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45、惩罚

　　“不行。”司空南星义正言辞地拒绝到。

　　“哦。”清瑶泄了气，垂头耷脑地认命了。

　　“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我给你写一张方子，你按着这个方子制一味药出来，”司空南星想了想又强调到，“如果这次再不认真，再偷工减料的话，就真的送你回去了。”

　　“知道了师父，”清瑶扭捏着，捂着脸嗔道：“师父别再说了，面子都要丢光了，那几个丫头肯定要笑话我了。”

　　“你这几日，先把那些撕下来的纸粘回去。”司空南星吩咐道：“再认认真真地把这些书吃透了，这次不给你限制时间。”

　　“好。”清瑶灰头土脸地答应了，转头看了一眼悠哉游哉晒太阳的鸭子们，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师父，为什么我们都要说晒太阳？明明是太阳在晒我们。”

　　“这个……”司空南星经常面对她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起初还试图解释，后来发现有些实在解释不出来就放弃了，“为师也不知道。”

　　“哦。”清瑶望了一眼笑得眯眯眼的师父，无奈地自己琢磨去了。

　　隔了几日，清瑶收到了一沓纸的药方，她吃惊地一边翻阅一边问道：“师父，这，这是一丸药？”

　　“是啊，”司空南星背着手得意地说道：“这枚药丸可有大用处，就是制作工序复杂了些，惩罚你正合适嘛，还能有点成果。”

　　“有什么大用处啊？”清瑶看着繁杂的材料和制作工序，不太相信地问道。

　　“先不告诉你，”司空南星笑道，“等你做出来了再说。药材倒基本上都是有的，就是做起来需要用心些。你得自己做，不许偷懒让朝云暮雨帮你，要是被我发现……”

　　“知道了，”清瑶翻了个白眼，学着司空南星的样子眉头一拧，“让我发现就把你送回去。”

　　司空南星笑得十分开心，背着手就走了。

　　自此后，清瑶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那方子中有一味叫怜心藤的珍贵药材，是这丸药最最精华的部分。据说这藤不能晒太阳，只能晒月光，每日太阳下去之后拿出来晒，清晨日出前要收回去。而夜晚露水重，那藤怎么也晒不干。

　　清瑶曾狐疑地问过司空南星，为什么非要晒月光，不能在屋里风干。司空南星神秘兮兮地回答这是吸收月光的精华，清瑶只觉得他是在折腾自己。

　　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理亏在先，清瑶只得每天亲自起来晒月光，还不能让丫鬟们代劳。

　　除此之外，还有郁金、犀角等药材需要用山泉水冲洗四到五次，每次冲洗完后晒干，干了再冲。还必须选择晴朗、有风的天气，将药材薄薄地摊在苇席上，利用日光照晒，避开午时日光太过强烈时，累计晒满二十个时辰。

　　还有什么珍珠、麝香的，要用风洗，置于带滤网的特殊容器中，并放在阴凉处静置两到三日。
　　此外有要在正午晒的，有每个时辰需要翻面的，有必须用清晨的露水烹煮的，有必须用暖玉研磨的，甚至还有在某个节气要做什么特殊处理的。

　　清瑶只觉得头昏眼花，日日料理这些宝贝的药材，小心保存按时晒日月光。

　　如此折腾了整整三个月，终于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清瑶顶着两个越来越重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地将那牛黄、犀角、朱砂、冰片等分别碾碎，又将栀子、郁金、黄芩等一起混合压碎，分别处理后将所有药材混合均匀再次反复研磨。尽管腰酸背痛手也疼，但仍旧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她从未这样认真地对待过一件事情。这几个月来全心全意扑在制作药丸上，心里虽有些埋怨，此刻却也有了些即将成功的激动感觉。为了不致几个月努力功亏一篑，十分谨慎小心。

