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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下了飞机,杨易深给宝姐发信息说要回花溪,字还没打完就接到顾祎的电话:落地了吗?要不要去我江心岛的新酒店看看。

      “在接电话,你说我落没落地?”

      顾祎“哟”了一声。

      这语气可不像杨易深。岳县到C市山路颠簸了几小时,头晕了全程,好不容易熬到脚踏实地,顾祎的电话来得过于适时。

      “今天不去了。”杨易深说,“很累。”

      “那我…过去找你?”顾祎不依不饶。他对此时此刻的杨易深最感兴趣。

      “你在哪个窝呢?”

      “阿姨在,不很方便。”杨易深拒绝到底,“明天我去找你,去你江心岛的酒店。”

      意识到了刚刚的话带着情绪,杨易深改换语气,对面毕竟是顾祎。

      “好吗?”

      “……”听筒里传来一声鼻音,应该算同意了。放下电话,杨易深如释重负。谢乔推着行李走过来,说车在停车场等了。

      ———

      花溪21号。

      杨易深一进门就被宝姐的炯炯目光追着打量,弄得他有些发毛。

      “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行,真的不行。”宝姐语重心长,“张曦虽然倔点笨点,好歹能把你喂胖了。他这才离开多久,你看你,去一次山区就瘦一圈,都快没人样了...”

      给杨易深做了几年管家,宝姐知道他是易瘦体质。张曦在的那段时间,易瘦体质难得地贴了薄薄一层膘。

      “有那么夸张吗...”

      杨易深脱下外套,宝姐接过去,立即大嫌弃:“这怎么还有草棍!钻山洞去了?!”

      晚饭很简单。杨易深正要舀粥,宝姐拍了下脑袋:“等会儿!”小跑着从厨房端出个玻璃坛子。

      “我按张曦的方法腌的,”抬起盖子,一股虾的咸鲜味飘出来,她挑了几条黄瓜放进碟子,“试试看。”

      杨易深颇有兴致地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但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宝姐:“咸了?”

      杨易深:“不咸,很好吃。”

      老大姐舒了口气,“好吃就行,我看你喜欢,但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张曦给你送吧。”

      杨易深若有所思地点头,是,不能总麻烦他。

      他又夹了一条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夜幕降临,林于霖来到一处位于闹市区的百年老宅。

      老宅闹中取静,隐藏在一片城市花园的一隅。这里是Jacob的临时居所,据说二十年代是某位大佬的公馆,租金不菲。林于霖坐进古董沙发,在老房子特有的霉味熏陶下,昏昏欲睡。

      Jacob向他展示最近拍到的东西,他自诩中国通,对每件作品都能发表很多意见。在拍卖行他没少跟顾祎遇上,按他的说法,顾先生,钱多,品味一般,什么都买。

      “这幅…哦这幅是朋友送的。”Jacob展开一副卷轴,任伯年作《无量寿福》。“我不太了解这位这位画家,但这个风格我很欣赏。”

      “我猜一下。”林于霖看了看画作的落款,“…吕哲送的?”他听说吕哲开了个画廊,专门搜罗清末海派作品。

      “吕哲最近刚刚成立了自己的风投基金。”Jacob说,“专门投资有独角兽潜质的企业。他来找过我,问新明德有没有兴趣。”

      “我好不容易才跟吕哲划清界限,新明德的目标又不是他,何必现在惹恼杨易深。”林于霖说。

      不是很爽,夹枪带棒,Jacob听得出来。因为皮肤极白,只要情绪稍有起伏,这位犹太后裔的脸就会显得很红。

      “新明德在中国就只有心图景一个出口吗?”他问。

      需要清晰地表达情绪时,他会用母语替换掉蹩脚的中文。不等林于霖回答,他继续说:

      “我们的目标是中国市场。新明德注资心图景超过两年,我们有什么进展吗?现在算什么?心图景的教材供应商?”

      “…可我们的教材甚至连心图景的机构和学校都没有全部覆盖。”

      “所有的追加注资和合作都被拒绝了,智图甚至是心图景对新明德的反向输出。外部机构死死攥着股票不放手,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们能入股心图景,吕哲是引荐人。跟他合作,有什么问题?”

      “Ray,你说时机未到,那时机什么时候到?心图景始终是我们的第一目标,不过现在,不是唯一目标。”

      Jacob气势汹汹,看来情绪积蓄很久了。

      林于霖没有立即说话。

      声势浩大地要打开中国市场,投入的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和孤军深入的单人独骑而已。林于霖几乎凭一己之力掀起五月那场巨大的风波,要不是顾祎的出现,杨易深一定会被踢出董事会。林于霖是要给新明德制造机会的,只是功败垂成而已。

      “无论我们未来以何种形式拿下中国市场,当初董事会对你的承诺,不变。”Jacob注意到林于霖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林于霖调整了下坐姿,他已经很久没回新明德董事会述职了,他现在像个卧底,跟Jacob单线联系。

      亚太区总裁,遥遥无期的空中楼阁,面前的Jacob还是个投机主义分子。林于霖当下做了个决定,就是不再把未来系于此人身上。

      他抬头,说:“我始终相信董事会的判断。如果一定要跟吕哲合作,那么所有合作内容,务必让我知晓。”

      Jacob:“这个当然。你甚至可以直接出面跟他谈。”

      “我不会出面。”林于霖摇头,“杨易深现在无人可用,我才好不容易从他那儿找回一些信任,商业合作环节太多,就算私下合作,也不能保证不会让他知道。我是心图景高管,没有理由跟一个刚刚出走公司的股东这么快就走到一起,况且我们还曾做过攻守同盟。我不能露出破绽,杨易深可以一次不把我踢出心图景,不代表永远不会这么做。你也说了,毕竟心图景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

      该上晚自习的时间,严子逸牵着奥西在院子里散步。自从决定出国,分数可有可无,上学更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严旻俞隔山隔海地质问过几次,严子逸说你不是帮别人养狗吗,早晚都要遛啊,不怕它精力过剩拆家吗?要不你回来?

