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疯长》黄葛树

7、第七章

　　短短一个月，天气迅速变暖，衣服从厚厚的棉衣变为毛衣、卫衣，最后大家都穿着一件T恤，外面套上校服外套，十分清爽。

　　随之而来的一中一年一度的校运会。

　　高中时大家喜欢运动会，倒不是因为多么热爱运动，而是因为运动会简直就相当于一个休息天，可以随意玩手机、吃零食、拍照。

　　尽管对于学渣来说，只要他们愿意，上课时间也可以私下里干这些事情，但偷偷摸摸和正大光明毕竟在心境上是不一样的。

　　“无心学习，只想为班级增光添彩。”下了课，张晨雨填完报名表，就趴在桌子上叫唤。她报了八百米。

　　“行了吧，你平时也没学习过。”吴潇也填了报名表，她跑接力：“离运动会还有一个星期呢，你现在想也没用啊。”

　　22班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运动技能突出，大家争着抢着报，名额都报满了，跟别的那些非得让体育委员强制报名的班级完全不一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我最近减肥呢，晚饭就不吃了，你陪我去跑步吗？”张晨雨问吴潇。

　　吴潇说：“我还得吃饭呢，要不我买了零食，一边吃一边为你加油？”

　　“啊，太嫉妒你这种吃不胖的了，”张晨雨哀嚎：“我是迎风张嘴胖三斤啊。”

　　晚饭时间，吴潇陪张晨雨跑步的时候，碰见了叶婵。

　　两人因为之前的交集，平常见了面也都打个招呼。

　　吴潇问道：“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吗？”

　　叶婵摇了摇头：“我体育不好，没报，你呢？”

　　“跑接力，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加油哦。”吴潇笑着对她说。

　　她能猜出来叶婵体育不好。一中的体育课虽然没被砍掉，但着实非常水，一般是跟着老师做一遍无精打采的广播体操，大家就爱干嘛干嘛了，有的人喜欢运动就自己运动，有的则直接去小超市买零食。

　　唯有叶婵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学习。
　　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放着书，一学就是一节课。

　　吴潇感慨。
　　这人了不得啊，别人都是担心体育课被占，她正好是反过来的。
　　这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令人瞩目的运动会终于到来了。

　　每个班都有自己的观众席，22班跟23班挨着，23班是尖子班，多是一些虽然比不上叶婵但也十分努力的学霸级选手，坐在观众席上还要手里抱着习题做啊做。
　　他们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学习。运动会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22班则截然不同，零食都是一书包一书包的带，手机人手一个组团开黑，许多女生拿着自拍杆拍来拍去。甚至还有一个人直接叫了几份披萨，众人吃的开开心心。

　　一同学拿着披萨去给建哥吃，当头挨了建哥一巴掌，虽然打得也不疼。
　　建哥训道：“看看全年级还能找到比你们更疯的吗？吃完了收拾干净，不然教导主任又扣我工资。”
　　那男生并不在意，嬉皮笑脸地把披萨塞自个嘴里：“扣多少我们给你众筹。”

　　啧，开联欢会呢吧？
　　吃饱了还能运动吗？
　　说吃饱的是小瞧他们了吧。
　　22班是谁啊？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22班嘛。

　　两班形成鲜明对比，除了正在学习的叛徒叶婵。

　　“叶婵真该被提着丢到隔壁班观众席，”张晨雨叹惋：“就跟一排好牙齿里面的坏牙齿似的，不整齐，看着难受。”

　　这比喻有点儿清奇啊，应该是一排坏牙齿里面唯一坚强挺立的好牙齿吧。

　　虽然知道叶婵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但吴潇还是从内心同情有些被孤立的她。

　　于是，她从屁股底下抽出来垫座位上的书，说：“学习难道有错？我也学习。”

　　张晨雨扒着她的书，看了看封面，读出来书名：“知音女性。”不由感叹：“啧啧，好好学习。”

　　吴潇：“……”

　　她想起来了，这本书是早上为了垫屁股随手从家里拿的。
　　她妈最爱看，还定了年刊。

　　*

　　吴潇跑接力，她爆发力好，被安排在最后一棒，几乎没有悬念，22班女生接力跑了第一。

　　等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吴潇意外地发现，叶婵没有学习，而是远远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原来那天约定好的事情她记得挺劳的嘛，虽然自己当时只是随口说说。吴潇也朝叶婵笑笑。

