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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找他算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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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鬼婆婆给瞻云吃了什么迷魂药,瞻云竟是晕了一天一夜,神志才逐渐清亮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就算醒来,也只是发怔。
千阳看着瞻云这云里雾里的模样回冥界复命也是不妥,鬼婆婆又被自己给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吃什么才能解了这迷魂药,索性就带瞻云在阳间休养。
似梦非梦间,瞻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布着帐子的雕花木床上,身上覆着一床柔软的棉花被。
这惬意的舒适感让瞻云恍惚之中找回了做人的感觉,生前的种种似涟漪一般,一轮一轮地荡漾在心头,他不禁脱口想要唤内侍将自己的衣饰取来,他早起读过书之后,还要去给爹娘请安,昨日里还答应了妹妹要给她捉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盯着帐子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忽地浑身一震,心里顿时难过起来,眼睛里涌上一层水泽。
“醒了?”
一声轻柔的语调自头顶传来,瞻云抬头寻了去,一双红眸正关切地看着他,俊气的眉目猝不及防地落入眼底,瞻云瞬间清醒起来。
“千阳?”瞻云坐起身,看见千阳倚在床边,懒懒散散地托着腮正盯着他看。
千阳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云郎,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可要去找白无常算账了,给你安排的什么破差事?”
瞻云尴尬一笑,道:“可别,是我自己能力不济,怨不得白无常。”
“怎么怨不得?”千阳挑着眉毛,不满道,“他明明知道云郎打不过鬼婆婆,还给你找比你厉害的角色,简直是居心叵测。”说着,又垂眸看向瞻云,“云郎,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进八热地狱的?居然还到了最后一层无间地狱?你这样……”
千阳打量着瞻云,又挑起了眉,疑惑道,“是怎么列入恶鬼的?也太……”千阳又是一顿,斟酌起自己语句,蹙眉想了想,认真说:“无间地狱怕是不想承认关过你吧。”
嗯?
瞻云顿时语塞,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千阳这是在嫌弃自己太废柴,没有资格关入无间地狱?虽然自己没本事是事实,但说出来总归是掉了面子的。
瞻云愤愤不平地跪坐在床上,摆出辩论的姿势,反驳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本就不是什么恶鬼好吗?我也不想去你们那里的!”
“我们那儿?”千阳弯起唇,笑道,“云郎可是一棒子又把我打回了无间地狱啊。”
瞻云大惊失色,暗怪自己口无遮拦,太放肆,连忙弱弱地解释:“不,不是,我也不想去无间地狱,我是被冤枉的,这不,去了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后来才知道无间地狱里关的竟都是十分厉害的鬼,我何德何能被关进去……”瞻云边说边用余光扫千阳,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鬼王大人。
千阳倒是无所谓,淡淡勾唇,居然有些愉快,含笑瞅着瞻云道:“云郎生前是做什么啊?”
“我吗?”瞻云讶然,堂堂鬼王大人居然感兴趣自己的往事,于是,皱起眉头回想十分久远的事情,说:“我啊,生前算是书生?”语调不自觉地拐了个弯,生生将自己一秒前还确定的事情变成了不十分确切的疑问,说完,便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我生前是书生吧?爹爹还专门请了德高望重的夫子来教书,虽然自己年少时性子是顽劣了些,但是,年岁渐长后,也是勤勤恳恳,手不离卷的。
可是,伴随着瞻云朗朗的读书声,一阵兵荒马乱、刀剑挥舞的声音刺入脑海,转瞬间,瞻云仿佛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执剑而立,千军万马向他奔腾而来,他咆哮着提剑斩杀,白衣浴血,惨不忍睹,直至血色模糊了双眼。
抹去血色,一袭黄袍涌入脑海,甚是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他是谁,只听见他远远地唤“瞻云,瞻云,瞻云……”
混乱的记忆横冲直撞,扰得瞻云脑袋有些发胀,他甩甩头,想要回忆自己生前的种种,却也只能回忆起零零散散毫无联结的事情,最清晰的记忆莫过于爹娘惨死前叮嘱他好好照顾妹妹,其他的记忆竟像迷雾一般混沌了起来。
瞻云想了半晌,也没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是,抬头苦笑道:“做鬼二百多年,竟一时之间忘记自己生前是干什么的了,大概是个书生吧,我读了好些书。”
“哦?”千阳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沉吟了一会,摇头道,“云郎应该是被无间地狱的烈火烧糊涂了,我死了一千多年,还记得我生前是个打仗的。”
瞻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起八热地狱那一层又一层的痛苦折磨,又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
千阳盯着瞻云忽然笑了起来:“被八热地狱烧糊涂的恶鬼怕也只有你了,其他恶鬼的怨念可是经久不散,十分顽固,你这才进去那么一会儿,就被烧糊涂了?”
