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盲人推拿在促进夫夫关系上的重要作用》BigFat

49、第 49 章

　　苏青的脸色变了一变，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原来的马志平，对自己的推拿是绝对没有抵抗力的，而现在的周立新，却是百分百的清醒。
　　苏青，你该醒醒了。
　　“好，就到这儿。”苏青说完，转身去洗手盆洗手，洗好之后，用毛巾擦干了。

　　周立新穿好衣服，简单地说了两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推拿馆。
　　往回走的路上，电话铃响了。
　　周立新看了一眼来电的名字，张珊珊。
　　张珊珊是周立新的同事，今年二十三，比周立新小三岁。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上去聪明伶俐，像个高中生似的，性格也挺好，爱说爱笑的。

　　周立新来的第一天，这个张珊珊就表示出对周立新有好感。
　　于是，有爱管闲事的同事就开始给俩人介绍。俩人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逛过几次街，一来二去，就成了别人眼里的金童玉女。
　　如果按结婚对象的标准来看，张珊珊肯定是个好结婚对象。但周立新始终没什么感觉。跟张珊珊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还会觉得有点儿烦。但即便是烦，他还不能说。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仍是一个人闷在宿舍里，看书、学习、备课。
　　至于这个似有若无的女朋友，周立新几乎很少想起。
　　当电话铃响到第四十下的时候，周立新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张珊珊的笑声，“怎么这么慢，忙着呢吗？”
　　周立新勉强笑了一下，“是，在外面呢，正往回走。有事儿吗？”

　　张珊珊的笑声听上去有些害羞，“就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去看电影，今天晚上五一影院。”
　　周立新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片子？”
　　张珊珊笑着说：“《霸王别姬》，张国荣演的，听说都上映好几年了，只不过上映的规模不大，而且一票难求。这两张票还是我表哥托关系弄来的，很不容易。”

　　周立新虽然没看过，但之前听人讲过，知道里面涉及到同性恋情，刚刚被苏青摸过的蝴蝶骨忽然烫了起来。
　　他忍不住脸上一红，犹豫一下，道：“那影院门口见吧。”
　　俩人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周立新回了宿舍，先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他反手摸着自己的后背和脊梁，感觉血顺着脖子爬上了整张脸。

　　五一影院门口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全都用手捂住嘴，不停地呵气，不停地跺脚。
　　天气虽然寒冷，但阻挡不住小青年们约会的决心。
　　周立新在人群中张望了两眼，没有找到张珊珊。刚要打电话，就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对上一张笑意盎然的脸。

　　“你一来我就看见你了，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见。”张珊珊笑吟吟地说道。
　　周立新觉得有点儿尴尬，他见人们陆续往电影院里走了，赶紧道：“电影马上开始了，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张珊珊答应一声，抓住周立新的手就往前冲。

　　周立新觉得有点儿别扭，想要甩开，无奈张珊珊攥得实在是太紧了，只好由她去了。
　　直到电影开场，周立新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被张珊珊拉住的那只手上。
　　好想甩开，实在是太别扭了。
　　不过，很快，周立新的注意力就被电影吸引住了。

　　电影的主角是演生角的段小楼与演旦角的程蝶衣。俩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合演的《霸王别姬》誉满京城，程蝶衣对师哥的感情正如虞姬——从一而终。而段小楼却只把程蝶衣当做兄弟。
　　于是，这段感情注定充满了坎坷不幸，注定没有好的结果。
　　周立新在观看影片的时候，他的身体狠狠地打着哆嗦，一颗心怦怦乱跳，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觉得，这影片实在是很大胆，竟敢把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搬上屏幕。
　　影院里不时有人小声嘀咕，“俩男的这是干什么，实在是好笑。”
　　周立新眼神黯然，为剧中的两位主人公难过，也为他和苏青难过。
　　为什么两个男人就不能相爱，不管是什么年代，过去也好，现在也好，为什么就不能得到祝福？
　　周立新想，他是个胆小鬼。虽然他想要答案，却根本不敢问出口。

　　再看看胆小鬼身边的张珊珊，竟然有一颗玻璃心，她没有被那些不满的声音左右，反而为电影中的两位主人公流下了眼泪。
　　一场电影下来，她一共哭了十三次。
　　从电影院出来，张珊珊红着眼睛提议一起去吃晚饭。周立新被张珊珊的眼泪感动了。他没有拒绝，于是再次被拉着来到了一家中餐馆。

