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山河》会走路的小年糕

3、第 3 章

　　但上天从未想眷顾过叶染，显然这次更是。叶染被大石头绊上后，摇晃了几下，刚要站稳时，他感觉有人好像推了他一把，让他直直的往河里倒去，扑通一声，刺骨的河水就包裹住了叶染全身。已是严冬，河水中沾染了寒气，立刻侵蚀叶染的五脏六腑，身体因为突然遇上冰冷的河水全身抽筋，手脚使不上力，身体渐渐的往河底沉去。口中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水，河水充斥在叶染的耳鼻中，岸上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我要死了”叶染这么想着，那顾临会难过吗，应该不会吧他更多的可能只是愧疚。叶染的意识渐渐模糊，在他最后的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一只手揽过来将他整个人揽在了怀里。然后那个人带着他冲出了水面，不断的唤他的名字。叶染虽有意识但四肢动弹不得，眼皮也跟上了铅似的怎么睁也睁不开。突然一个温热的东西好像覆在了他的唇上，一点点空气从被撬开的唇齿间渡过来，叶染突然觉得心底某处某个东西被彻底唤醒了。
　　“妈蛋，老子的初吻！！！！”
　　叶染在心底咆哮了无数遍，终于气血上头真真切切的晕了过去，晕过去时他还感受到对方将他抱在怀里时的温度，还有，他的心跳。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他滚动了一下眼珠再微微试着睁开了眼皮，眼珠还没对上焦，身旁一个老妈子就对着门外大喊：“夫人，少爷醒了”那大嗓门吼的，差点又把叶染吼的震晕过去。屋外传来哐当一声的碎碗声，然后母亲那一身熟悉的衣裙进入视线中。
　　叶母跑到叶染的窗前，搂着她的宝贝儿子那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傻儿子，你可担心死你娘了。”
　　“娘，没事，我从小到大那么多大灾小难的都过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昨天晚上顾公子让人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娘心都漏了几拍。”
　　“昨天晚上我是被人背回来的？”叶染的思绪突然回到昨晚那个旖旎的吻以及那人的心跳。什么吻那是救人，叶染把这个不合时宜的思绪赶出了他的脑子。
　　“嗯，昨天晚上就是顾公子身边那个叫长溟的护卫把你背回来的，怎么你还想让人家顾公子亲自把你背回来吗？”叶母说着假装剜了他一眼。
　　那这么说昨天晚上亲我的难道不是顾临？换成背我也是因为太重，抱不动选择了背？叶染痛心疾首，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竟然晕了，连是谁夺走了自己的初吻都不知道，而且这种事又不好意思去问。叶染有苦说不出，像焉了的茄子，吓的叶母以为叶染又哪里不舒服急急的唤了大夫，整个叶府鸡飞狗跳的直到深夜才平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在河水中着了凉，夜里，叶染突然发起烧来，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连梦中都是一团一团的火球。叶染觉得自己全身被投入了一个充满烈焰的笼子里，他在笼中嘶喊可是没有一个人应，烈焰灼烧着他的肌肤，这种感觉不像是在梦中，那种火焰灼烧的刺痛，从皮肤深入骨髓，偏偏叶染低头一看，皮肤还是完好的，火焰虚空的浮在手臂上。叶染试着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不痛，但火焰的灼烧产生的刺痛却依旧挥之不去。这样大概持续了好久，久到叶染感觉自己快被折磨死了，然后火焰才渐渐退下，四周不知何时又爬上了冰霜，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越降越低，睫毛上也染上了霜雪，叶染将身体蜷缩在一块儿，只盼着天赶快亮，早点儿把自己从这个炼狱中拖出去。
　　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叶染混混沌沌的好像做起了梦中梦，梦中，他遇见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一个漩涡里，身后有人拽着他的手，但漩涡的吸引力很大，为了不让那人也跟着被拽下来，叶染选择了松手。漩涡里黑漆漆的，又好像有很多的刀片绞向自己，叶染觉得自己全身好像被绞成了一团肉泥，突然他又从漩涡中脱离出来，看着“自己”在漩涡中被那些看不见的刀片绞动，刀片将“自己”绞成了一团光亮的球，然后光球破碎坠入漩涡下无尽的黑暗，叶染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四周的一切都告诉他这是一个梦，可他就是醒不来。叶染前前后后走了好几圈试图找办法出去，然而找了几圈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叶染放弃了，他走到漩涡旁，往旋涡下黑漆漆的洞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猛的纵身向下一跳。这回没有感受到那种刀片绞在身上的痛苦了，这一跳，叶染又跳回了那个冰窟，他还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
　　都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这种好事从来不会在叶染的身上出现，他的山重水复是绝对没路，柳暗花再明也不会有村。
　　叶染将身子蜷的再紧些，不断的搓动自己的双手，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外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老妈子什么时候才能进来看一眼他们的宝贝少爷发烧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好像是门口老妈子的声音。
　　“顾公子，是来看叶少爷的吧，但我们少爷好像还睡着。”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等叶公子醒了我再来。”