　　然后，叶婵就低下头继续学习了。

　　“陪我去上个厕所吧，待会儿我要跑八百米。”张晨雨拉住了吴潇。

　　“还是幼儿园小宝宝需要别人帮忙擦屁股吗？上厕所这种事自己去。”吴潇刚跑完，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座位上喝水调整心律。

　　张晨雨不再勉强，自己去了，一边下阶梯一边转头猥琐地笑着对吴潇说：“是啊，我今年才三岁——啊——”
　　由于没看路，她一脚踏空，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吴潇见状，连忙把水扔到了一边，飞奔下去扶张晨雨：“没事吧？摔到哪里了？”

　　建哥也跑了过来，帮忙一起扶起来张晨雨：“还能走吗？有没有摔伤？”

　　“脚腕好疼，可能扭到了。”张晨雨咬着牙齿，表情狰狞。

　　建哥急忙对吴潇说：“你快带着张晨雨去医务室看看。”

　　吴潇点头，拉着张晨雨要走，张晨雨却喊道：“不行啊，待会儿我还有八百米。”

　　建哥急的都笑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八百米，待会儿我派一员大将替你跑，快点去医务室吧。”

　　到了医务室，医生一看，张晨雨脚腕并没有什么大事，找了一块冰袋给她覆上，让她坐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脚腕已经没那么疼了。

　　等她俩回来的时候，八百米已经开始了。

　　吴潇往田径场上一看，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建哥派出去的一员大将，居然是叶婵。

　　这也没办法，22班的女生几乎都报了项目，八百米和跳高跳远之类同时进行，而观众席上剩下的几个女生，要么刚跑了四百米，要么身体状况不佳。

　　总不能找个男的上吧？
　　所以就只有叶婵了。

　　张晨雨在旁边皱了皱眉头，十分担忧：“叶婵跑八百米行吗？感觉她一天到晚屁股都粘在板凳上没起来过。”

　　建哥安慰道：“肯定没问题，你看叶婵那么瘦，一般瘦子跑步都不会太慢。”

　　张晨雨：“……”扎心。

　　吴潇心想那可不一定，她看叶婵八成是一天到晚光坐着学习不运动，所以才瘦成那个样子。一看就营养不良没活力。

　　唉，算了，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反正22班运动会得的奖多，不差这一个。

　　果然，不出所料，叶婵一开始就比别人落后一截，并且这一截随时间推移呈增长趋势。
　　等到别人都跑完了一圈时，她这圈才跑了大概三分之二。

　　建哥不知道是安慰吴潇和张晨雨还是安慰自己：“叶婵脑袋瓜子好使，这肯定是她的战术，留着力气最后冲刺反超。”

　　然而，并没有。

　　到了第二圈，瞎子都能看出来叶婵没力气了。
　　此时，绝大多数选手已经跑完了第二圈的一半。

　　建哥摸摸光头，觉得自己派出的这员“大将”确实不太给力，尴尬地冲吴潇她俩笑笑：“没事，这种比赛嘛，重在参与。”

　　张晨雨也笑着说：“当然没事，就是比着玩的嘛。”
　　能找到人临危受命替她上场就不错了，哪儿还能因为人家跑的慢就在背后说什么呢。

　　吴潇从班级的补给区拿了一瓶脉动，拍着张晨雨的肩膀道：“叶婵待会儿肯定累得不轻，咱们去终点处接她吧，顺便送瓶水。”

　　张晨雨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吴潇一起过去。

　　叶婵本来就是转学生，再加上性格不活泼，因此和班级里的同学有隔阂，待会儿肯定没谁主动去接她。再说，叶婵帮张晨雨跑的，她们去接也是本分。
　　吴潇想的挺周到的。

　　这时参赛选手几乎全部跑完全程了，还剩下叶婵自己差半圈，吴潇和张晨雨估摸着以她的速度，跑完估计还得一会儿，因此走的也不快。

　　只是，下一秒场上突然出现了反转。

　　终点处记录成绩的两人许久没看到有选手过来，以为大家都跑完了，搬起桌子凳子，拿着记录本，转身朝反方向走了。

　　张晨雨吃惊地叫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搞的？！”

