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为奸》阿冥娘娘

52、第五十二章

　　李惓坐的远，侧着身子没去看他，目光从车窗往外看，厚锦纹车窗帘子随着风忽起忽落，街上的景色也断断续续看不真切。从欢满楼往祈临街走，先过一条空巷，在穿两条闹街。

　　去欢满楼的时候还好，正是中饭时候，街上没多少人，可是这会儿正是下午，街上行人正多的时候，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干什么的都有。马车一踏进人堆里就跑不起来了，坐车还没爬着快。若是在城西，那都是认识这皇家车驾的，可在这片地方，能认得出这是皇家马车的老百姓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自然没人避让。

　　不过马车走的虽慢，但李惓倒是不急。车外喧闹非常，小贩叫卖，妇女吵架，孩童争吵，一声接着一声混杂在一起透过车窗帘子忽远忽近地传来。

　　马车挪似的从两条闹街，终于从困顿中挣扎出来，往丞相府疾驰而去。李惓看着窗外的景色由热闹熙攘，变得逐渐冷清，车轮滚滚向前路上行人无几。

　　“四殿下，周大人，丞相府到了，烦请二位下车吧。”大福的声音带着试探从外头传了进来，看来在欢满楼那惊魂未定的，他还没缓回神来。

　　大福跳下马车，把垫脚木凳抽了出来，站在一侧等着里头两位大神仙下车。他刚才的话说完，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功夫，一只手才从里头伸出来，撩开了车帏探出身子。

　　正是周慎。平日里周慎总是喜欢深色衣袍，眼前这一身白衣飘飘往那一站倒也有几分谪仙入世之感，眉眼如墨，面带浅笑，青丝未束起随意散在肩上。

　　好看是真的好看，大福咽了下口水，怪不得四殿下冒着那么大风险也要去青楼闹，这么好看的人怎么愿意让他被别人抢了去。

　　周慎踏着木凳从马车上下来，从大福身侧走过的时候，大福才看清他衣领上还沾着些水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欢满楼见到周大人的时候他身上有这些吗？那会儿太紧张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应该没有吧？

　　啊……难道刚才两个人在车上干什么了……这这就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能力了。

　　大福一脸若有所思，不敢让周慎看到自己的神色，只能低下头往后撤了撤。

　　他跟方白一左一右，等着李惓跟在后头也下了马车才收起木凳。接着方白又驾起马车往禮王府去了，大福跟在周慎和李惓身后一同进了丞相府。

　　李惓跟着周慎并排往内院去，却没料到刚跨上风雨连廊，周慎去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见周慎停下，李惓也止了步子，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慎。

　　周慎凤眸弯弯，“许久没有赏过湖景了，叫人搬些茶歇去湖心亭上吧。”

　　听到湖心亭，李惓不受控制的又想起小年夜那晚，那天晚上的回忆像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那晚的记忆记不太清了，只留下了一个让他恐惧的符号。只要提起与那晚有关的事物，李惓心头就会遏制不住的泛起恐惧愤怒恶心的情绪，强烈到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好。”李惓神色如常，“今年热得早些，应该有初荷了吧。”

　　见李惓这般半分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来，周慎心情更佳，“我吩咐人去端茶点。”

　　“大福，你去叫些下人往湖心亭送些茶点。”周慎转过身开始使唤大福，“对了，叫些人把沈心湖上的枯枝败叶收拾一下，许久未去，守湖的小厮八成又是要偷懒了。”

　　沈心湖？

　　站在一侧的李惓听到这名字心上猛然一震，怪不得他听沈心这名字熟悉，原来是在周慎府上听来的。原先只想着人名了，却没想起这湖的名字。这名字……会是个巧合吗？或者，周慎的生母就是沈心。

　　眼下不能妄下定论，但是可以让祝文先朝这方向查。

　　“怎么了？”周慎见李惓站在原地愣神，不知是在想什么。

　　突然被叫住李惓惊了一下，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概是这两日睡的有些不好，总容易晃神。”

　　“睡不好？”周慎唇角悄悄勾了起来，深不见底的眸子意味深长看向李惓，“是因为我没睡你身边吗？”

　　“你胡沁什么？”听了这话李惓耳尖一下子红了个透。

　　周慎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我可以补偿你的。”

　　听完这话，李惓耳尖的红一下子晕到了耳垂，面上也敷了一层淡粉，“你就自己在这胡说八道吧。”