　　点餐的时候，张珊珊需要两手捧着菜单，周立新的手总算是被解放出来了。
　　这回，周立新的身子尽量往后靠，再也不敢把手放到张珊珊能够够到的地方了。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张珊珊又提议去公园溜圈儿。周立新也不知道，这姑娘哪儿来的那么些精力。

　　于是，俩人又来到了东风公园，在夜黑风高的树影间被冻成了两根冰棍。
　　直到周立新第十八次提议回家，张珊珊打了第十八次喷嚏，她总算是妥协了。
　　“好吧，那回去吧。”声音里还有点儿恋恋不舍。
　　分手的时候，张珊珊忍不住问道：“立新，你过年回家吗？”
　　周立新老实回答道：“回去，我已经买好了车票，后天回去。你呢？”

　　张珊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没买到车票，回不去了。”
　　周立新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张珊珊只好把话说明白了。“你能带我回你家吗？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周立新下意识就想说不行，但考虑到上次他给他妈打电话，坦白他跟苏青见过面了但承诺只做普通朋友时，他妈明显的怀疑语气，于是咬了咬牙，点点头。

　　张珊珊笑道：“那太好了。明天去买点儿年货，我头回去，怎么着也不能空着手啊？”
　　周立新心知张珊珊逛街必然会拉着自己，于是赶紧说：“不用了，坐车回去拿那么些东西不方便。”
　　张珊珊却坚持道：“那不行，我怎么也得给阿姨留个好印象。你就别管了，明天我去宿舍找你。”

　　果不其然，周立新连拒绝都来不及说。
　　第二天一早，张珊珊就来找周立新了。俩人去最繁华的路段逛了半天，买了不少吃的喝的。
　　走了一会儿，累了。俩人就去饮品店歇着。
　　周立新看着窗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斜对过的乐器店。

　　乐器店的橱窗玻璃上挂着一把古铜色的二胡。
　　周立新的眼睛再也转不开了。
　　张珊珊见状，吃惊地笑道：“你还会拉二胡呢？”
　　周立新摇摇头，颇有些怅然地笑道：“不会。我有一个朋友会拉。”

　　张珊珊笑道：“回头有机会请他拉一下，真想见识见识。”
　　周立新苦笑道：“可惜，他的二胡坏了。”
　　张珊珊有些可惜地感叹了一声。
　　俩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去了。
　　周立新到了家，脑海中仍旧不时浮现出那把二胡的倩影。他犹豫了一下，拿了钱包就去了乐器店。

　　可惜，乐器店已经关门了。周立新拍了两下门，也没人应声。
　　没办法，周立新只得往回走。回头看的时候，他发现乐器店的门头上有电话号码，周立新心下一喜，赶紧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接通了。

　　对方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声音听上去温和而沧桑。“你好？”
　　周立新有些拘谨地道了声好，“您好，我想请问，您店里的二胡还卖吗？我想买一把。”
　　老人有些吃惊，笑道：“听你的声音，应该岁数不大。年轻人喜欢二胡的，很少见啊。”
　　周立新赶紧解释，“我也不会拉，我一个朋友会。他那把坏了，我想把这个送给他。”
　　老人沉吟片刻，笑道：“这样吧，你稍等片刻，我一会儿过去店里。咱们见了面再说。”

　　周立新道了声好，挂断电话后就跺着脚在门口等着。
　　天渐渐黑下来了，身上也越来越冷。
　　周立新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他的鼻头冻得通红，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
　　大街上人不多，而且都来去匆匆。
　　周立新不断地望着街道两侧，不知道老人会从哪个方向过来。他用手捂着嘴，用口中呼出的热气暖手，然后再习惯性地搓一下手。

　　在他搓了第八百八十八次之后，老人总算是出现了。
　　老人带着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出门的时候临时有点儿事，让你久等了。”说着，把门打开了。
　　周立新说了声没事儿，跟着老人进了店。
　　进了门，周立新立刻被震撼到了。

　　店里到处都是二胡，墙上挂的，地上摆的，空中吊着的，全都是二胡。大的，小的，宽的，窄的，黑的，红的，红木的，乌木的，小叶紫檀的，不一而足。
　　老人如数家珍，笑着给周立新介绍：“二胡起源于唐朝，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发源于我国古代北部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二胡的音色独特，有不少名曲，例如《二泉映月》《良宵》《听松》等等。”

　　说了一会儿，老人就让周立新自己看了起来。
　　周立新的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周，最后锁定了橱窗上挂着的那把古铜色的二胡。也就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把二胡。
　　“这把怎么卖？”
　　老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沉吟片刻，道：“年轻人，你选个别的吧。这把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