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锦葵A

21、入局

　　原则上，厉秉然应该不想见到她。
　　最近的自己，原则已然是空话。他内心焦灼，该不该赦免克制的心绪。
　　一拉开门，静雪在门外，慌不择路，差点撞了墙。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以为自己没有看出来她在门口偷偷站了很久。
　　很久是多久，时间刚刚好，刚好可以感受他在卧房的一举一动。
　　他把她留了下来，想想就觉得可怕。留一个祸害在眼前晃荡，岂不是折磨自己，厉秉然很郁闷，想找理由再赶她。

　　静雪扶着栏杆下楼，她急急忙忙掩盖尴尬，可是身体的反应一开始便出卖了她。
　　被当事人抓到自己偷听对方在房间的一举一动，不太好吧，显得她格外“变，态”。
　　静雪觉得，她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原则上她应该安分守己，好好完成照顾罗小姐的工作，好好还债。
　　可惜安分守己管不着她的心，她再也没法说出离开的字眼，她就是想留下来，偷偷看上一眼便好，傻得冒泡。

　　“静雪小姐，你的脚怎么样？还疼不疼？”惠楠阿姨准备早餐，客客气气，“昨晚上睡得可好？”
　　昨晚上睡了吗？好像没有。
　　胡思乱想是女人的天性，怕是改不掉了。
　　她偷偷欢喜，总是沉浸在厉先生握住她的脚踝时的样子，纤长的手指，一般都是忙于改文件之类的重要事，偶尔会打高尔夫，抓握球杆的力道，恰如其分，挥杆一击，满堂喝彩。
　　她仿佛看到他一枝独秀。
　　于是静雪觉得，他包扎伤口也是首屈一指，不然她怎会感觉不到疼痛。

　　乐极生悲的转变，令她回到现实。
　　她的雇主是罗小姐，正愤怒地咒骂她，甚至要开除她。
　　签了合同也不是绝对保险，那笔钱需要自己没日没夜地打工还出来，一想到后续的麻烦，静雪的脚底板抽抽地生疼。
　　她一皱眉头，惠楠阿姨着急地上前，她以为静雪小姐需要换药了。

　　“罗小姐有没有说什么？”静雪想自己换药，她心虚，知道犯了错，不太好意思被照顾。
　　“你现在脚受伤，就是想照顾也没辙。”
　　“已经没事，我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上岗工作的感觉。”她不务正业已经很久了，在厉家浑浑噩噩的日子，总是让她特别想逃，这人一旦懒惰，再想勤快就很难，她不是小姐命，活得明明白白。
　　“你真的没事？”惠楠阿姨将信将疑地打量她。
　　静雪为了证明自己，猛地站立，她脚跟用力，扯到伤口会隐隐作痛，但她轻易忍住，这点伤确实不足挂齿，她想留下来，肯定得主动做点什么。

　　“好，你安排，我只要结果。”
　　“叩叩。”罗雪茜正在与人视频，静雪在门口敲门，然后她顺势推开房门，与坐在床上的罗雪茜对视。
　　“罗小姐，很抱歉，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这样死了？”罗雪茜关掉视频，将手机放在一旁，她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地盯住静雪。
　　静雪的愧疚，在罗雪茜眼里一文不值。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样子想过。”静雪赶紧走进去，急急地解释，“罗小姐，之前的误会，我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
　　“你怕我赶你走？”罗雪茜一直在打断静雪说话。
　　“我，我刚刚签了合约，并且花姨拿了一笔钱，这笔钱我们短时间还不出来，如果我没办法照顾你，就只能延长还款时间，而厉先生可能不会放过花姨，花姨在里面吃不好住不安，我担心她的身体”……
　　“我只担心我的身体。”罗雪茜眯着眼瞧她，从上到下地端详，她每一寸肌肤都在她眼里发光，她吸进去的芬芳，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人为她真正地打算，所以她早就想要为自己这么打算了，她不能再犹豫，命运逼迫她作出决定。

　　静雪认真地说：“你放心，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我不会再顶撞你。”
　　“没事。”罗雪茜皮笑肉不笑，“这点小脾气，我还挺欣赏，如果你唯命是从，我还觉得无趣了。”
　　静雪谨慎地看着对方，她不清楚罗雪茜是否真的原谅，毕竟她发病之前，的确是真的生气了。她如果辞退自己，情有可原，她如果谈笑风云，恐怕是捉摸不透。
　　“谢谢罗小姐。”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脚。”见静雪迟疑，罗雪茜又挑眉轻笑，“我听惠楠阿姨说，你为了来看我，不小心弄伤脚，所以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静雪犹犹豫豫地往前，她端着一点燕窝粥，本来想送来给罗小姐填肚子，可是罗雪茜对燕窝粥完全没兴趣，她让静雪坐在床沿，然后附身弯腰检查静雪的脚底，包扎的绷带上面渗透了一点血迹。
　　像结在雪地里的红樱桃。

