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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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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马志平就买了回县城的车票。在车上，他渐渐冷静下来。
回县城干嘛呢？养病还是……看看苏青？
也许，可以一边养病，一边看着苏青。
马志平想明白了，他要在县城租间房子，然后一边打工一边养病。然后，有时间的话就去推拿馆看看苏青。当然，得背着苏青。
他觉得，他实在没脸正大光明地去看苏青。
苏青是从前台李然口中得知，自己被人跟踪的。
那天，他下了班，刚想出门买点东西，就被李然一把抓住了。
李然一边偷偷望着门外，一边对苏青小声道：“苏青，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这两天我见有人老是偷偷摸摸地盯着你。”
苏青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个瞎子，有什么人会惦念他呢？而且，就算是被人盯上了，自己身上带钱从来不超过二十块，就是抢也不怕的。但见李然神神叨叨，只好敷衍着说了声知道了。
可能是李然的提醒有了用处，苏青出了门，确实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那脚步声离着自己大概有个十来米远，每当自己走快了，那个人也就跟着走快了。当自己慢下来的时候，那个人也跟着慢了下来。
很明显，自己确实是被人跟踪了。
但苏青想不明白的是，什么人会跟踪他呢？
走到拐角的时候，苏青加快了脚步，想着把后面的人甩掉，没想到却跟迎面过来的一个中年油腻男撞了个正着。
那中年油腻男还没说话，苏青先道了歉。“对不起啊，走得急了，没注意到。”
那中年油腻男本是站错了道，按理说应该走对面的马路才对。但他见苏青先认了错，就自觉有理一般，火气挺冲地说道：“你眼睛瞎了啊，走路不看道儿啊！”
苏青没在意，他敲了敲手中的盲杖，笑道：“我确实看不见。”
中年油腻男气焰更嚣张了，冷哼一声，“仗着自己是个瞎子就能四处乱撞啊，撞到我还好说，要是撞到老人孩子怎么办？更何况还有孕妇呢，你担得起责任么？”
苏青原本想着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人不要脸地打蛇随棍上，于是，苏青的脾气也上来了。
“别说你是个男人，就算你是个孕妇，也不该这么走路，你不知道自己没按交通规则走吗？”
中年油腻男仗着自己眼睛好使，再加上年龄和体型上都占优势，决定耍一回无赖。他一把抓住苏青的脖领子，准备吓唬吓唬苏青。“狗屁的交通规则！”
谁知道，苏青并不吃亏，盲杖一抬，照着中年油腻男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中年油腻男嘴里嘶了一声，手上一用劲，直接把苏青推了出去。
苏青脚下腾腾腾往后倒了三步，总算没有摔倒。
中年油腻男嘴里骂骂咧咧，奔着苏青就冲了过去。
苏青攥紧了手中的盲杖，随时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住手——”
中年油腻男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一个痨病鬼一样的瘦弱小青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用身体挡住了苏青。
“你谁啊？跑这儿来多管闲事。”
马志平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就开启了鞭炮一样的连环咳嗽模式。
直到五分钟后，马志平总算停了下来。
“你走错路了，还想打人。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每说一句，马志平都要喘上一喘，听着都让人揪心。
中年油腻男费力地听完了，火气也下去了。他皱了皱眉，对马志平说：“你还是回家吃药去吧，别来大街上多管闲事了。”说完，绕着俩人走了。
他还真有些担心，俩人说着说着话，这小青年突然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到时候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马志平等中年油腻男走了，这才转过身，压着咳嗽叫了一声，“苏青。”
苏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两年他见人见多了，倒是练出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
他淡淡地开了口。“吃饭了吗？”
马志平怔了一下，他以为，苏青会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也已经于慌乱之间编好了一套说辞，谁知却没派上用场。
他哦了一声，实话实说道：“没吃呢。”
“走吧。”苏青当先朝不远处的一家中餐馆走去。
