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8、第八章 死士

　　什么？陆倩倩震惊地看着陈曦。
　　这时她才意识到，对于陈缘和陈曦的来历，她竟然一无所知。
　　“可是，我从未见过你。”
　　陆倩倩仔细回想，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陈曦的记忆。
　　“没见过我是好事。”陈曦话音刚落，身体却微微晃动了一下，眼神开始涣散。
　　“陈曦！”陆倩倩扶住面前的陈曦，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慕远舟一个闪身来到陈曦身边，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陈曦似是稳定了下来，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让她睡吧。”慕远舟道。
　　“怎么回事？难道是方才受伤了？”燕凭轻将陈曦方才的异样看在眼里，焦急的问。
　　慕远舟摇了摇头：“魂魄不稳，得睡两天。”
　　燕凭轻讶异地看了一眼慕远舟，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让小曦在这里休息吧，我们换间屋子。”
　　陆倩倩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陈曦，担忧道：“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吗？”
　　“这……”燕凭轻余光看到慕远舟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道，“不会出事的，放心。”

　　窄小的方桌上摆着一把普通的长剑，两份灰色的粉末，一张破旧的麻布。
　　长剑和其中一份粉末是刺客刚刚留下的。沈惊风拿起长剑，手指在剑刃上轻轻敲击，仔细研究剑身各处的细节。
　　“怎么样？”看到沈惊风把剑放下，燕凭轻急切地问。
　　沈惊风摇了摇头，道：“只是普通的铁剑。”
　　燕凭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太过失落。毕竟大活人都能烧成灰烬，又怎会在剑上留下线索。
　　他很快打起精神，看着将两份粉末摆在一起细细对比的明玄瑾。
　　“明兄，这可是咱们唯一的线索了，你要给力啊。”
　　明玄瑾轻轻抖了下承载粉末的纸，凝神细思，完全将燕凭轻的话排除在外。

　　燕凭轻也不再打扰他，转向陆倩倩。
　　“陆姑娘，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何会来这里吗？”
　　陆倩倩在看到第二份灰色粉末的时候已经怔住，听到燕凭轻的话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醒过神来。
　　“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们只是来给我祖母贺寿，顺道来花朝节玩的。难道，难道是为了小曦吗？”
　　燕凭轻道：“我们遇上陈公子和小曦，确实是意料之外。”
　　他们都没有将慕远舟的真实身份告诉陆倩倩。
　　“可是小曦为什么说，那个刺客是来找她的？”陆倩倩不解，“怎么会呢？那我们在庙中遇到的刺客，也是来找她的？”
　　说着，她看向慕远舟，疑问道：“陈大哥，你和小曦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呢？”
　　慕远舟歉意道：“陆姑娘，实在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讲。”
　　不能讲？可是这关系到小曦的性命啊。陆倩倩还要继续追问，被燕凭轻打断。
　　“陆姑娘，据你方才所言，我们要查的很可能是同一件事。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跟你讲一下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吧。”
　　毕竟，虽然遇刺的是陈曦，但陆倩倩也身处危险之中。

　　燕凭轻长话短说，将他们前来调查陆家的前因后果简述了一下。
　　陆倩倩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家都没有出声，给陆倩倩自己消化的时间。
　　“我……”陆倩倩终于开口，“我在永宁城时，并未看到任何奇怪的人。那次躲进大哥的院子里，碰到的那个蒙面黑衣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你们说，那个黑衣人，和今天的刺客，是同样的一批人吗？”
　　燕凭轻道：“我们也不知道。”
　　“这样啊……”陆倩倩喃喃道，“大哥和二哥，这些年来，究竟在做什么？”
　　燕凭轻没忍心告诉她，如果她奶娘的落井不是意外，当年的陆永宜也只有十岁。
　　她的二叔，难道就没有参与其中吗？

