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82、082：识海里

　　洛临渊将元神碎片还给雾泠的时候，眼前突然陷入一片虚无，随之逐渐清晰明朗，零碎如银河一样广袤繁多的记忆涌入眼前，他被雾泠的元神碎片拽入了对方的识海。

　　识海是一个人的精神、记忆、思想领域，是比身体的坦白更要私密的地方，这意味着雾泠从记事起的所有过去、甚至包括他一些从未付诸行动的真实想法等等，都会为洛临渊所看到，毫无保留。

　　洛临渊没有窥探他过去的想法，每个人都有秘密，在没有得到雾泠的同意前，他不能窥探对方的识海。雾泠现在是无意识的展现了识海，而他是可以有意识的拒绝的。

　　洛临渊正准备从他的识海中退出，忽然瞥见一个小小的悲伤身影，缩在角落里，他在哭。

　　原来……雾泠也会哭吗？

　　他明知道现在应该退出雾泠的识海，这些内容雾泠不一定愿意给他看，但脚上就像生了根一样，难以动辄半分。

　　雾泠的样貌还是很小的时候，似乎只有六七岁，那应该是百余年前了，雾泠从罗酆鬼狱诞生之初的时候。

　　他抱着身体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着，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令洛临渊的心脏仿佛被揪紧了，他注视了许久，还是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走近了小小的雾泠。

　　他半跪在小雾泠面前，抬手轻轻放在对方的脑袋上，放轻了声音，“什么事这么伤心？”

　　小雾泠抬起朦胧泪眼，“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识海里？”

　　洛临渊用拇指轻轻拭干净他脸上的泪痕，“我们以后会相见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哭吗？”

　　闻言，小雾泠嘴巴一撇，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养的两条小金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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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一转，置身于一个庭院中，诺大的庭院除了他就只有几个鬼童，抬头是如血的天空，此乃罗酆鬼狱。

　　院中天井有一口缸，小雾泠正趴在旁边玩水，几个鬼童是他的玩伴，其中一个鬼童跳进缸里，在水里吐气，水面咕噜噜冒着泡，看的小雾泠直乐。

　　片刻后，院门被推开，外面凄厉的恶鬼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院门关闭，又将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

　　一个气质浑然天成的年轻男子，拿着一个小鱼缸进来，对小雾泠招手道：“阿泠，来看看这是什么？”

　　“啊，大帝你回来啦！”小雾泠欢呼一声，扔了手中的秸秆，跑到男子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鱼缸，抱在怀里，“这是什么？”

　　他将里面游来游去的金鱼捞了起来，放在眼前打量，“是吃的吗？”

　　“不是。”酆都大帝蹲下身，揉了揉小雾泠的脑袋，“是从人间带回来的红蝶尾金鱼，离不开水，给你做伴儿的。”

　　小雾泠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我要怎么养？”

　　“来，我教你。”酆都大帝将两条小金鱼倒进水缸里，水缸里水质清澈，还有几株荷叶，金鱼在里面如鱼得水，游来游去。

　　“你要用活水来养它们，喂食蚯蚓、绿藻、小虫小虾什么的，喂养的好的话它们的寿命从几年到十几年不等……”

　　小雾泠一一认真记下。

　　“以后就让它们陪你好不好？”

　　小雾泠皱起脸，不悦道：“大帝，你又要说教我了是吗。”

　　酆都大帝将他抱起来，轻声哄道：“罗酆鬼狱不是普通鬼族或者亡魂该来的地方，你诱-骗他们来陪你玩，可知道他们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也不能转世投胎，你忍心让他们跟你一样孤独吗？”

　　小雾泠抓着男子的一缕头发，捏在手里揉捏，生闷气道：“那我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啊，冥界那么大，我想去罗酆鬼狱之外的地方逛一逛。”

　　“等你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罗酆鬼狱出去玩。”酆都大帝说：“但在此之前，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这里关押着十万万怨气冲天的恶鬼，若让他们逃出去，会对冥界乃至六界都造成十分严重的危害。”

　　在雾泠没有诞生之前，一直是酆都大帝用力量压制着罗酆鬼狱，但他渡天劫将近，越来越力不从心。

　　后来雾泠诞生，罗酆鬼狱的结界瞬间坍塌，恶鬼群出，酆都大帝在千钧一发之际，号令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十大阴帅等人合力封住了冥界所有幽门，禁止恶鬼逃出冥界扰乱世间。

　　雾泠诞生之初是极恶相，十分凶狠残暴，就像是罗酆鬼狱的主人一样，轻而易举便可控制这里的万万恶鬼，令他们唯命是从。

　　酆都大帝与他大战多日，当发现他是不死之身后，将半数修为注入对方体内，化为镇恶铃，封住了他与生俱来的戾气，也就是他脚裸上封住的极恶纹。

　　因此，雾泠才有了“正邪”两副法相。

　　罗酆鬼狱归于平静时，被恶鬼侵袭过境的冥界，亡魂鬼族死伤惨重，休养生息将近五年才恢复过来。而这五年间，雾泠只长大了一点点，所见过的“人”除了那些恶鬼，就只剩下酆都大帝了。

　　对方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玩意儿，雾泠喜欢的不喜欢的，酆都大帝在用时间感化他教他，让他拥有正常人的情感、思维、举止。