　　现在全场人都看着呢，他俩就这样走了，叶婵怎么办？跑到终点没人记录成绩算是个什么情况？叫谁谁不得尴尬死。
　　这说不定是叶婵第一次跑八百米，人家跑的那么努力！

　　来不及多想，吴潇把脉动往张晨雨手里一塞：“你慢慢走过去等叶婵，我去拦那俩人。”

　　然后飞速地跑过一溜观众席，穿过跑到，冲到那两个人前面。

　　于是，那两人一边搬着东西一边有说有笑间，忽然看见有人拦住了他们。

　　一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表情不太友好，一脸戾气。

　　还没等他俩开口，就听见了那女生暴怒的声音：“你俩出门没带眼睛是吧，没看见还有一个人没跑完吗？这么着急着走是赶着去投胎吗？快点儿回去！”由于正在气头上，吴潇一气之下变回了初三时还在打群架的女混混模样。

　　搬桌子的那人一听吴潇说话如此难听，原本自己不占理的也非得杠上两句了：“我们走就走了你管得着吗？再说，现在都还没跑完，肯定拿不到名次，还记录什么鬼啊？”

　　吴潇冷笑：“那我看你这样子，将来八成也考不上什么大学，干脆现在就退学回家吧。你说怎么样？”

　　那人被她这么一噎，不知道怎么反驳。

　　旁边的人就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吧。”
　　这女的一看就不好惹，说不定是哪个班的小混混。

　　两人沉着脸，把东西搬回原处，此时，叶婵也跑完了。

　　她累坏了，因为血液上涌，平日里苍白透明的皮肤变的红扑扑的。

　　张晨雨递过去脉动，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叶婵都没来得及说话，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下了小半瓶。

　　喝完后，她朝记分员那里望过去，吴潇站在那两个人身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嘴角带着一抹笑。

　　叶婵忽然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等到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叶婵趁着张晨雨去小卖部买东西，悄悄地走到了吴潇身边：“那个……今天的事情，谢谢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吴潇摆摆手，笑容爽朗：“换别人也得这么做。”

　　“但今天这么做的是你。”叶婵语气很郑重，然后飞快地往吴潇手里塞了个东西，走开了。

　　吴潇拿出来一看。
　　嘿，是个棒棒糖。大概是跑完八百米后叶婵自己去小卖部买的。
　　挺有心的。

　　白天开了运动会，但晚自习还是要继续，只是大家兴奋了一整天，都不怎么能静下心学习。

　　今天天气很好，夜空澄澈，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风也很好，凉爽却不让人感到冷。校园里绿化多，风夹杂着花草的味道扑面而来，舒服极了。

　　吴潇便趁课间出去走了走。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去了一条平日里没什么人的小道。

　　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婵，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从你第一天转到一中，我就注意到你了……”

　　哟，这不是曾经唱《一楼最漂亮的姑娘》的那个文科班女生的声音吗。
　　怎么，她现在在追叶婵啊。
　　吴潇突然来了兴致，悄悄站在一边观察，想看看叶婵是什么反应。

　　叶婵打断了那个女生的深情告白：“你为什么喜欢我？”

　　那女生一愣，不过反应挺快：“因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啊，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性格文静，成绩又那么好……”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的吴潇都一愣一愣的。
　　文科班在五楼，物化般在一楼，隔了那么远，没想到她居然能把叶婵这么一个转学才一个多月的人打听的这么清楚。
　　爱情的力量啊。

　　等她说完，叶婵平静开口：“那照你这么说，我那么优秀，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她语气非常平淡，就好像是在客观陈述一件事实，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文科班女生愣住了。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一旁偷看的吴潇差点没笑出声，好歹是忍住了。
　　社会你婵姐呀，这么伶牙俐齿。
　　啧，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拒绝别人呢。
　　够装逼的。

　　看了这样一出好戏，吴潇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加愉快。
　　走回教室的时候，她随手往校服口袋里一掏，谁知道摸出来了一支棒棒糖。
　　哦，想起来了，白天叶婵送她的。

　　吴潇剥了糖纸，将棒棒糖塞入口中。
　　不错，波子汽水味的。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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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社会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