　　她将上好的蜂蜜用武火熬沸，然后改为文火慢熬，同时在旁边放一碗凉水，并注意观察蜂蜜的颜色。发现蜂蜜泛黄沫时，她用一根竹筷在蜂蜜中沾上一滴，然后把竹筷挪到凉水碗上方，小心翼翼又有些颤抖地滴了一滴。

　　那蜂蜜入水不散，清瑶立刻开心地关了火，这便是成了。

　　她将磨好的一小撮药粉与蜂蜜按比例配好，混合搅拌均匀。可怜数百日的辛苦，因那怜心藤的数量实在太少，还有一部分被晒坏了，最后只堪堪得了两丸。

　　待三日后发汗变硬后，清瑶又勤勤恳恳地将它们封蜡包金，终于制成了两枚龙眼大的丸子，放进香樟木的小盒子里，只觉得这对宝贝就像眼珠子般珍贵。

　　“师父师父。”她在窗户边喊了一声泛舟湖上的司空南星。刚想飞身出窗户，又觉得自己轻功一般，万一跌了个跟头，岂不是磕坏了这宝贝的药丸？于是硬是按下了已经抬起来的腿，小步小步地沿着楼梯往下挪去。

　　“师父，我炼好了。”清瑶乐颠颠地把宝贝盒子打开，给司空南星展示那两颗金灿灿的药丸，笑得见牙不见眼。

　　“给我看看。”司空南星一把捞过，把其中一颗的蜡衣去了，托在丝帕上凑在鼻子边细细分辨。
　　“师父你动作温柔点。”清瑶踮着脚焦急地嘱咐道，“早知道还要弄开来我就不包了。”

　　司空南星不理会她的碎碎念，专心检验着劳动成果。

　　清瑶等了半响没听到师父说花，既紧张又期待，直如百爪挠心，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了。

　　“不错。”司空南星慢悠悠地说道：“算是制作成功了，应当能有效果。”

　　“太好了！”清瑶乐得在露台上跑了一圈，兴冲冲地问道：“师父，这丸药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这丸药主要的材料便是怜心藤，你也知道，其他药材都是去配它的。”司空南星解释道。

　　“知道，师父，”清瑶点点头，“你不是说怜心藤难得，一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一枝的。”

　　“是啊，所以我是先得了，才让你配这丸药。”司空南星娓娓道来，“这药能救命，但却只能短暂地救上一救。譬如中了剧毒，这药能将毒性化去七八分，但还有两分若是找不到解药，人还是会死。又譬如受了重伤，这丸药能暂时护住心脉，但若没有行之有效的止血办法，人还是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哦，”清瑶有些颓丧，“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药呢，原来那么鸡肋。”

　　“鸡肋？”司空南星笑道：“你能保证你一眼见了病人，就可以判断准确吗？中了毒的人，你也可以立刻拿出合适的解药来？”

　　“不一定能。”吃了这次的教训，清瑶不敢在司空南星面前狂妄了，“可是这药丸只能解一时之急，终究没有太大的用处。怪不得我晒坏了一段怜心藤，你也没有生气。”

　　司空南星也不勉强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现在还没有医治过病人。等你以后真正直面那些危急的场面，才知道这两枚药丸多么宝贵。”

　　见清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司空南星安慰道：“好啦。这颗完好的我拿走了。另一颗你带回去重新封蜡包金，带回去给你父皇吧，展示一下你这一年多的学习成果。”

　　“对哦，已经九月份了呢。”清瑶听到这个高兴起来，突然又觉得那药丸十分珍贵了。

　　“你也该收拾收拾了，后日我们启程去淮城，比试完以后就马上出发去洛京，你过完生辰还要在年前赶回云郡。”司空南星算着日子，“要在路上奔波三个月，把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耶！”清瑶想着又可以见到涵哥哥和可爱的师伯，还能回家见爹娘，心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风尘仆仆的一路后，他们在十月十三那日到了淮城，再一次住进了熟悉的威灵轩。清瑶累极，却还是看书到了深夜。

