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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有爱的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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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傍晚，大地余温未散，在没有风的时候，依然有些闷热。
位于市中心的某家图书馆里，此时正是顾客光临的高峰期，因此馆内的座位早已人满为患，姗姗来迟的那些人，只能站在书架前以不太舒适的姿势阅览图书。
太宰轻轻踱着步子，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饶有趣味地从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书脊上扫过，最终选中了一本放在最高处的、名为《我是猫》的小说。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臂越过站在书架下的青年，无视了对方投来的锋利目光，优雅从容地在收回手时挑衅似的把他头顶上的帽子给碰歪了，之后腹部就被狠狠地拐了一肘子。
“哎呀，小矮人脾气怎么还是那么大？”
“少来这套！”
中也黑着脸正了正帽檐，太宰低头看向他笑了一下，捧着书往后退了一步，“说吧，有什么事？”
“你清楚我叫你出来的目的。”
中也庆幸太宰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多说他也明白。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彼此看不顺眼，能少一秒相处的时间就尽量不要给自己找气受。”
“明明是你主动找我的……而且什么都要直说？我不可能把侦探社的信息告诉你吧？莫非你愿意把港口黑手党的机密透露给我？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考虑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屈尊听你唠叨唠叨……”
但如果聪明人开始故意绕弯子他会感到非常厌烦。
“够了。来都来了，装傻充愣也没意思。”
看着越发不耐烦的中也，太宰微微弯起了眉眼，“我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得。我说，我找你是为了芥川的事。”
语毕，他有些不自然地偏过了脸。
中也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大约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了，即使现在的话不一定会引起太宰的怀疑，但心中难免会感到羞赧。
与海平面平齐的落日把城市染成了一片金灿灿的梦幻的景象，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图书馆的红木地板上，颇有股惆怅的古典韵味。
身侧传来翻书的声音，哗啦啦地快而粗鲁，并不是在认真地阅读品味，而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讶异和不快。
“那是我和芥川君的事。”
“但他现在是黑手党，而你，是侦探社的一员。”
“那又如何？”
“说到底，并非芥川君直系上司的你为什么要插手？”
太宰从书页上方抬起眼冷漠地看向中也，但没能从那张逆着光的严肃的脸庞上搜寻出想要的信息。
“嘛，虽然我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家伙。”
“不”，中也突然出声，已经恢复原本轻松的模样的太宰听到他的话又转过了脸。
“就是你不愿意相信的那样，我操心芥川的
事的理由。”
没有必要隐瞒，自欺欺人的事中也也不屑去做。没有什么人会对一个关系并不密切的同性关心到这种程度，因此他明白自己对芥川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对后辈、下级该有的。
无论有没有回报，现在的他仅仅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而做了这些事、为了之后不会后悔或遗憾而已。
“哦？那可真有趣。”
太宰敷衍似的回了一句，不再将视线落在中也身上，神态自若地把书放回了书架，之后将双手插进大衣的衣袋里，转过身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都走了，干嘛还要回来祸害他？而且你就不能正常一点么？没有谁会用那么残酷的方式对待喜欢的人。”
在听到那句“喜欢的人”时，太宰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空洞地看着前方模糊的景象，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但立马就被新的思绪给淹没了。
“奉劝你不要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
太宰的声音异常的平静，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究竟喜欢不喜欢，中也现在也不太确定了。
“说起来，芥川君可真能干，从我带他回来到如今，从来没有想过那样一副干巴巴的身板和无聊的脸蛋也能勾起你的欲望，看来蛞蝓的品味还是那么差劲。”
无所谓中带着几分讥讽意味的语气，作为已经互掐了多年的搭档，中也早已习惯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辞，但竟然对自己崇敬至极的学生也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中也无法想象他此时的心情。
是为了故意惹自己发怒？虽然他相信太宰的真实想法并非如他所言的那样，但或许已经如他所愿了，现在的中也胸中正烧着一团火。
