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28、第二十八章 失窃

　　“好！”围观众人纷纷满意地鼓掌。
　　少年并未再同观众互动，他轻轻拍了下猴子的脑袋，继续满场绕圈跑，边跑边将另外几个铁环举起，而那只猴子一直跟在他身边，完美地从每一个大小不一的铁环中间跃过，引发满堂喝彩。
　　一整套杂技表演结束，少年脸颊红扑扑的，牵着小猴儿的手一同向围观的百姓们鞠躬。
　　百姓们看的十分过瘾，纷纷解囊递出赏金，少年见到如此多的赏金，立马笑逐颜开，脸上泛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更显得他亲切活泼。那只猴儿也咧开嘴吱吱地叫了几声，一只手挠了挠后脑，主动伸手同大家握手。
　　一时间分外拥挤，慕远舟和明玄瑾被人群挤到最外面，笑了笑回到客栈。

　　刚踏进客栈大门，就有一只鸽子朝他们飞来，落在明玄瑾肩膀上。
　　明玄瑾从鸽子腿上取下绑着的小纸筒，鸽子用尖喙梳了两下羽毛，立马拍拍翅膀飞走了。
　　慕远舟接过纸卷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几个日期和地点。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慕远舟此前对千机楼有所耳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分新鲜。
　　明玄瑾挑了下眉，看着纸上的内容，满意道：“惊风特意给我和燕凭轻开了最高权限，想查什么都可以。”
　　慕远舟看着纸上的几个地点，都是一路南下。照这个往下推断，游红的目的地可能是——
　　“玉照城。”明玄瑾轻声道。
　　玉照城是都城，离绵江城不远，两人现在动身，三日后便可抵达。
　　“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动身，”明玄瑾将纸条握在手里一个用力，再松开手，一捧细小的纸屑从指间滑落，“还要辛苦你陪我一同奔波。”
　　慕远舟看着明玄瑾歉意的目光，不介意地摇头：“这有什么，我若说留在绵江城等你，你会乐意？”
　　明玄瑾没说话，眼中明明白白写满了拒绝。
　　慕远舟笑了笑：“说好了跟你走。而且，我总觉得，傅前辈既然要找人，还在你提到九幽教之后才提出来，这背后或许会有一定关联。”
　　明玄瑾目光一动：“说不定，我们不用再回绵江城了。”

　　三日后，玉照城外的官道上。
　　慕远舟和明玄瑾一人一骑，朝玉照城而去。
　　前方隐隐可见一座露天的小木棚，一张洗得发黄的白幡高高挂起，离近了可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两人同时减慢速度。
　　“还有十几公里，先休息一下吧。”明玄瑾道。
　　慕远舟稳稳地跳下马，感觉明玄瑾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搭了一下，心里一暖。
　　刚要说话，却突然听到茶馆内传来一声巨响，一人“哎呦”一声，半截身子扑在茶馆外，手中染血的短匕掉在地上，半截埋进土里。
　　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光天化日持刀抢劫？目无法纪，等下随我去官府吧。”
　　趴在地上的那位彪形大汉低声哀嚎，努力挣扎几下却没能爬起来，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两人绕过地上这人走进茶棚。
　　茶棚里一片整洁，并未留下任何打斗痕迹。一名英姿飒爽的中年女子将长鞭折起，红色的衣角随带起的劲风翻飞。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大汉，转身看到方才被大汉所伤的书生，连忙翻找袖中的伤药。
　　“小公子，你受伤了？”
　　书生年纪轻轻，看上去一副瘦弱无力的样子，衣服确是上好的锦缎，看来是被大汉当成肥羊来敲诈，反抗未果受了伤。他神色痛苦地捂着左臂的伤口，感激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别客气了，先上药……咦？”女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伤药，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糟了，我伤药刚用完，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小公子，你在此稍后，我去给你找点草药。”
　　“我这里有伤药。”看明白前因后果的明玄瑾上前两步，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我是大夫，帮你上药吧。”
　　“多谢，多谢几位！”书生满脸写着感激，将疼的直哆嗦的左臂抬起来。

　　慕远舟看着明玄瑾手法利索地给书生上药包扎，要了壶热茶，顺手给几人倒上。
　　这书生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受过伤，都不敢看左臂上血淋淋的伤口，见到慕远舟推过来的热茶，端过来一口闷了。
　　热茶下肚，才缓过神来，激动地对几人道：“不知几位侠士尊姓大名，在下陈云，此行是来玉照城探亲的。路过茶馆本想歇脚，却被这恶人拦住，逼迫我交出身上的钱财。我只不过是稍作反抗，便被他刺伤，多亏几位侠士施以援手。几位恩人可否将姓名告知？”
　　女子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我叫游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她就是游红？慕远舟目光一凝，听傅望提到这个名字时语带怀念，他们还以为游红同傅望年纪相仿性格相近，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位行事洒脱的女中豪杰，而且神采飞扬，丝毫不显老态。
　　游红说完，看着明玄瑾熟练地包扎，将剩余的半瓶金疮药递给书生，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明玄瑾疑惑地抬头，听得游红问：“小兄弟医术不错啊？”
　　“前辈过誉了。”明玄瑾客气道。
　　“前辈？”游红笑意盈盈，“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你们认识我吗？”