　　雾泠就像是罗酆鬼狱的镇魂石，他在，这里就安定，比酆都大帝用力量压制鬼狱时要安分得多。

　　同时，因为当初为了封住他的戾气，酆都大帝耗费半数修为，渡天劫时间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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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小雾泠收到红蝶尾金鱼后，又过了三年，才再次等到酆都大帝来看望他。

　　“你这次走的好久，你送我的小金鱼都长大了！”雾泠抱怨着，他长高了一点，但还是很小，只有七岁的样子。

　　酆都大帝单臂抱着他，站在水缸前看那养的膘肥体胖的金鱼，开玩笑道：“看起来真好吃，要不下锅吧。”

　　雾泠瞪起眼睛，“不行！你不能吃它们！”

　　酆都大帝只是跟他开玩笑，自然不会真的吃它们，在陪伴了雾泠几日之后，他告诉对方，“我渡天劫的时间快到了，为了避免给冥界带来灾祸，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直到渡劫结束。”

　　那个时候，神族还是六界的统治者，而北阴酆都大帝是唯一被天道列为正神的异界职位，与神族平起平坐，唯一的不同便是每隔几百年就会渡天劫一次，以此作为考验。若渡不过，不久之后将会有新的继任者来坐上这个职位。

　　小雾泠问他：“渡天劫，你要成神了吗？”

　　“我本就是神，只是天道的例行考验而已。”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酆都大帝与他约定，“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勤加修炼。我们做个约定，等我回来时，你已经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了，到时我带你去冥界之外转转，如何？”

　　小雾泠的眼睛亮晶晶的，“冥界之外？”

　　“对，冥界之外还有神界、仙门、人界、魔界、妖界……六界是很大的。”

　　小雾泠连连点头答应，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控制住力量，绝不让极恶相有机会重现。

　　只是，这一别后，酆都大帝便仿佛从六界蒸发了，再未出现过。

　　十殿阎罗们以为其渡天劫失败殒身了，不久之后会有新的继任者来继任酆都大帝的职位，然而多年过去，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再之后就是妖魔对峙神族，爆发骄阳山大战。

　　冥界的掌权者——北阴酆都大帝的职位，便就此空悬百年，既没有新的继任者，酆都大帝也一直未归，至今空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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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前，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异类”只有妖皇一人，为了避免引起六界恐慌，酆都大帝及冥界众管理者隐瞒了“第二个异类”诞生的事实。针对罗酆鬼狱异变的原因，对外宣传是自己的力量出现了崩裂，同时尽己所能的压制雾泠的极恶相，感化他，教导他。

　　在临渡天劫之前，下令十殿阎罗给雾泠捏造了一个“鬼王”的身份，待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离开罗酆鬼狱时，再将这个身份赋予他。

　　因此世人只知，罗酆鬼狱出了个很厉害的鬼王，可号令万万恶鬼，天生拥有“正邪”两副法相。但雾泠那个时候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展示在世人眼前的都是“正”。

　　除了当时参与封禁幽门的冥界管理者们，没人见识过鬼王的极恶相，也没人知道他与生俱来就是恶，这令他对六界的威胁下降到了最低，且其自身也已经赢得了冥界之众的认可。

　　直到雾泠渡劫时被设计陷害，陷入绝境，冲破了酆都大帝以半数修为压制在他身上的镇恶铃，极恶相现，屠城百座，终是带来了一场浩劫。

　　百年间，冥界的管理者们更新换代，守口如瓶。

　　若非是在雾泠的识海中，谁能想到，由罗酆鬼狱万万恶鬼的“恶”所诞生的鬼王，竟是由消失的“正神”北阴酆都大帝抚养教导过的呢。

　　所谓正邪不两立，也并非不可相容。

　　洛临渊甚至心生庆幸，若没有酆都大帝的仁慈与悉心教导，便不会有他认识的雾泠，或许根本就不会遇见。

　　以极恶相诞生的雾泠，会被神族仙门甚至六界讨伐围剿，封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永不见天日。

　　其与妖皇不同，妖皇是凤凰一族，原本是神鸟，后脱离神族自立门户，为神族所伐而近乎灭族，只剩最后一只，后崛起统治妖界成为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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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雾泠蜷缩着，还在伤心的啜泣，“他失约了，我都控制住力量了，他还没有回来，我的小金鱼也寿终正寝了……这个大骗子。”

　　虽从未听他提起过酆都大帝，不论是因为不想提，还是年头太长已经淡忘了，但小小的他缩在识海中哭泣，就代表着雾泠曾有过这段经历。

　　如雾泠所说，他记忆超负荷时，会让阎罗殿将他无用的记忆抹去，但这段却至今都保留着，说明他并不想抹去，对他而言，应该是尘封在心底的，值得被珍藏、惦念的。

　　原来早期的雾泠，也是一个小不点慢慢长大的，还比别人长得都慢，会因为养的小金鱼死了而伤心，会因为在乎的人失约而哭泣，会为了遵守约定而刻苦修炼，会为了不扰乱世间而一个人待在罗酆鬼狱，一年又一年的孤独着，如此真实。

　　洛临渊心疼不已，心都快被小雾泠哭化了，他提衣坐下，将小雾泠抱过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小阿泠，不哭，你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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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啊，哭化了我的心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