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81、081：稻草人

　　“听你的讲述，无书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洛临渊轻轻揽着他，“有点可惜。”

　　雾泠应道：“是很可惜，你没见过他，不然你俩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何出此言？”

　　“直觉，你们的性格虽然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冷冽如冰，但都才学渊博、待人真诚，懂得多又大度，在这方面还是很相似的。”

　　话虽如此，但洛临渊并不这样想，只有雾泠这样如风如火的性格，才能吸引住他，又或者正是因为这个人是雾泠，他才对这类性格的人格外留意些。

　　“那……”洛临渊斟酌着措词，问：“他是怎么……”

　　雾泠知道他想问什么，静默片刻说；“是瘟疫。”

　　“当时有个地方爆发瘟疫，亡魂数量激增，我负责去控制情况并调查原因，他随我同去。”雾泠话音微顿，道：“我不知道他仙根有损，连区区瘟疫都抵挡不了，染病后加上蛊毒的折磨，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沉兰。”雾泠抱紧了他，闷声道：“我好想再见他一面。”

　　他难得流露出脆弱的情绪，令洛临渊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擅长哄人，只能默不作声的轻轻拍着雾泠的后背，就像他小时候练剑累哭时阿姐做的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他。

　　-

　　苏行云的身体本就是具化的法器，如洛临渊所说，没能维持很久，他受了伤，力量难以支撑同时困住一个仙君与鬼王。

　　具化的法器破碎之后，光芒褪去，他们回到了华灯初上的临安城，热闹繁华。

　　苏行云被岁寒剑钉在树干上，夫诸与回生铃困守着他。

　　见雾泠他们出来，他闷咳了两声，“做个交易怎么样。”

　　雾泠冷笑道：“什么交易？你还有资格谈条件吗？识趣的就把罗霄鼎给我。”

　　“罗霄鼎与我缔结了契约，给你你也用不了。”

　　“那就先杀了你，契约自然就解除了。”

　　“哪有这么简单。”即便处于下风，苏行云依旧谈笑风生，似乎被钉在树干上动弹不了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此乃上古神器，缔结契约都是以百年起步的，除非我主动取消，外力干扰不了。”

　　他看向洛临渊，含笑道：“沉兰兄，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鬼王的元神碎片，现在东西就在你眼前，做个交易怎么样？”

　　雾泠不信任他，也不屑跟他做交易，出手就要抢夺，被洛临渊拦住了。

　　“你说。”

　　苏行云缓缓道：“我把鬼王的元神碎片还给你们，你告诉我无书的魂魄在哪里。”

　　雾泠不假思索道：“你想都不要想。”

　　然而洛临渊却道：“可以，我们答应你。”

　　雾泠奇怪的看了眼洛临渊，拧起眉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种不对劲来源何处了。

　　洛临渊上前抽出钉在苏行云身上的岁寒剑，后者呛咳一声跪倒在地，手腕翻转，罗霄鼎跃然掌上。他催动法术，将罗霄鼎内的一枚元神碎片拱手送上。

　　随后，苏行云的身体就在他们眼前风化，变成了一个稻草人傀儡，罗霄鼎也随之消失无踪。而四周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从原本灯火繁华、热闹不已的临安城，变成了一片荒郊野外。

　　这才是他们原本所处的地方。

　　从他们踏入海市蜃楼起，就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幻术里，而幻术之外还是幻术，不论是空无一人的临安城，还是热闹繁华的临安城，都是对方制造的虚假幻象，而他们竟无一人察觉，连回生铃都未曾感觉到不对劲。

　　雾泠脸色阴沉，轻敌了，对方的幻术竟然已经练到了这种出神入化、以假乱真的地步，他沉着脸色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洛临渊把剑身递给他看，言简意赅道：“剑身无血。”

　　“你我被他的傀儡吸进去时，谈话内容皆可为他所知。”而雾泠是告诉了洛临渊关于无书的魂魄所葬之处的，所以即便他们不答应这个交易，苏行云也是知道无书魂魄地点的。

　　雾泠更气了，他可一点都不想让这个苏行云知道关于无书的任何事情！但同时，更大的疑惑也产生了。

　　“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拿这个做交易？平白卖我们一个人情？”

　　把元神碎片还给雾泠之后，即便他能够找到无书的魂魄，也缺少这个关键条件，无法复活无书。

　　“两种可能。”洛临渊将岁寒收入鞘中，看着雾泠认真道：“一是他认为你待无书很好，所以他把元神碎片还给你。”

　　“那第二个可能呢？”

　　第二个可能，洛临渊沉吟了片刻，道：“第二个可能，他手里不止一枚元神碎片。”

