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焰》良辰眄庭

4、第四章

　　两个人陷入了蜜汁沉默中，康佂佯装从容挂掉电话后清了清嗓，面对这种情况就是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才是解决之道。“那个……嬴主任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赢念祖说：“没有。”

　　两个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短。

　　既然如此康佂只能踊跃提出自己的建议：“既然嬴主任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我就给您推荐几个地方吧？景区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不适合去，带您去参观本市的纪念馆可以吗？”

　　赢念祖说：“不必了，正式的场合都不去。”

　　正式的场合都不去？康佂没拿捏好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又试探着问：“那您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看书。”

　　看书好啊，看书最能打发时间。“那我们去图书馆吧？”

　　“不去。”

　　“那科技馆呢？”

　　“不去。”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康佂问的有些烦了，他稍微冷静一会思考了一下后，还是耐着性子又继续问：“那您饿了吗？我带您去吃这里的特色菜？”

　　赢念祖说：“不饿。”

　　康佂：“……”

　　不吃不喝不玩您呆家里不就成了还出来干什么？康佂忽然就明白汤如宝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
　　换个有点脾气的碰到这种人都得炸。

　　康佂反复调整呼吸，心里念着我佛慈悲，贪嗔痴是为万恶之源。正好余光撇在酒店外走过一个拎着鸟笼走过的老大爷身上，忽然灵机一动，他看着赢念祖，笑着问：“嬴主任，花鸟市场去吗？”

　　赢念祖想了想，微一颔首，说：“可以。”

　　哈哈哈，果然是个老古董。康佂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灵点赞，丝毫不加掩饰的笑着起身做了一个请状：“嬴主任这边走。”

　　赢念祖起身冲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头，率先往前走。

　　康佂看着对方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风范只感觉累得慌，盲猜这老古董从小肯定是在书香世家下的熏陶下长大的。

　　赢念祖看着自己眼前这辆银光闪闪的车，镜片后深沉的眼眸里一道异光一闪而过，他看着康佂，问：“这是你的？”

　　“是啊。”康佂点了点头，见对方似乎有点兴趣的样子，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自己的爱车，语气还是颇为兴奋：“这款还是限量发售呢，高配，全皮座椅，二百码往上毫无压力，手感质感都是绝佳体验。不过原来的颜色太丑了，所以我贴了个膜，怎么样，是不是很亮眼？”

　　赢念祖对他介绍的不予评价，只是说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浮夸。”

　　康佂：“……”

　　说真的，要不是这个人是省里来的领导他真想举拳教他做人。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买来的爱车被人说是浮夸，换谁都得急。

　　“呵呵，行吧。”康佂这些年模样没怎么变，脾气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尽管心里已经烧成一片火海，面上还是继续维持着礼貌的笑，说：“嬴主任快上车吧，外头真冷。”说完自己打开驾驶位率先上车了。

　　赢念祖没有上副驾驶位，而是坐在了后座。康佂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去看他，每次都是在被对方发觉之前假装无意地移开视线。因为临近过年街上的车辆不多，开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就到地方了。停好车以后两个人以一个中间还能插个三百斤胖子的距离并排往花鸟市场的大门走。

　　就算对方再难相处康佂还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不管怎么样这一个月他都是要搭在这个老古董的身上，与其痛苦中煎熬的过完这一个月倒不如放开了欢快的度过去。想通这节康佂也豁然了，紧追了两步凑在了赢念祖的身旁，就差和他肩并擦着肩了：“嬴主任，您最喜欢什么小动物啊？”

　　赢念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说：“没有。”

　　“没有？”康佂听完很是不可思议。像他这种老古董不应该都喜欢逗逗鸟儿养养鱼什么的嘛？没有喜欢的动物来花鸟市场干什么？哦对，花鸟市场不止有动物。紧接着他又笑着问：“那您喜欢什么植物啊？”

　　赢念祖又说：“没有。”

　　再次听到这简洁的两个字康佂彻底败下阵来，他实在也词穷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赢念祖似乎对康佂的笑脸视而不见，每句话都让两人之间隔着东非大裂谷一样的距离。没有了康佂的强行尬聊两个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下午出了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懒洋洋的，无比惬意。市场里很多卖小动物和植物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小吃店铺还坚守阵地营业着。一圈逛下来只有喷水池里的鲤鱼有些看头，水池里的水应该是刚换过，清澈见底。一条条肥沃的大鲤鱼悠然自得的在水中摆动着尾巴游来游去。鲤鱼有红色的，白色的，还有黑色的，金色的，看得人都有一些眼花缭乱。

　　康佂不时地拿余光去看自己身边的人。赢念祖似乎对水里游的东西还蛮感兴趣的，盯着水中一条摆来摆去的金色鲤鱼看了很久。不得不说赢念祖不开口的时候给人感觉还是不错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完全不是他印象中主任该有的脸。

　　关键是头也没秃，与之相反的，发量还很惊人。

　　也不知道他多大了，可能和自己的同龄？想到这康佂有些酸了，自己混到三十岁也就是个老师，人家都是省领导了。他们之间差什么呢？看起来不差什么，其实什么都差。康佂胡思乱想着神游天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眼神还在赢念祖身上这回事。一直到对方转过头跟他眼神对视时，康佂才猛地回过了神。自己竟然对着赢念祖发起了呆，这可是省领导啊，万一他以为自己在心里腹诽他那真是跳进水池里都洗不清了。

