我……”
“我……”
他我了半天,终是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我且问你,你金步摇当了多少银钱?”徐浪还是不信任他。
都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了,王厨子就算有两个脑袋也不敢再撒谎隐瞒了。
“三两!”
“银钱呢?”
“为何那日不如实禀报?”
王厨子磕了一头,“大人,我在张府做工,一月也挣不了几个银钱,我妻患有腿疾,眼看情况一年坏过一年,再不请郎中,她就要瘫痪卧床不起了……”
“这银钱是拿来救命的,我如何禀报,我如何禀报啊……”
他这头一磕,就并未再起了。
徐浪并未动容,“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且再问你,你去北城那当铺老儿那里,到底当了多少东西?”
“除了这步摇,可还有其他之物?”
“大人冤枉,没有了,当真没有了!”
“我和那当铺掌柜的并不熟悉,你去问他,不信你去问他!”王厨子急于解释。
他并不知徐浪几人早就去北城问过话了。
徐浪眉梢又跳了跳,“你既是不认识当铺掌柜,为何还要问那姓高的小厮?”
王厨子慢慢抬头,“我本不知北城有当铺,只是半月前,我在院子里拔鸡毛,无意间听丁公子两个仆人说起的。”
“那两仆人说,丁公子下午要去北城游玩,顺道去当铺一趟……”
“我这才知道北城有当铺!”
再者说,他一时鬼迷心窍,拿走了十夫人的步摇,想拿去当掉,自然是要去个偏远一些的地方。
又是丁必生,徐浪眼皮跳了跳。
三番两次矛头指向他,徐浪断定那丁必生一定去过北城当铺。
只是,他去当铺,到底为何事?
……
来牢房审王厨子这趟,也并非一无所获。
出去的时候端木允问,“北城当铺还需再去一趟么?”
“暂时不必了!”
昨夜已去过一次,短时间里他也没什么新的线索,去了也是白去。
衙门后院里,沈渡搬了把椅子正在逗狗。
本来承诺给沈小六的骨头被他从东扔到西,又从西扔到东……
这猎犬也就跟着骨头从东跑到西,再又从西跑到东……
端木允立在廊下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狗,也挺可怜的,好歹也算功臣一个,竟沦落到连骨头也吃不上一块儿的地步。
沈渡见徐浪出来了,偏着头,梗着脖子嚷嚷,“老徐,看我小六如何?”
“是不是身手矫捷,健步如飞,一顿操作猛如虎?”
徐浪懒懒抬了抬眼,“嗯,随你!”
“那是……”沈渡答得飞快。
端木允低着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沈渡,脑子是不是又抽了,连徐小爷骂他是人是狗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