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中芥/太芥-缠绕》程熹曜

6、第 6 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飘起了如银线般稀疏的雨丝，冬季干燥的空气被渐渐无声地润湿了。

　　芥川站在清冷的街上，微微眯着眼抬起头，陌生的小雨滴不知道谁善谁恶，无所畏惧地落在他仰起的脸庞上，落进那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瞳里。

　　他眨了眨眼，挂在长睫上的水珠顺势抖落，眼眶周围沾着亮晶晶的液体，配上那满身的忧郁与生人勿近的病弱气息，乍一看竟然有几分凄楚。

　　耳边传来旁边店铺清脆的铜铃声，芥川微微偏过脸，透过透明的橱窗看到了里面同样清冷的光景。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脚步向那里走了过去。

　　“快要倒闭关门了吧……”

　　芥川在心里这么想着，站在店门口拦住了本就狭窄的唯一通路，翘着腿坐在柜台后埋头打游戏的年轻店员也不理他，反正不管有没有人挡着这里也不会有顾客。这条商业街坐落在落后的城郊地带，前两年还算热闹，但后来随着城市的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人陆续搬走了，现如今只剩下一些除了这里之外无处落脚的穷人，这家店的老板在横滨的新城区内也有产业，只是不知道哪根脑筋抽了，还不把店关闭，或许是念旧吧……不过店员并不关心，他只要坐在这里打打游戏领固定工资就行了。

　　坐了一整天的店员只感觉浑身上下都酸得发麻，结束了这局游戏后，便展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还站在那里的黑衣男子，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转过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又看了看芥川有些湿润的发顶，便开口道:“小哥，别站在那儿了，进来吧。”

　　芥川依言走了进去，沉默而自然地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

　　店员看他坐姿极其端正，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神色也很严肃，便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怪人。

　　店内的布景几乎如从前一模一样。几张小小的桌子和长凳整齐地摆在狭窄的空间里，窗边摆着几盆已经发黄了的仙人掌。这里的采光不太好，此时因天色太暗、屋内也没有开灯，昏黄黯淡的画面给人一种颇具年代感的错觉。

　　芥川还记得，这里是自己第一次出任务时太宰带他来过的地方。

　　彼时的他对港口Mafia的行事风格和要求都还不太了解，做什么都是磕磕绊绊的。生涩地跟同事交流、一件一件地识别那些复杂的武器……

　　太宰治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虽然习惯摆出温和的面容用轻快的语气交流，说出的话却充满了恶意。

　　那一次，太宰没有带其他下属。他给芥川买了一杯甜得腻人的果汁，然后指着这家店的门口说，从这里出去，一个人完成任务，半个小时后如果回不来的话，他就宣告芥川的死讯，重新物色新下属。

　　二十分钟后，芥川回来了。

　　他没有受伤，只是黑色的外套上沾了一些灰尘。当时天气非常好，毒辣辣的太阳蒸烤着地面上的每一个人，芥川满头大汗，扶着门边看着太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脸上的表情跟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而后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太宰，却在离他还有两步之遥的地方突然直直地倒下了，发出的声响太过沉重，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因此摔坏了。

　　当时太宰很不满意，打电话让人过来把中暑后人事不省的芥川拖走了，之后便加强了对他的体能训练。但那是唯一一次没有因为任务内容而训斥他，只是骂了一句“死脑筋”。

　　中也听说这件事以后笑得天昏地暗，加入黑手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执行任务时因为中暑昏倒了，而且当事人还是死对头的直系下属。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拿这件事来取笑太宰治，意外的是太宰治却不像平时那样牙尖嘴利地进行反击。

　　不过当中也知道芥川的训练变得更严苛后，就没有再提过了，还暗地里对他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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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狂风突然卷过，挂在门口的铃铛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令人有些心悸的声响，外面的雨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芥川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沿海城市的天气变幻莫测，即使是干燥少雨的冬季，来几场这样的大雨对当地人民来说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是，对于芥川，这场雨却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耽误到他的工作了。

　　“啧……真是倒霉。”

　　一阵急促地踩在雨地里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有人冒着雨躲到了屋下，口中还抱怨着这糟糕的天气。芥川往黑暗的角落里移了移，紧接着便见一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高个子青年走了进来。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卖手账和钢笔吗？”

　　青年很有礼貌地询问道，店员没什么精神地站了起来，转身朝货架走去，在寥寥无几的商品里翻找着。站在柜台前的青年摘下眼镜，从兜里搜出还算干燥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有些模糊的镜片，而后又重新戴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湿了的缘故，他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紧紧盯住了一般，他微微转过身往后看去，便立即对视上了一双冰冷的黑眸。

　　芥川一直在观察他。

　　看青年的装扮不像是这个地方的人，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太宰治教过芥川，不要对任何可疑的人掉以轻心，这也是他在贫民窟时就养成的习惯。

　　被发现后芥川也不打算退缩，依旧警惕地盯着青年，对视了半晌后还是对方先败下阵来了，率先移开了目光。

　　太让人不舒服了。

　　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恶犬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那双眼里没有感情、没有犹豫，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碎他的身体。

　　不仅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现在又遇上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这让青年心里对自己那个神经质的搭档的抱怨更深了一分。明明是他先瞎嚷嚷着要来这里调查，途中却撂下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一想到这些，青年更是气得牙痒痒，若不是因为搭档是新人，自己也不会这么放纵他，可现在他才明白，越是新人就越不能宽容，否则就无法无天了……看来他得重新计划一下，以后带新人该改改方式了……

　　青年心里这么盘算着，那边店员已经取来了手账和钢笔，匆匆付了钱以后他就离开了，刻意忽视掉了角落里的芥川。

　　走出门，他翻开一页纸，准备在上面写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语调轻佻却刻意压低了的呼喊。

　　“国木田君——”

　　抬起头，国木田独步便见到他的新搭档站在不远处正在朝他挥手，接收到自己的视线后便扬了扬手中的两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