      严旻俞无言以对,只能放弃。都行,都依你,只要能拿到高中毕业证,给我顺顺利利地出去就行。

      奥西又在灌木墙前停了下来。

      最近这一年,奥西总共在杨易深身边待了不到一个月。路过21号附近时,狗子总要往院子里望,盘桓一会才会跟着严子逸离开。今天不太一样,它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站住之后愣了几秒便兴奋地吠叫,牵引绳崩得笔直,严子逸被它拽着往前跑。

      “奥西在楼下。”

      在锁骨游走的唇停下来。反应了一会,顾祎说:“那条大黄?你还顾得上狗?我难得来一回…诶你别去!”

      杨易深蜷起身体,瘦+小骨架自有妙用,他从顾祎手臂和腿之间的空隙钻出来,落地一刻,头晕,胃里翻江倒海。晚饭过后,宝姐收拾完离开,他刚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按电子锁的声音。

      门开了,来人径直往里走。

      “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脱外套,也没有换鞋,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杨易深放下书稿,晕车的后劲重新找上来,他扶住额头,眯着眼睛说:

      “不是说了明天我去...”

      “不冲突。跟我今天来找你。”顾祎的声音透着得意,“阿姨这不是没在吗?”

      “我没…”杨易深站起来,又坐下了。晕,无处可逃。那就据守一隅,给顾祎增加点难度,说不定会知难而退。

      顾祎可没这个觉悟。在他眼里,不再任凭揉搓的杨易深反倒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探索丨欲。毛呢外套扔在地上,脚从雕花乐福鞋里脱出来,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前,整个人覆盖到一脸无奈的杨易深身上。

      衬衫领口被胡乱冲破,顾祎花白的头顶抵着下巴。杨易深艰难地抽出只手摘下眼镜,摸索着放到茶几上。直到院外传来狗叫,预热被打断,他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吠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奥西失去了自信,声音逐渐小了。严子逸拉它离开,门开了,奥西愣了一下,蹦跳着往回跑。严子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狗拽到了杨易深面前。

      “你…”

      杨易深披着件不合身的毛呢外套,衬衫最上边两颗扣子没系,左边领子掀着,头发翘出来一缕,像是刚在沙发里打盹起来。严子逸没想到遇上的是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奥西站起来,杨易深伸出手,顺势握住了狗子的前爪。

      “嚯,这么沉,胖了。”他笑,侧开身把严子逸往屋里让,“进来坐。”

      “不了…我…”奥西黏在了杨易深身上,严子逸的脑袋飞速运转,该怎么离开。七岁之前,严子逸会叫杨易深“大大”,他喜欢老爸的这位好朋友,时常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五六岁时的一些逸事他至今都记得,爬山爬不动了,老爸要把他留在半山的亭子里等,是杨易深将就着他的节奏,走走停停,最后把他背上了山顶。

      时移世易,他现在甚至不乐意用“您”来称呼杨易深。长大总在不知不觉间,变化却时常突然降临。七岁那年,父母的婚姻毫无征兆地走到了尽头,同一年,程宁阿姨意外去世,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严子逸发现严旻俞跟杨易深走得格外近。

      小孩的单纯总会体现在爱憎分明上。发现严旻俞和杨易深经常呆在一起,严子逸小小的脑袋里生发出了一些猜测,最终外化在了对待杨易深和老爸的态度上。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太好了,很有可能就是这种亲密,让严旻俞冷落了妈妈。严旻俞是个外科医生,离婚官司胶着的那段时间,他在工作时只能把情绪禁锢起来,直到下班才能彻底释放。杨易深的处境其实比他更糟糕,严旻俞想到抱团取暖,也许能一起走出阴霾,结果每次见面最后都会变成杨易深轻拍着他,一张一张给他递纸巾,然后送他回家。严子逸坐在写字台边,看着老爸被杨易深半扶半抱着往房间走,落下一路酒气。妈妈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杨易深却在一周之内就来了两次。

      现在严子逸十七岁了,在孩子和成人的边界彷徨。他的思维比七岁时要复杂得多,但却仍保有朴实的是非观;不想却又不得不跟社会产生交集,世界观在这种交流中一次又一次被冲击,被重塑。

      顾祎走过来站在杨易深身后,手臂自然地搭上他的肩头。杨易深托着狗爪往他身边送,顾祎发出嫌恶的声音,后退。严子逸心中一动,把牵引绳塞给杨易深,说:“既然你回来了,奥西还你。”

      他转身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灌木围墙的后面。奥西的舌头在杨易深手上舔来舔去,顾祎靠着墙,手臂犹犹豫豫,想环上杨易深的腰又害怕被狗舔到,只能恳求着说:“上楼呀,我们继续...”

      杨易深松开牵引背带,狗子立即撒起了欢,在客厅、门廊和厨房之间窜来窜去,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气味重新散播在自己的领地上。顾祎被狗吓了一跳,奥西在作业间隙还要时不时过来闻闻这位不速之客,这让顾祎被牢牢地固定在门廊的一隅,不敢动弹。

      头晕烟消云散,杨易深饶有兴味地看狗逗顾祎。等奥西折腾完,顾祎竭力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仰着脖子问:“你能把你家狗,拴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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