　　这两种可能合二为一，促使苏行云放弃了一枚元神碎片。

　　而不止一枚的意思是……

　　见雾泠神色惊愕，洛临渊提醒他道：“妖皇。”

　　这世间拥有元神之人，只有妖皇赵灼华与鬼王雾泠，而苏行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要复活无书的决心那般坚定强烈，定然不会让自己无功而返。

　　他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在不需要雾泠的元神碎片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复活无书。除了他手中还有一枚元神碎片外，洛临渊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

　　而雾泠作为复活妖皇的知情者之一，心中更是骇然，妖皇的元神碎片一共十七枚，算上丘黎在东海龙宫收集的两枚，现在已经收集了十六枚了，只剩最后一枚了，难不成真的在苏行云手中？

　　想到此处，他心中沉重。

　　不过苏行云要想得到无书的碎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魔界扶桑山被他布下了不可逆转的结界，连他自己都无法再次踏足，苏行云要如何闯入。

　　-

　　他们千辛万苦所寻的元神碎片，竟是以这种方式送还。

　　雾泠感慨的同时，有些怅然若失。

　　说苏行云爱无书吧，生前也不见他待无书好过，将无书折磨的生不如死。说他不爱吧，仅仅因为雾泠待无书好，就把这重中之重的元神碎片还给了他。说句难听的，这可是对方煞费苦心得到的，若说他手里没有另一枚元神碎片，他怎么可能还给雾泠。

　　这个人的心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完全令人捉摸不透。

　　洛临渊掌心托着这枚元神碎片，其承载着雾泠的部分记忆，归还之后，雾泠将会记起前世种种，好的坏的……

　　没找到之前，他想，雾泠就现在这样也挺好，有些不美好的过去他知道就行了，没必然让雾泠再想起来。

　　然而找到了之后，他又希望雾泠能够拥有关于他们之间的完整记忆，好的不好的都是他们所经历过的，值得留恋的。

　　见他神色苦恼，踌躇不言，雾泠觉得有趣极了。

　　欣赏片刻后，他翻身坐上夫诸的背，满不在乎的说：“算啦！先放你那保管吧，于我来说除了法力大打折扣之外，倒也没什么。”

　　洛临渊犹豫道：“你不想记起一切吗？”

　　“我无所谓啊。”雾泠低头看他，弯唇笑道：“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记忆早就超负荷了，有时候还会去阎罗殿让他们想办法给我抹掉一些无用的记忆，减轻大脑的负荷。”

　　他伸手勾起一缕洛临渊的发丝，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道：“再说了，遗忘的大多是关于你的记忆，但现在你不是在我身边吗？我们之后还会拥有更多美好的记忆不是吗？”

　　可对于洛临渊来说，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在人间历劫的那段日子，奠定了他与雾泠的感情根基，他们以平等而平凡的身份相识相知相爱，虽结局不尽美满，但过程刻骨铭心。

　　“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洛临渊收起雾泠的元神碎片，低声道。

　　雾泠爽快的点头，“没问题，你就算拿一辈子不给我都行，不过那样的话，你就要坚守起保护我的责任了，毕竟觊觎本王的人可不少，而本王又是个不甚安分的性子。”

　　对自己的形容还真是贴切，洛临渊心中失笑，他以为雾泠会迫不及待的让元神完整，哪怕不是为了记忆，而是为了法力恢复。可雾泠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么重要的东西，就随随便便放在他这里了。

　　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洋洋的躺在夫褚的背上，手指上歇着夜莺，一人一宠又开始叨叨废话了。

　　这样闲适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

　　几日后，他们到达了长安城的地界。

　　洛临渊虽然已经“叛出”未央阙，但仙门百家心中都有数，他依旧是长安洛氏的弟子，因此回到故地后也没受什么阻碍。

　　关于藏灵阁双生子的事情、关于复活无书的事情、关于苏行云设计取鬼王元神碎片的事情，以及他们猜测的、黑龙的妖丹与龙鳞也很有可能是他所为等等。

　　洛临渊得把这些都告知洛盛楠，提醒师父提防着些。

　　之所以不选择向各大仙门和盘托出，一是因为他们空口无凭，二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地位都大不如前，说服力更是大打折扣，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苏行云反将一军，毕竟苏行云所设计谋害之人，都是“邪魔歪道”，例如雾泠，例如为了收集九十九颗或者更多妖丹而斩杀的妖怪，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讨伐的过火了，还可能适得其反。

　　而唯一的清白之人无书、可以证明藏灵阁秘辛的人，又已经死无对证。

　　他们进了长安城后，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天虞山，与其他仙门不一样，未央阙的弟子是惊喜兴奋的，在他们眼里，仙君根本没有叛出门派，依旧是仙尊最看重的弟子，是大师姐最挂念的胞弟，是他们最最崇拜的师兄。