“你来找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最后的结果便是，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令双方都极为不快。
一开始中也的目的是什么？
问清楚太宰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挑起事端，以及探究他对芥川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而太宰赴约的理由只有一个——蛞蝓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这是计划之外的变故，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时的太宰依然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因为芥川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而中也也总是输给他。
“如果你想干扰，那也请自便。”
不被放在眼里任谁都会生气，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讨人厌的青花鱼。
怒火中烧的中也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横滨，安排了下属好好盯着这边的情况，所幸虽然听说太宰暗地里有过小动作，但芥川那边始终风平浪静，出过的两次事端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而且都没有波及到太宰。
他还是稍微听进去了一点的吧，自己的话……
欣慰、思念、担忧等诸多思绪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埋藏在心里与日俱增，漫长的岁月照旧流逝着，而西部战区的局势也终于渐渐控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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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收到太宰治发来的邮件的时间，是在中也回横滨的前一天。
彼时他刚结束与中也的通话，心里还在为刚才听到的那番话而疑惑，那个沉寂了四年之久的邮箱地址却突然在屏幕上蹦了出来，吓得他差点以为手机被黑客攻击了。
[今天下午六点到xxx来。]
简明扼要的寥寥数字，不容拒绝的命令式的语气，和从前身为干部时的太宰治几乎没有区别。
霎时，刚才中也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不要靠近太宰”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初冬时节，昼短夜长，五六点钟的时候太阳就已经沉到海那边去了，昏黄的光洒在身上没有一点儿暖意，晚风带动地下的枯叶打了几个卷儿，最后轻轻地停在了芥川脚边。
或许是在外面呆得久了，心也慢慢冷却了下来，他再次抬头看向对面荧幕墙上跳跃的时间，眉头逐渐收紧。
从五点开始就在约好的地点傻傻等候，现如今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半个多小时了，但还是没有见到期待着的那个人，不禁让芥川开始多想起来。
曾扬言要让他为伤害了侦探社的人而付出代价的太宰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芥川已经将当初的那番话当做了过眼云烟，但现在却又突然被再次打扰，究竟意欲何为？
是在捉弄他吗？还是在谋划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心血来潮……
他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才能让那个人正视自己？
“芥川君。”
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思绪，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芥川反射性地往那边转过身去，比他高些的青年依旧穿着那身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的砂色风衣，他微微仰起头，之后整个人都撞进了那双带笑的深褐色眸子里。
“久等了。”
干净清亮的声线说着带有歉意和其他不明意味的话，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温柔，与芥川对太宰之前存有的印象大相径庭，一时让他有些不适应。
“别紧张。”
“在下没有紧张。”
太宰笑了笑，并不打算戳穿他最后的固执的掩饰，但也足以让芥川在他面前有一种一切都会被看破的无所遁形的羞愤感。
而且，这和平的相处方式，也让他感到惶恐。
“太……”
“芥川君真的很听我的话。”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最终还是底气不足的芥川先败下了阵，太宰倒是没有任何异常，用那双永远暗沉的眼睛盯着比他矮一截的手足无措的芥川。
“很早的时候就在等我了吧？”
那张一年到头都因为病弱而苍白的消瘦脸庞上露出了几分羞怯和不解的神色，在他询问之前，太宰低声补充道：“我知道的。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一直都在看着。
“好了，别的话就先找个地方再说吧。”
全权掌握着主导权的太宰不管芥川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做了所有的决定，他们之间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或许以后都不会变。
“两位需要点什么？”