　　司空南星觉得有些心疼，便劝慰道：“小荷花，今日刚到，连日又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吧。”

　　清瑶却睁着有些发红的眼睛手不释卷，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师父先去休息吧，我今日想起一个问题，在《药经》和《温病条辨》上的记载好像有些不同。我怕明日忘记，所以想将它搞明白。”

　　“什么问题？”司空南星追问道：“师父可以给你解答。”

　　“师父告诉我的和我自己查出来的还是有些不大一样。我这几日发现，有些疑惑还是要自己去解决才能记得真切长久。” 清瑶笑笑回答道：“我看完这个还要复习一会儿，师父不要等我了。”

　　看着清瑶这几个月来巨大的变化，司空南星既骄傲又心疼。想着她终究还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便怜惜地开口道：“这几个月你学得十分扎实了，那十本书基本都掌握了。虽然你师兄入门比你早，但不一定有你这样努力的。”

　　清瑶抬起头，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师父，我不想输，也不想让你输。虽说这一两天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司空南星心里酸酸的，走到清瑶旁边蹲下身：“其实师父也没有那么在意输赢的。”

　　清瑶拿笔管戳了戳他的俊脸，嬉笑道：“师父还让我不许撒谎，如今自己撒起谎来一套一套的。这一年，我琢磨了很久，为什么师父和师伯每年都是平手呢？”

　　司空南星别过目光去，俊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知是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还是火光将大红色的衣服映在了脸上。

　　“想来师父虽然看不到师伯，却一定能知道师伯完成了，所以才有办法将解毒的时间控制得刚刚好。”清瑶捏着笔托着腮，佯装苦思冥想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师父会知道师伯要好了呢。”

　　“阿沁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上面有个小铃铛，是师娘当年做给她的。”司空南星脱口而出道：“她最讨厌猪这种脏兮兮的动物，每次都是配好解药后，拿丝帕捂住鼻子采取喂药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师伯会给师父递暗号啊？”清瑶狡黠地笑了起来，烛光下直如一只小狐狸。
　　“别瞎说，师姐哪会给我递暗号？”司空南星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都只不过是我的鬼蜮技俩罢了。”

　　“师父你年年与师伯打成平手，就是为了多见她几面，可是师父你想过没有？”清瑶把脸凑到司空南星跟前眨眨眼，“师伯那么聪明，一两年打平也就算了，到第三年她还能没琢磨出来原因？”

　　“你是说，师姐也想与我打平？”司空南星有些惊愕，随即摇摇头：“不可能的，师姐只想早点赢我。”

　　“你们大人真复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试探试探再试探。” 清瑶叹了口气，又挤眉弄眼地对司空南星说道：“师父，你说后日我要故意跟涵哥哥打平吗，还是赢了他？”

　　“你这丫头，”司空南星哑然失笑，“说得就跟一定不会输一样。”

　　清瑶有些泄气，慢吞吞地说道：“如果输了，我就说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这次不算。反正我也很会耍赖，师父明年收一个更聪明的徒弟再去比好了。”

　　望着小丫头可怜兮兮咬着笔杆的样子，司空南星心里又暖又酸，眼里尽是柔情。他把笔从清瑶嘴里拉出来，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小脸蛋，“就算输了，你也是我的徒儿。输就输了嘛，反正师姐也从没瞧上过我，不要有压力。”

　　司空南星夹了一张书签，把清瑶面前的书合上了，唠叨着：“快去睡吧，越来越晚了。”一边撵着清瑶去卧室。

　　“好啦好啦知道了。”清瑶做了个鬼脸跑开了，“师父，你这叫恼~羞~成~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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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的小可爱们，今天胖头鱼陪客户喝酒喝多了，实在写不出来小剧场，明天一定补上。
小可爱们将就着看一下，不要抛弃你们可怜的胖头鱼作者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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