　　要说这么多年跟在汤如宝身边混，康佂也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他立马反应过来，微微笑着说：“嬴主任，您长得可真帅。”

　　这么狗腿的马屁能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康佂又一次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赢念祖蹙眉，抬手指了指他的脸，面无表情的说：“你流鼻涕了。”

　　康佂：“……”

　　什么玩意儿。

　　这大冬天的风也太刺了吧？也不管是真是假康佂猛地转过身伸手去摸自己的人中位置，果然有黏糊糊的冰凉液体挂在上面。另一只手去摸口袋，空空如也，换另一个口袋，依旧是没有。
　　对啊，怎么会有，他本来就没有出门带纸巾的习惯啊！他一个自家钥匙都懒得带的人，怎么可能会随身带餐巾纸这种永远是想要时没有，不需要时偏偏带了的东西呢！

　　比偷窥被抓包更丢人的是流着鼻涕偷窥被抓包。活这么一把年纪康佂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丢人，脸颊滚烫到他丝毫不怀疑手贴在上面都能滋滋冒白烟。

　　正在他黔驴技穷准备用袖子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的时候，一只被黑色呢大衣包裹的手递了过来。这只手的五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就算不是手控的康佂看了都觉得心跳莫名加快，因为真的很好看。而此时这么好看的手，手指正微微蜷缩，捏着一包餐巾纸。

　　赢念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给你，擦擦吧。”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康佂的丢人而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能用纸巾肯定比用袖子好，省的洗衣服。康佂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纸巾，两个人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一起，康佂手指本能的缩了一下，他快速抽过纸巾擦了擦鼻涕，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个柔软的触感。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了，赢念祖的手很冰，不是冷，而是一种接近于冰块的冰。

　　擦好鼻涕后康佂又吸了吸鼻子，重新调整了尊容后看着赢念祖。“嬴主任，这外面还挺冷的，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逛吧？”

　　赢念祖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说：“可以。”

　　两个人往停车场走去，康佂没有再浪费无用功努力活跃气氛，沉默了一路。一直到坐上了车，把空调打开，调到了最高的温度，坐在车里缓了好了一会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这么各回各家？

　　好像不太好，毕竟再怎么说现在他也是在履行工作的义务，怎么能带人家出来吹个冷风就把人又送回去了呢？这不扯淡吗。

　　康佂还在纠结中，赢念祖忽然开口：“建议关空调，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什么？”康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扭头看着后座上的赢念祖，问：“嬴主任，您还很冷是吗？”

　　“不是。”赢念祖看着他说：“刚才你被冷风吹的流鼻涕，现在又吹热风，很容易感冒。”

　　他这个认真讲解的样子让康佂不禁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赢念祖也是这样和他分析跳下河之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看来这个人不是喜欢多管闲事，而是纯属于教训了别人而不自知。是不是领导当惯了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毛病？

　　“哦……”康佂勉强笑了笑，说：“我刚摸……咳，不是，我们不是刚进来嘛，怕您冷所以暖气开高了一点，我现在就关掉。”

　　赢念祖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气氛又重回沉默之中，康佂索性拿出手机打开网页，输入了自己的问题：

　　A市适合带领导去玩的地方有哪些？
　　下面跳出来了一串广告，清一色的都是酒吧，足浴店，更绝的是还有特色服务。

　　他要是把赢念祖这个老古董带着去了上面这些地方他敢保证今天晚上汤如宝就能扛着十五米的砍刀去他家剁碎了他。

　　可能是问法不对，康佂删掉前面的问题，想了想，又重新打上了一串字：
　　A市适合带朋友去玩的地方有哪些？
　　下面跳出来的都是A市的一些景点，这个时候去根本就是看人从众。

　　不行，康佂又删掉前面的问题，这次他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余光瞥了赢念祖一眼确定对方没在看他后，才快速的打下一串字：
　　A市适合情侣去玩的地方有哪些？
　　这次跳出来的页面就比较正常，有游乐园，也有小公园，还有一些安静的咖啡吧，更有那种热心网友制作了一长串的整日行程，不可谓不详细。康佂看这个有戏，点进去仔细阅读，看到最下面时上面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一场深夜电影，促进两个人的感情。

　　后面写的什么他就没有心思再看了，满脑子都是电影两个字。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可以去看电影啊，看完以后再讨论一下电影情节什么的，这不是很快就能熟络起来吗。失策失策。康佂打开电影票购票APP，看了一下最近的一场电影。
　　是一部正经的岛国动□□情片，简介里写着还带着一点喜剧成分，影评很高，看的人不少。

　　就你了！
　　康佂收起手机，扭头看着赢念祖笑着说：“嬴主任，我们去看电影吧，现在有一部片子口碑不错。”

　　赢念祖看着他想了想，然后才点了点头，说：“可以。”

　　说走就走，康佂一脚油门下去，闪着银光的车驶出停车场直奔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