太宰率先走进了店内，芥川犹疑着跟在他身后，心中既是期待又是迷惑，入座后，立即有年轻的女服务生上前招待。
太宰抬起头，温润从容地微微一笑，“一杯威士忌，加冰。”
“好的。这位先生也是一样吗？”
服务生将目光转向一旁面色怪异的芥川，就在他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太宰很自然地抢答道:“不用了，给他热牛奶就行了，记得加三块方糖。”
“好的。请稍等。”
“太宰先生……”
服务生走后，芥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您……”
“怎么？”
太宰看着他，态度温和得就像对待除芥川以外的普通人。
“到底……您找在下……有什么事？”
千言万语到最后凝成了这样一句结巴又枯燥的话，芥川有些懊恼。本来早就想通了的事情，无论被如何嘲讽、如何刺激，都会冷静应对，不会再显露出幼稚失态的一面，没成想现如今遇到的是这样出乎意料的局面。
没有欣喜若狂，更多的是对突发状况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太宰治简简单单的一个态度的转变，就轻易让芥川失了阵脚。
就像多年前对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激怒自己，他根本没有任何长进，依旧是那个逃不出名为太宰治的桎梏的芥川龙之介。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聊呢，不过我叫你出来也不是为了叙旧。那就直说了——”
太宰看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酒杯，指尖在凝着水汽的玻璃上缓缓划过，“跟我一起作战。”
“是侦探社安排给您的任务？”
“嗯。”
芥川的脸色变了变，开始犹豫了起来，太宰沉默地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心中思绪万千。
在这种时候，芥川需要思考的是自己的立场。
现在两人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分属不同的组织，帮了太宰就是违背了港口黑手党的规则，在没有其他特殊原因或向首领申请成功的情况下，他不应该轻易妄为。
但是，向他发出请求、不，是要求的太宰治对芥川来说意义非凡，所有的努力都源自于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不过，自己竟然会有收到太宰先生的要求之后还踌躇不决的一天……连芥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您说真的吗？”
抱着某种微妙的、想得到否认的心理，他还是把这个没多大意义的问题说出了口。
“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当然，你放心，不会影响到港口黑手党的利益。”
突然响起的自嘲般的冷笑，打散了芥川所有的疑虑，他呆呆地看着太宰那张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悲伤的脸，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
放弃了优异且值得信任的侦探社成员，转而“求助”于曾经的下属，是不是说明对于太宰，芥川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太宰先生……您！您是否对在下有过期望？是否……某一刻也会觉得在下并没有那么差劲？”
听他这么问，太宰愣了愣，而微微低下头笑了笑，不过这次并没有嘲讽，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可爱吧。
芥川紧张得连手心里都冒了汗，抿紧唇直直地盯着旁边的人。
笑完之后，太宰才抬起头，严肃却不失温和地道:“当然对你抱有期望了，要不然捡你回来干什么？不过，要想听到我承认你的优秀还为时过早，这不是把你叫出来要让你证明给我看了嘛。”
芥川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只要一句话，就能否定他的过去、他的人生，所幸……
“以前的不愉快，能忘记的吧？芥川君？”
“当然。”
太宰勾起一边的唇角，身体往后倾靠在了靠椅上，一只胳膊插到了背后，另一只手端起杯子，边与对面的芥川从容对视着、边轻噙了几口冰凉的啤酒。
天色暗了下来，窗外闪耀的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线落在太宰一侧的脸颊上，越发显得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充满了神秘感，温和与冷漠交替重叠，既不真实又遥不可及。
芥川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去，想着应该差不多可以找个适当的时机提出分别了，
太宰忽然嚯地一声先站了起来。
“回去吧。”
芥川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时太宰却又坐了下来。
“第一等，我把新的联系方式给你。”
芥川有些欣喜，顺从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任凭对方在上面翻翻写写。
“行了。”
“太宰先生？”
看着紧握着手机不肯放手的太宰，芥川疑惑地出声叫道，抬头看去，却见他正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没事。”
他说完便放开了手，芥川把被捏得热乎乎的手机放进衣兜，之后听到太宰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和中也联系得似乎挺频繁的。”
芥川带出来的手机是私下里用的那一部，电话簿里统共也没有几个联系人，而因为最近中也就要回来了，确实多通了几次电话，因此并没有多想，很平常地回道：“是的。中也先生对在……对港口Mafia的大家都很好，明天就该回来了。”