马志平跟在后面，不时咳嗽两声。
在餐馆坐下了，苏青问了马志平一句，“想吃点什么？”
马志平极力压着咳嗽，“都行。”
于是苏青就叫了两碗面，一碗臊子面，一碗阳春面。一碗多放辣，一碗不放辣。他身上就带着二十块钱。
等面的工夫，苏青问起了马志平。“怎么回县城了，什么时候回去？”
马志平原本编好了瞎话，这时候突然说不出来了。他苦笑了两声，实话实说道：“休学了，暂时先不回去呢。”
苏青刚想问什么原因，面上来了。“你咳嗽呢，就吃阳春面吧。臊子面太辣了。”
马志平觉得眼眶有些发酸，腾腾的热气一熏，更想流眼泪了。
他把臊子面推到苏青面前，又给苏青拿了双筷子，放到苏青手里，这才说了一句，“吃吧。”
苏青没吃面，把筷子放到了碗边上。问：“怎么休学了？”
马志平的嗓子就跟被羽毛搔了一通，又是一阵连环咳。他从餐桌上拿了几张面巾纸，死死捂住嘴巴。
咳嗽过后，他才苦笑一声，“病了，学校说保留学籍，先把病治好了。”
苏青的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什么病？”
马志平犹豫了一下，“小毛病，不碍事。”
“小毛病，学校就让休学？”苏青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混弄过去的。
马志平没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肺结核。”
苏青的心咯噔了一下。原本放在碗上的筷子，也像是被吓着了似的，骨碌碌地滚到了桌面上。
马志平的咳嗽声又来了。
苏青的两条眉毛朝中间皱了起来，“婶子知道吗？”
马志平停了咳嗽之后回答，“不知道，我怕她担心，就没跟她说。”
苏青从桌子上又摸了双筷子，低头吃起面来了。吃了两口，抬头问马志平：“那你怎么打算的？”
马志平对着面条吹了口热气，自嘲一笑道：“我原本想的是先把病养好，然后再回去上学。可看目前的情况，这病是不好说了。”说完又是一通连环咳，仿佛要把心肝脾胃肾一起咳出来。
苏青听得直皱眉，他放下筷子，大喊了一声：“服务员，来杯水。”
服务员答应一声，很快拿来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苏青摸索着倒了杯水递给马志平。
马志平喝了两口，咳嗽总算是压下去了。
苏青等马志平不咳嗽了，再次拿起筷子吃起面来了。吃了两口，又问：“那你现在在哪儿住呢？”
马志平一连喝了两口水，总算觉得嗓子清楚点儿了。回答说：“就在推拿馆对面，房租倒也不贵，一个月二百。”
苏青不说话了，等吃完了面才又问：“李然说有人跟踪我，说的是你？”
此时马志平嘴里正含着一口水，听了这话险些喷了出去。
他咳了一会儿，等停下来，才讪讪地说道：“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我，不过，我确实过来看过你几次。”
苏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那就是上个月回来的了？”
马志平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也不知道是病症的关系，还是臊的。
苏青又道：“干嘛不直接找我，非要偷偷摸摸的？”
马志平确认了，脸红就是臊的。
他支支吾吾道：“我怕影响你工作，也觉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苏青自然知道马志平的不好意思是因为什么，他原本想着挖苦讽刺两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避重就轻地说：“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体贴？”
马志平明白苏青的良苦用心，他感激地看了苏青一眼，用一种满怀愧疚的语气说道：“对不起，苏青。”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苏青皱了皱眉，问：“检查之后医生怎么说？”
马志平喝了口水，压了压嗓子眼儿的瘙痒，苦笑两声，“不太好。目前还没有特别有效的药物能够治疗。而且，需要在饮食和生活习惯上多加注意，提高身体免疫力。”
苏青点点头，不说话了。
马志平只吃了小半碗面就不吃了，他见外面渐渐黑下来了，就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你一天也挺累的，回去早点休息。”
苏青站起身，拿着盲杖往门外走。到了门口，跟马志平说：“我回去了。”
马志平口中一阵发苦，苏青已经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吃了饭了，他还想怎么着呢，难道还能期待着两个人像之前一样在一起吗？
于是，他极力压着又要涌上来的咳嗽，道了声：“再见。”
马志平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回到了出租房里，澡也没洗，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用手紧紧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