　　说完李惓甩开袖子，转身就沿着风雨连廊往前头走去。

　　“我说真的！假一赔十！”周慎眉眼含笑没追，而是站在原地放开嗓子嚷嚷，看着李惓仓皇而逃的背影，听了他的话步子放的更快了些。

　　这会儿已经入了四月下旬，也一天天的渐渐热了起来。不知为何，今年比往常热的早了许多，竟已能稍稍感觉到暑气了。沈心湖中栽了不少荷花，这会儿还早看不见多少，但是已经能看见大扇的荷叶了。

　　大福手脚麻利，不消一盏茶工夫东西就准备齐全了。

　　两人上亭子的时候，紫檀香已经燃了有一会儿了。桌子上铺了层厚锦纹绸子，六碟青白瓷碟放着茶点，一盒红木雕八宝果脯，茶仍照旧是金骏眉。

　　李惓随意捡了个位子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其中一盏伸手要递给周慎，却没想到周慎故意不去接，惹得李惓颦眉瞪他，他反倒还没脸皮的笑了起来。

　　春末细风夹杂着微微的燥热从湖面吹来，带着生机勃勃的气味，抚的人心平静，李惓许久没有这般悠闲宁静了。他左臂支在桌上用手托着下巴，稍稍眯起眼睛，有些想打盹。

　　周慎原本想作弄他，却没想到转眼就看到，李惓已经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一两阵微风拂过，绕起李惓鬓边的碎发，眉目间带着几分憔悴，薄唇轻抿着，熟睡于春景安然之中。

　　周慎附过身去，也学着李惓的样子托着下巴，目光细细的在李惓脸上描绘。

　　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李惓的脸上总是少了几分血色，白的憔悴，连带着薄眉都是浅褐的。浓密修长的睫毛覆下，桃花眼闭起时是一条利落勾人的弧线，内勾尾挑，叫人不想移开视线。

　　这片刻的宁静过于绕人，让周慎记不起前因后果，只想沉溺于此刻。周慎就这样坐着，从春光明媚到日落月升，到四周华灯初上，静静地守着李惓。

　　夜色完全沉了下去，相府各处都点了灯，只剩湖心亭还是一片漆黑。

　　大福远远的站在湖岸上，看着湖上一片漆黑，心里又急又怕。湖上是有灯笼的，火折子也有，天都这么黑了，相爷怎么还不点灯。亭子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比如周慎一个不顺心把四殿下给掐死了，然后怕人发现不敢点灯？

　　今日四殿下非要去欢满楼自己就应该拦住他！大福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得寻个由头上去看看。

　　对了，就说问问相爷要不要吃饭，都这个时候了，这由头好一点也不突兀。

　　大福赶紧扯来一条小船，深深吸了一口气，卯着劲往湖心亭方向划去。木桨拨开水面，划出片片涟漪，映着连岸的灯笼泛起粼粼波光。

　　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李惓微微皱起眉，那声响越发的近了，吵得他有些难受。李惓哼了一声，像是娇嗔似的梦呓，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一片漆黑，缓了一会才看见周围的暗暗的光。

　　“醒了？吵着你了？”周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要不要在睡会儿？”

　　听见周慎的声音，李惓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经申时了，小的……小的来问问您要不要用晚饭？”大福的声音带着微颤，非常没有眼力劲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周慎没有搭理大福，只是凑近李惓耳边小声的问到，“吃饭吗？叫下人送来。”

　　听不见亭子那头的回应，大福的小舟也不敢在向前划，就停在离亭子半丈远的地方，也看不清湖心亭上是什么情形。

　　李惓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回去吧，这会儿风有些凉了。”

　　“也好。”周慎扶着李惓站了起来，摸黑往亭子台阶方向走去。

　　大福站在船头，既紧张又害怕，生怕自己刚才想的都成真，周慎一会儿把自己也杀了灭口。他心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周慎叫他过去。怎么办？大福手心一下子覆了一层薄汗，他这会儿又想往前划又想往后划。

　　算了，大福咬了咬牙，就算是为了给四殿下收尸也要去。

　　船桨破开水面，往亭子方向去了。借着远处的光，大福渐渐看清了台阶旁的身影，是两人相偕并肩立在那里。四殿下……还活着！

　　大福简直要哭出来了，太吓人了，他简直觉得这是劫后余生。

　　“相爷，四殿下，请上船。”大福把船沿台阶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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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岁月静好一章，后头就没这么平静的时候了，望珍惜（泪目
大福：呜呜呜四殿下
李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