太宰不再说话，起身结了账后就先离开了，走出门口时，却见他正站在外面的路灯下，察觉到芥川也出来了以后，背对着他有些低沉地说道：“芥川君，今天对你说的某些话希望你能忘掉。虽然不是假的，但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芥川立在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修长的身影，斑马线上他独自一人朝对面走去，身侧是一排排等待绿灯的车辆，刺眼的车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起来，被风吹动的风衣狂乱地飞舞着，显得那个背影异常的潇洒。
一股淡淡的落寞感自心底腾升起，但那不是属于自己的，芥川只是看着太宰的身影，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关于任务，详细的作战事宜到时候太宰会当面告诉芥川，在收到联系之前，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等着。
回到家中的芥川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中也。
可能会惹他生气吧……等待电话接通的芥川心里很不安，他知道中也是为了他着想，但是有些事、有些感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
……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得到的回答有点让人意外，但细想之下芥川才突然惊醒，中也并不是他的什么人，管得太宽太严反倒不合适，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自己的事劳心劳力着，习惯了被唠叨说教，以至于突然间来临的反差让芥川本人不得不去在意而已。
“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有个头，你觉得这一次任务之后，太宰就会打心底里认可你吗？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那家伙的脸皮厚的很，你又一副任他拿捏使唤的模样，要是他想耗着……你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
本来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去了，说不高兴绝对是假的，但现在中也反而希望多在外地待三五个月，省的回去以后给自己添堵，可放心不下也是真的……
他当然不可能永远管着芥川，对方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偏偏遇上了太宰治那个要人命的家伙，就连与他相处了多年的中也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更何况是初出茅庐、被神圣的滤镜蒙蔽了双眼的芥川。
“在下不知道。”
电话那头很久很久以后才继续传来芥川的声音，语气里已经染上了不甘和茫然，很显然他仔细地思考过了中也的话，这可能也算是个小小的值得欣慰的地方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对太宰那么执着啊？雏鸟情结么？”
“是因为‘爱’。”
“爱？”
中也苦涩地笑了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想得到某个人的认可、想得到某个人的夸奖、想待在某个人的身边、会讨厌和那个人亲近的其他人……书上说这就是爱。”
“嘛……这么说没有错就是了。”
“至于您说的雏鸟情结……那是？”
“对太宰捡你回来的事存有感激之心、想报答他之类的。”
“那也有。”
“是么，我懂了。”
中也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庭院里的水流声平缓而富有节奏感，他翘起椅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冬季的冷气随着拂过水面的风扑面袭来，让人忍不住竖起了一身汗毛，中也回身端起桌面上的温酒壶，突然间产生了作诗的冲动。
是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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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空旷的美术馆大厅里，传来了一声声慢而清脆的脚步声，芥川倚靠在外围的一座雕像上，心中难免紧张了起来。
他再次掏出手机确认了一遍上面的信息，才惴惴不安地又将它放了回去。
为什么碰面的地点要选择美术馆，芥川心中隐隐还是猜出来了一些，但具体的含义，他依旧无法摸清。
总之不管为什么是这里，他只要把这些年磨砺出来的锋芒尽数展现在那个人的面前即可。
中也说的对，虽然这才是第一次，但他不可能永远被太宰牵制着。
芥川自卑、同时也自负，是矛盾的结合体，他不希望被贬低、也不愿意做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这一次补全了之前遗留下的遗憾以后，或许就该“放手”了。
太过卑微的话只会得到比以前更甚的轻视。
他会尽全力完成任务，再向太宰倾诉自己心中对他的所有的感情。
也就是“告白”。
哒——哒——哒
脚步声更近了，并且快了起来，芥川调整好状态，摆着一张严肃的脸从雕像后走出，脚下的步伐却在踏出第一步后突然止住了。
刚刚才搭建好的从容和决心在那一刻崩塌，那双好不容易不再是黯淡无光的黑瞳里迅速染上了震惊之色与铺天盖地的怒火。
“为什么是你？！人虎！！！”
“不要靠近太宰，会受伤的。”
中也之前的叮嘱突然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截断，就全部发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