　　“别走！！！”叶染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盼来个人，走了又不知道要熬多久，这种死又死不了的方法当真可以算的上是凌迟的酷刑。
　　屋外没有响起那绝望的脚步声，顾临好像顿了顿又说道：“叶公子这是睡了多久了，前日刚刚下过冷水小心着凉。”
　　老妈子一拍脑袋道：“哎呦多谢公子提醒，想着少爷爱睡觉就没去叨扰竟忘了这茬，我这就进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妈子匆匆的脚步声朝床榻这边奔来，一个冰冷的手背靠上额头，然后又是那声熟悉的惊天霹雳嗓：“哎呀少爷，你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大夫，大夫呢。”
　　这一声终于把叶染从冰窖中喊了回来，但身上并没有热多少，自颈以上感觉是烈火焚烧，自颈以下则是寒天冰窖。门口的顾临听见声音转身嘱咐长溟去请大夫，自己走进来，用手背贴了贴叶染的额头。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真舒服，叶染这么想着，睁开眼眸就看见了顾临。顾临见叶染睁了眼睛就把手缩回去了，还搭了块冰毛巾敷在了他额头上。叶染委屈，早知道就假装多睡一会儿了。

　　大夫来了之后，叶母和叶承也闻声赶来了，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出了事可怎么是好。老妈子在门口抽抽噎噎的跟老爷子汇报，她也吓坏了。
　　“老爷，我……我以为少爷他第一天没烧起来，就应该没事，这落了水应该好好休息，少爷他睡眠浅不喜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就……我就没进去……老爷你罚我吧”哭的眼泪鼻涕横流，因为有外人在，特别是竞争对手，叶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扣了老妈子三个月的奉钱，就让她下去了。
　　顾临看着一家子忙忙碌碌的也不好多留，寻了个理由带着长溟告辞。
　　叶染窝在被窝里，额头上敷着冰毛巾整个人就露出双眼睛，这眼睛还因为高烧变的水灵灵的，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叶染就着这高烧赠送的免费柔弱形象跟顾临道了别，然后又被老妈子们按着灌了好多汤药。

　　这烧反反复复烧了三四天才好。

　　四天之后，叶染怎么说也不肯待在房间里了，于是跑到叶承面前义正言辞的说要亲自上门向顾临道谢。老爷子毕竟是在人精堆里爬起来的，儿子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没看出，但苦于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只好任由他去了。
　　叶染得了令，尾巴立刻翘上了天，大摇大摆的挑了匹马，跨上就往长兴苑跑。长兴苑离叶府也不远，骑马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门口。叶染跨下马跟鸨母打了声招呼，立刻就有一个姑娘领着叶染往内院走去。
　　领路的姑娘也是人间绝色，大概就是搁哪家院子都是头牌的料，那姑娘举着帕子半掩着唇角不时侧身偷看一眼叶染，发出轻轻的嗤笑。叶染被她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好开口询问道：“不知叶某今日哪里不妥引的姑娘一直发笑？”
　　那姑娘闻言答道：“来我们苑中的都是贪色之徒，唯公子不然，来我们苑中没有一次近过女色”
　　叶染听的一头雾水，那姑娘继续嗤嗤笑道：“莫不是公子有那断袖的癖好？”
　　前几日还对那“特殊癖好”一脸茫然的叶染居然耳根微微发烫，突然远处喝来一声：“大胆！”那人大踏步的往这里走来，“公子的客人，也能如此调笑？我看你们愈发无法无天了。”
　　来人正是顾临的护卫长溟，叶染表情有点僵硬，忙道：“无碍，无碍，是我疏忽损了顾公子的名声。”
　　“下面人乱嚼舌根，叶公子不必往心里去”长溟屏退了那带路的姑娘，亲自带着叶染往内院走“今日公子有事出门，可能要晚些回来，叶公子不妨先在屋里坐坐。”
　　长溟将叶染带到了原来的那个偏厅中，屋中陈设依旧，长溟吩咐一个家仆泡了壶上好的碧螺春便略有些愧疚的声称自己有事先下去了，让叶染自己在院内转转。
　　长溟前脚刚走，屋内就冷寂下来。家仆们尽忠职守的呆在门口准备屋内主人的传唤，没有命令连句闲话也不敢讲，像个石像似的面朝屋外笔直的站着。
　　以前顾临就一个人住在这冰冰冷冷的屋子里吗？
　　本来叶染想招个家仆过来聊聊天，但看他们这昂首挺胸站岗的姿势，叶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虽然人家让他随便逛逛，但主人不在，客人又哪好意思随便走动，要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话本上一般都是以杀人灭口当做结尾。
　　又坐了一会儿叶染坐的尾椎骨有些疼，便想起来活动一下，他好奇的走到墙上挂着的壁画前。画是他从未见过的材料画的，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看，这次细瞧上一番才发觉这画画的无比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