　　玉照城中道路宽阔，均用齐整的青砖铺陈而成，路边的建筑高大方正，檐角的琉璃瓦闪闪发亮，颇有都城的肃穆感，同绵江城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副景象。
　　在茶棚里，想到傅望提过，游红性格直率，不喜遮掩，他们就直接道出来意。游红虽然大吃一惊，却并未生气，想了想道：“既然傅望让你们来，就先跟我去玉照城里见个人吧。”
　　于是，他们跟着游红，一路走进了金刀名捕何仇的府邸。

　　慕远舟随着引路的管家一路走进前厅，路过正院时目光扫过一处角落，在那里顿了一瞬。
　　那里竟有一缕残留的黑气躲在避光的阴影里，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慕远舟并未靠近，勉强分辨出那是一缕怨气。怨气比较常见，有怨之人在机缘巧合下便会产生怨气，断则几个时辰，长则几日便可消散，且一般与人无害。只是金刀名捕的府里阳气浓厚，有这缕怨气形成，想来这两天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轻碰了下明玄瑾的手，在对方手心写了什么，得到了对方一个“明白”的眼神。
　　游红虽然注意到两人隐蔽的小动作，但并未往深里想，以为只是两人私下里亲昵的习惯，于是促狭地笑了笑，刚要打趣两句，就看到何仇匆匆行来。
　　何仇步履沉重，愁眉不展，勉力提起精神和游红寒暄了几句，同慕远舟和明玄瑾见过礼后坐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哥，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游红看到向来豪放不羁的何仇这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前几天给何仇送过信说最近会来拜访，当时何仇的回信里可是一副欣喜欢迎的语气，今日如此愁眉苦脸，定是有什么变数。
　　“三妹，此事……说来蹊跷。”

　　大哥？三妹？慕远舟听得两人的称谓，心里若有所思。
　　还未等他细想，何仇长长叹了口气，手中镀金的刀鞘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府上失窃了。”何仇一开口就再也无法平静，他素有金刀名捕之称，如今府上失窃，不亚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怎么会？”游红惊愕地站起来，“是何等贼人敢在大哥府上兴风作浪？”
　　何仇面色数变，有几分难以启齿：“贼人轻功卓绝，深夜潜入并未引发任何响动，何某……实在惭愧，有负虚名啊！”
　　游红一拍桌子：“大哥你放心，这玉照城里防御森严，谅那贼人也不可能挣脱天罗地网。何况还有我刚认识的这两位小兄弟帮忙。”
　　可即便游红如此有信心，何仇依然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他再次叹了口气，踟躇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们不知，贼人是……是一只猴子。”

　　据昨夜看守书房的侍卫头领所说，后半夜里一开始并无任何异动，可突然之间，他隐约听到书房里有一声物体坠地的轻微响动。头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想凑近再听仔细些时，余光扫过书房侧面的窗户，竟看见一只四肢修长的猴子从窗户翻出。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想要唤人时，却见那猴儿轻盈地跃上院墙，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侍卫头领心知大事不妙，立刻召集所有侍卫抓捕贼人，同时告诉了何仇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可尽全府上下之力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猴子作案？
　　慕远舟不禁回想起几日前他们还在绵江城时，看到的那场耍猴表演。
　　那猴儿眼神灵动，身形矫健，但要像真正的人类一样闯入府中偷窃就是天方夜谭，更别说是守卫严密的何仇府上。
　　又听何仇继续讲：“这玉照城中，确实有一户养猴人家姓孙。但孙家居住在此已有十数年之久，若要作案岂不是自爆身份？”
　　游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太过蹊跷，不赞同道：“大哥，会不会那猴子只是个障眼法？实际另有贼人埋在暗处，用猴子来转移视线。”
　　何仇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如此，若真有贼人潜入府中，少不得会留下痕迹。可我那侍卫眼力甚好，他亲眼所见，那是一只半人高、浑身长满灰毛的猴子，且那猴子怀中还抱着个布包。”
　　布包？那猴子当真盗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慕远舟心下一沉，他的预感向来奇准。
　　“昨夜府上有多件宝物失窃，”何仇神色凝重，抱拳道，“若两位小兄弟帮何某抓到贼人，何某对两位所询之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