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焰》羡宇幸

70、撞个正着

　　现在外面的天真的好晴朗。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墨佳眼前的建筑全都被包裹在了雾里面。

　　这是个非常神奇的景观。

　　明明他们背后晴空万里，艳阳刺眼，可是偏偏这眼前，偌大的巨石牌坊背后朦胧得很，完全辨不出是何方去路。

　　牌坊上边匾位的地方有着金灿威严的“净晴九岚”四个大字，后面延展往上的石阶像是直插入雾里，再稍微远一点的景物都无从分辨。

　　墨佳带着亲兵护卫，一行七人，皆是第一次踏足此地。勒马停步于此，为首的小头目阿方观察过周围后驭马上前来到墨佳身边，问他：“要不要先派人上去探路？”

　　“不必。”墨佳说来，下巴微微一抬，阿方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也就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面前，是很诡异的一幕。

　　石阶往上，高高的空中，浓重的迷雾里头飘出了两个白苍到刺眼的诡异面具。

　　那两个面具的额头上皆有着一抹极其妖冶锁目的血痕，挂着冰冷讽刺世人的弔诡笑意，幽幽森森地，让人不寒而栗。

　　眼看着这两面具若隐若现，远远缓缓地朝这边飘荡过来，估猜不出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阿方冷汗直冒，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剑。

　　其他的侍卫也一下紧张起来了。

　　直接驭马上前，他们纷纷亮出武器，自觉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把墨佳护进了圈子中心。

　　墨佳倒是完全不慌。

　　他直接下了马来。

　　那两面具由远及近，穿透了浓雾，漫步出来，身子逐渐显现，透出了通天门下特有的长袍。

　　阿方他们也下了马来，看清确实是两个人类没错，把武器收了起来。

　　墨佳走出包围圈，主动迎了上去。

　　还没等他开口问，来到他跟前的两位生员便先对他作了揖。

　　其中的一位对他恭谨道：“墨大人，尊座知道您会来，命我等在此候您，还请您卸下兵刃，单独随我前往。”

　　“什么？”阿方一听，意见很大。

　　墨佳此番前来带上他们六个是有原因的。

　　他之前遇袭，伤得不轻，他们几个随他出行，就是要提防歹人再对他下手，要护他的周全。这亓官大人极少在人前露面，只留传闻在世间，根本不知是敌是友，若让他就这么单独跟人上去，对方要是有什么歹心，岂不是危险。

　　阿方想要驳对方却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墨大人，净晴九岚并非是非之地。”这人不打算跟阿方在这掰扯，提醒墨佳道：“况且事关太子殿下，人多了不好说话。”

　　事实确实是如此。

　　墨佳听罢，考量了一秒，末了，把自己的佩剑摘下来交到了阿方手上。

　　阿方领下佩剑，另一位生员见罢，便也上前来对阿方一行邀约：“烦请几位爷随我到东厢去歇息等候。”

　　阿方还在等墨佳发话。

　　见墨佳点头，他们一行六人才随那位生员走了。

　　之后，墨佳跟随这人上了山。

　　他被直接带到了净地的最深处——通天阁。

　　清静幽深之处，雾迷蒙。

　　通天宝阁神秘庄严，高耸入云，屹立于天地间。

　　生员只把他带到明堂便退去了。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便上了台阶，走到门前，发现这里的门板确实没了，想起白马焱刚才对他说过的，心一沉，抬脚跨过门槛，擅自往里头踱了进去。

　　内里，异常寂静。

　　偌大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他站在大堂竖耳倾听，并未听到刺客提到过的心跳声。

　　好像说……是在二楼来着？

　　他心里想。

　　他警惕打量过周围，确定确实没有人，便往楼上去。

　　放轻脚步踩上铺着绚烂厚实地毯的阶梯，上到二楼，他果真看到了一个旧色的金铜钵器。

　　但，跟刺客说的不一样，他走近去看，这个钵里是空的。

　　头顶，忽然哒哒哒作响。

　　听起来像尖锐的百足缠爬在木头上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爬虫在头顶上方缠绕攀爬，他心一惊迅速抬头，不想，眼睛一下瞪圆。

　　他被眼前的狰狞之势震撼到了。

　　头顶是一束光。

　　此光不像是阳光，冷冷地，不知从何而来，自上而下打下来，照亮着内里。

　　围绕着这束光向上延展的大大小小的储宝格子远看如同会随着呼吸起伏的鳞甲一般，怒气磅礴，极富生命力。

　　这束光太亮，让墨佳无法直视，看不清顶上到底是什么个景象。

　　但，他直觉这光布置在这里并不是照明用的。

　　倒像是用来吸引安抚某些东西，不让它们作祟。

　　总感觉，这束光如果消失了，眼前这些就会大变样。

　　会有什么怪物低下狰狞的头颅，张开獠牙，暴露出吞噬一切的恶意。

　　耳廓轻微一动。

　　眼里的惊愕瞬间隐没。

　　他立刻转头，往楼下去，刚下到大堂就与进来的亓官对上了目光，他立马对其拱手，恭敬：“亓官大人。”