　　“可惜了，不要再流血了，可惜了你的血。”静雪离开房间的时候，脑中还在回荡罗雪茜的话，她最后的感叹好像是关心自己，可是听起来有点别扭，至于为什么别扭，静雪一时想不明白。
　　好在罗雪茜“大人不记小人过”，总算没有辞退她，她安心地留下来，还留在别致的现代小楼。
　　小楼一夜听春雨，听得少女怀春情。
　　步入初夏，烈日如火。

　　此后几天，厉先生出差，没有回家留宿，眼看着脚底转好，静雪打算搬回旧楼。
　　她跟着惠楠阿姨学插花，偶尔听到议论厉先生，大抵也都是一些饭后茶余的残羹冷炙，没人提到罗小姐是厉先生的未婚妻，但大家都惧怕罗小姐，她手上可能有“免死金牌”，比正宫娘娘还要显贵。
　　“惠楠阿姨，欧弗先生来了。”女佣打断他们说笑。
　　来了些时日，听过欧弗先生，一直未见其人。

　　惠楠阿姨会因为罗雪茜的关系而重视欧弗先生，虽然他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甚至有点奸佞。
　　静雪躲在惠楠阿姨的身后，她时不时瞟一眼，没认出这男人的真假。
　　回忆罗雪茜的描述，惠楠阿姨身后的女孩必定是他想要找到的人。
　　“我来看看罗小姐？”
　　“云姐。”惠楠阿姨从容地吩咐，“你带欧弗先生进去，我还有其他事。”
　　欧弗瞄一眼静雪，他的左瞳是宝蓝色，像极了深邃的大海。
　　大海深不见底，惊涛骇浪，汹涌而至。

　　“她很漂亮。”欧弗先生经常都是趁着厉先生不在的时候到来，他们相识很久，关系不温不火。
　　“也很白。”罗雪茜卧床养病，最近不太出门，她在房间外面的露台晒太阳，她喜欢烈日，喜欢太阳照射肌肤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很真实又很满足。
　　“她的白，是浑然天成。”罗雪茜远眺花圃里的女人，笑着说，“是上帝的安排，她和我一样，孤立于世。”
　　“你决定这么做，决定瞒着厉秉然，有没有考虑后果？”
　　“后果不是应该由你考虑吗？”罗雪茜扭头，斩钉截铁地怒斥，“你别这个时候跟我谈良知，我的心已经烂成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良知？我也不需要良知，我只要我活着。”
　　欧弗点了点头，笑了笑，努了努嘴，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明秀约上静雪，又是和叔当司机，他们一起接花姨。
　　警局门口三五成群的记者蠢蠢欲动。
　　花姨好歹也是“风云”人物，她这种民间组织的慈善机构，一直也是诟病太多而被牵制，现下被抹黑了一笔，花姨的“慈善”之路，注定会举步维艰。
　　“来了，出来了。”有记者蜂拥而至，想要被簇拥的花姨，一开始笑容可掬，来者不拒。
　　“听说您将捐款滥用投资，亏得血本无归，反而负债累累……”
　　“听说您在外面包，养了小白脸……”
　　“您会不会开新闻发布会解释一下账本的来龙去脉？”
　　“您的希望小学就此搁置会不会是阑尾工程？”
　　“您对厉先生……”
　　“够了够了，还有完没完了。”花姨蛮劲一使，推开面前的记者。
　　静雪和明秀是她的挡箭牌，她投以眼神，两人心领神会。
　　明秀比静雪聪慧，她应付自如，头头是道，好像一切都是无中生有。
　　无风不起浪。

　　“等一下。”和叔点燃门口的火盆，扶着花姨说，“跨过去，把霉运送走。”
　　“还要洗澡换衣。”明秀好像很懂，“我赶紧拿去烧了。”
　　站稳后，静雪说：“应该好好休息，里面人多复杂，有什么传染病也不知道。”
　　“真是倒霉，是谁出卖了我。”
　　是厉先生。静雪暗忖，当然不会说出口，倒也不是为了维护厉先生，而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既然顺利地出来，我们就不要再有回头。”
　　“对，静雪说的对。”明秀跟着附和，“当务之急是稳定舆论，我们还想继续收养，这个口碑很重要。”
　　“厉先生那里说一句话，好过我们说白句话。”
　　“谁请得动？你请的动？”明秀指着和叔的胸口，又指了指静雪的胸脯，“你你你……”
　　“不行。”静雪知道明秀想干嘛，她及时制止，“求情可不是好差事，我能力有限。”

　　前19章有改动哦，看过的童鞋可以了解下，真是抱歉，万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