　　所以当洛临渊与雾泠踏足天虞山时，洛泽言与洛子童已经早早在山下等候多时了。

　　两人先行一礼，语气抑制不住兴奋的问：“仙君是要回来了吗？不走了吧？大师姐肯定高兴坏了。”

　　洛临渊“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雾泠从夫褚背上探出头来，笑眯眯的打招呼道：“两位小朋友，你们好哇。”

　　洛泽言&洛子童：“……”虽然已经得到消息说仙君是带着鬼王一起回来的，但亲眼见到依旧有点不能接受呢。

　　然而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两人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便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仙君离开未央阙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事无巨细。

　　洛临渊只是偶尔回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雾泠倒是感兴趣多了，时不时要打断他们问两句，一来二去的，三人竟聊着聊着有点儿熟络了。

　　一路上碰到许多本门弟子，都主动向洛临渊行礼，欣喜溢于言表。

　　雾泠托着下巴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高处不胜寒的，人缘还挺不错。”

　　洛子童心直口快的说：“咱们这人缘最好的是大师姐，对仙君更多的是崇拜，你没见大家都只行礼不打招呼吗？”

　　雾泠留意了下，还真是，有的弟子隔着几步远就停止了交谈，行礼之后再兴奋地讨论，但没人勇于上前跟洛临渊打招呼。

　　“那你俩怎么就敢了？”

　　两人嬉笑道：“我们跟大师姐比较熟嘛。”

　　洛临渊问：“她人呢？”

　　“师姐在忘忧小筑呢，说要收拾收拾，让仙君回来了就在家小住一段时间，别急着走。”

　　“嗯。”

　　雾泠道：“那我就先去见云容姐姐吧，你去见你师父，回见。”

　　“好。”

　　-

　　忘忧小筑，建在竹海深处，清雅幽静，水流潺潺。

　　雾泠隔着老远喊了一声云容姐姐，翻身跳下夫褚的背，洛青黛掀开竹帘，紧走几步上前拥抱了雾泠一下，感慨之余柔声道：“泠泠，欢迎回家。”

　　雾泠鼻子一酸，重重的点头，“嗯！我想吃你做的清炒笋尖。”

　　“我做的？”洛青黛掩唇笑道：“那道菜是阿兰的拿手菜，我水平一般，要不等阿兰回来了做给你吃？”

　　雾泠不依，“我就想吃云容姐姐做的。”

　　洛青黛拗不过他，“好好好，我现在下厨，你可得吃完，不许浪费。”

　　“保证吃的一干二净！”

　　洛青黛宠溺的捏了捏他的鼻尖，“你啊，这床我都还没铺好呢，你就是会折腾人。”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洛临渊回来了，清炒笋尖的香气还没散去。

　　洛青黛正在收拾碗筷，见弟弟回来，失笑道：“没你的份。”指了指在溪边的藤椅上吃饱了就睡的雾泠，“一个人，吃完了。”

　　洛临渊唇角浮起浅显的笑意，“嗯，他喜欢吃这道菜。”

　　洛青黛见弟弟露出显而易见的浅笑，也跟着笑了，调侃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你遇到泠泠后，就再难维持高冷了。”

　　“没有维持，只是……”

　　“我懂，只是别人说的话都很无聊，说话的人也很无聊，你懒得回应对吧。”

　　“……”并不觉得如此，但也不想反驳。

　　洛青黛收拾好碗筷，拿了晒干的被套继续铺床，头也不回的安排道：“去把熏香炉点上。”

　　“晚上你们是睡一间房，还是分开睡？”

　　洛临渊：“两间房。”

　　洛青黛摊手，“抱歉，没得挑，只收拾了这一间房。”

　　“……”那还问什么。

　　“看你心情不错，就是想逗一下你。”

　　洛临渊：“…………”

　　两人聊了一会儿，洛临渊把去东海见九公子的事情与洛青黛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让她不必担心，等九公子处理好黑龙的事情，就会来找她的。

　　洛青黛走后，他也跟着出了房间，一阵晚风吹来，有点凉意，他又回房拿了条薄毯，端起熏香炉，走到藤椅旁边，轻手轻脚的给雾泠盖上。

　　他抬手轻轻描绘雾泠的眉眼，片刻后将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元神碎片还给了雾泠。

　　熏香炉里燃的是苏合香，香气清幽淡雅，雾泠心安的睡得更沉了，隐隐约约还做起了梦，他很少会有梦境的，然而这个梦境却无比真实、细致的在他脑海中铺开卷轴，一一呈现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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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终于可以写我最想写的一卷了，主CP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