　　桌上突然冒起了火星。
　　燕凭轻身体比大脑反应风快，一瞬间掠到窗边，看着桌上的火星闪了一下就熄灭，松了口气。
　　在他们聊天时，明玄瑾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其中一堆粉末燃了起来。
　　二次燃烧后余下的粉末比之前少了一点点，颜色看起来更深了。
　　“怎么样？”燕凭轻眼睛一亮，看来是有结果了。
　　明玄瑾皱了皱眉，神色郑重。
　　“药性太杂，且深入骨髓，只能辨别出蚀神草、银月草和紫颜花这三种。”
　　燕凭轻也没想到这么复杂：“竟然不是普通的化尸粉？”
　　“银月草和紫颜花是制作化尸粉的主要成分，但配方已失传多年，全天下不超过十份。”
　　“确实罕见，”燕凭轻道，“以陆家的权势，购买化尸粉倒也不是难事。”
　　明玄瑾摇头：“不是买的。”
　　几人心中一惊。
　　“他们有配方？”
　　“只有配方还不够，”明玄瑾解释道，“化尸粉的制作过于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危及自身，必须由经验丰富的药师重重把关。”
　　燕凭轻问道：“陆姑娘，你们家有合作的医馆吗？”
　　陆倩倩想了想，否认道：“没有，就连我奶奶身体不适也是直接去城中的医馆抓药。至于医馆里，不说像明大哥这样的神医了，连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燕凭轻道，“难道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或许呢。”明玄瑾道，“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两种，还有蚀神草。这种草药千金难求，且只产于西域，微量服用可以静心凝神，而稍稍过量便会损人心智，轻者神志恍惚，重者迷失本心，终日如行尸走肉般浑噩度日。”
　　燕凭轻缓慢沉重地吐出两个字：“死士。”
　　陆倩倩倒吸一口凉气。
　　“陆家家大业大，有死士不奇怪，”燕凭轻道，“不过，这次失败了必定还会有下一次，一定要留下一个活口，让明兄好好研究研究。惊风，你武功最高，下次就看你的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沈惊风听闻此言，开口道：“方才的刺客被我拦下就自燃了，机会渺茫。”
　　“那就等他们来。”燕凭轻一拍桌子，“来一个杀一个，不是说蚀神草难得吗，看看他们有多少死士。”
　　明玄瑾手快地将两包粉末收起，避免它们被燕凭轻一激动拍散。
　　陆倩倩迟疑道：“就这么……慢慢等？”
　　燕凭轻一怔。现在看来，他们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惊风只带了少量千机楼的人藏在暗处，这些人手想要铺开调查是不够的。
　　而且，最尴尬的是，他们连具体要查什么都不清楚，唯一知道一些的陈曦还昏迷未醒。对方反而在暗处，将他们的动向掌握的明明白白。
　　难道要夜探陆府吗？不到最后关头，燕凭轻不愿出此下策。
　　这时，明玄瑾开口道：“陆姑娘，可否让我把一下脉？”
　　陆倩倩点了点头。
　　半晌，明玄瑾起身：“惊风，叫你的人来。”
　　“怎、怎么了？”陆倩倩紧张道，“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之前看大夫都说没问题的。”
　　明玄瑾飞快地跟沈惊风的属下说了一副药方，才转过身给陆倩倩解释：“脉象平和，并无隐疾，但你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平时对身体无害，一旦遇到特殊的药引便会发作。”
　　说罢又叹了口气：“怪不得永宁城里没有名医，普通的大夫确实看不出这些。”
　　陆倩倩着急道：“那我这毒能解吗？药引又是什么？”
　　“你中的毒还不够量，一旦发作我也能救。”明玄瑾沉静的语气缓解了大家的紧张，“药引现在无法判断，等你喝下第一副药，我再为你诊脉。”
　　听到性命无碍，陆倩倩先是松了口气，想到了陆老夫人，又着急起来：“那我奶奶，她是不是也中毒了？”
　　明玄瑾轻轻点头：“确有可能，你们大概是中了同一种毒。但现在赶回陆府，更有可能惊扰暗中之人，引得他们尽快动手。”
　　陆倩倩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好，我不能着急，要等合适的机会。”
　　可是机会又在哪里呢？

　　“我离开一趟。”
　　一直站在明玄瑾身后默不作声的慕远舟轻声道。
　　“又要走？”明玄瑾挑眉，“多久回来？”
　　“把那个给我吧，”慕远舟握了下明玄瑾的手，“最迟后日一早，我就会回来。”
　　明玄瑾将东西递给慕远舟，指缝间隐约可见一点浓郁的亮紫色。
　　“说到做到。”
　　“一定，这个你先收着。”
　　慕远舟拿出一张胭红色的纸。
　　纸张比手掌略大，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明玄瑾接过来，薄如蝉翼的纸平整地躺在手掌上。
　　“我身上只有这个。对了，明日一早，会有线索主动找你们的。”
　　慕远舟轻轻眨了眨眼，脚尖一点掠出窗外，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明天真的会有线索吗？陆倩倩正要回屋，被燕凭轻叫住。
　　“陆姑娘，”燕凭轻神色郑重，认真问道，“若是最后查到幕后主使确实是你的两位兄长，你将如何？”
　　陆倩倩浑身一震，但她并未犹豫，似是在心里想过很多遍答案：“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个月。若是这些刺客确实是大哥二哥派来的，奶娘的死也同他们有关，我就当他们不是我的哥哥。只是，只是祖母她或许接受不了。”
　　燕凭轻松了口气：“你能想开就好。陆老夫人为人刚正不阿，想必不会包庇任何一方。我们也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陆倩倩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还是转向沈惊风，开口道：“沈大哥，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查一下，十五年前我爹娘被山匪所害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燕凭轻刚迈出的步子顿时停下，震惊地看着陆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