　　亓官先是瞥了眼他身后的楼梯位置，微淡一笑，目光回到他身上，客气道：“墨大人今天到我这来，是为那副躯壳吧？”

　　墨佳放下手，回以淡笑，夸：“亓官大人神通广大，料事如神。不仅猜到卑职会在什么时候来，还很清楚卑职的来意。”

　　“倒不是我有多神通，而是你我平生素无交集，你会来找我也就只可能是因为这事儿。”亓官不接他的恭维，坦言：“然而，为此事来找我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话惹得墨佳眉头一皱。

　　他眸子一转，猜：还有谁？

　　李熹？

　　连他加李熹，一共不就两吗？

　　听亓官的语气，人数超过三个。

　　那是不是把先前派来的那个刺客也加上了？

　　还是说亓官指的另有他人？

　　“亓官大人，可否让我先看一看那副躯壳？”

　　“只是看一看吗？”亓官一笑，嫌他不够坦白，打趣：“难道不打算带走吗？”

　　“可以带走吗？”这话着实令墨佳意外。

　　墨佳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了。

　　亓官的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身后，末了，忽然摇了摇头。

　　墨佳不明白他的意思。

　　刚想问，这时却来了人。

　　这人来得有点急，对他俩恭敬作揖后，对亓官做了一个手势。

　　亓官眼里划过了一丝意外。

　　他眼珠子一转，而后，视线回到墨佳脸上，说：“你今天白跑一趟。”

　　“什么？”

　　墨佳眉头一紧。

　　末了，看亓官想随这人走，墨佳身形一闪，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亓官微怔。

　　末了，问：“怎么？”

　　墨佳并没有要对亓官无理的意思。

　　但，亓官的态度转变之快实属突兀，让他有点不甘心。

　　“您刚才不是才说我可以把那副躯壳带走吗？”

　　“现在正用着，你怎么带？”

　　“唔？”墨佳又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亓官看他这样，便也不急着出去了，拿出点耐心，对他：“那具躯壳你领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毁掉？”

　　“我不会。”

　　“但冀王会。”

　　亓官的话令墨佳微怔。

　　“哪怕你没有那心思，你只是不放心躯壳放我这，你带回去，你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守着他？”亓官对他：“等你发现守不住，你就只能把它交给其他人看管，之后这副躯壳就会落入真正想要他的人的手里，你信吗？”

　　亓官说的是事实。

　　但，墨佳听完这番话，却不觉眼前这人可以交心。

　　相反的，是更为警惕了起来。

　　“亓官大人果然神通广大，对我们的事这般的了如指掌。”墨佳眼神有些变了，试探道：“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需不需要防？”

　　亓官一愣。

　　随即，他呵呵乐了。

　　他可没有自证的习惯。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怎么样墨佳也奈何不了他。

　　他一脸轻松，反问他：“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没有道理吗？”

　　墨佳也知道自己没有拿捏对方的本钱。

　　所以只得收敛，把态度放低，恭敬地向他作揖，求道：“亓官大人，卑职今天前来只为求证，绝无其它非分之想。还请大人允许卑职见上一见，好让卑职心里有个底。”

　　亓官见他这么坚持，轻叹一声。

　　眼睛又往楼梯那边一瞥，亓官支吾：“……他出去了，现在不在。”

　　“大人！”

　　“我说的是真的！”面对墨佳的质疑，亓官不耐烦解释道：“他是活的，懂了吗？”

　　亓官没有说谎，确实没有故意推脱。

　　而是刚才左霁确实随着墨佳来到了这殿里，这会儿却不知道哪里溜达去了。

　　他们不知道左霁其实是吃瓜去了。

　　刚才那人来，神神秘秘对亓官做手势，他不懂，却很好奇，发现亓官的表情挺意外，还急着要走，他便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客人前来打扰，而亓官又不得不去见上一见。

　　他心想，还能有比他更大的咖？

　　眉一挑，他忽然来了兴趣。

　　待客的话，自然是前厅啰。

　　现下，无聊透顶的厉珝正坐在椅子上，端起那杯刚送来的茶，抬手浅饮了一口，手刚放下来，就看到了一双幽幽的、满是怨念的眼睛盯着自己。

　　“噗！”他心态差点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