瞻云的脸更皱了,晓得千阳这又是讽刺他,便不再作答,打量四周,看一看现在身处哪里。
“我们在阳间。”千阳看瞻云不想继续那个话题,便也知趣地收住了,向他解释道,“我把鬼婆婆给打得魂飞魄散,你又被迷得神志不清,一个小小的阿火把你拖回去,怕是不好解释。”
确实不好解释,可别让白无常怀疑阿火了。
瞻云正欲点头,忽然反应过来鬼婆婆被千阳给打得魂飞魄散,顿时又觉不妙,白无常太清楚他的能力了,把厉鬼给打的魂飞魄散,他一个小小的鬼差应该是做不到的。
“那现在怎么解释……”瞻云心虚地问。
千阳朗声笑起来,丢下一句“那就要看云郎的了”,便向屋外走去。
瞻云“啊”了一声,便从床上急急跳下来,穿上鞋子去追千阳。横竖现在是和这千阳鬼王在一条船上,不如抱紧大腿,最起码目前能保住自己鬼命,不然,按照最近的倒霉运势,怕是要被折磨惨了。
瞻云追上千阳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集市,这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云郎,我们去吃饭吧。”千阳头也不回地对瞻云说。
瞻云慌着回去复命,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于是,尝试劝说千阳改变主意:“不了吧,我们已经离开冥界很久了,会被白无常怀疑的,他可敏感得很,一点儿不对劲儿,他都要查,万一查出你是千阳鬼王,那就不好了。”
千阳回头望向瞻云,缓缓扬唇,笑意逐渐加深,说:“你就这么不想告诉白无常我是千阳鬼王?”
瞻云想都没想,回道:“不想啊。”
“为什么?”
瞻云被问的一愣,想了一下,为难地回答:“毕竟你是被我捡回来的,应该会被算成同伙吧……”
千阳轻轻笑了一声,说:“那你还真不得不上我这贼船了,放心,做我千阳鬼王的同伙不会让你吃亏。”
瞻云细细品着千阳的话,又听千阳说:“云郎,你也幻出个人身来,我这样对着空气说话,别人一直在看我。”
瞻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状况,千阳所站之处便是众人目光的聚焦之处,卖饰品的小娘子入迷地盯着千阳,卖萝卜的小姐妹一边用眼睛瞟千阳一边捂嘴低语,不光是女人,男人们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千阳。
瞻云也将目光聚向千阳,满眼火红,十分扎眼……
对着空气说话,被人误认为脑子有问题,是一方面。
但你这穿着……也忒鲜艳又显眼了吧……别人不看你看谁?
只见千阳身着一袭红色长袍,腰间束了一条红色长穗绦,脚上蹬了一双红面靴,就连束发的丝带也是红色的。
“你这是要成亲?”
“成亲?”千阳疑惑地问,“什么成亲?”
瞻云忍不住想要笑,但又觉得这样嘲笑鬼王大人不太好,努力憋笑道:“你穿这一身喜庆的红衣,别人乍一看还以为你是要成亲的新郎官呢。”
“这样啊。”千阳恍然大悟,看了一眼周围,回头问瞻云:“那我回去换个衣服?”
瞻云笑着点点头,跟着千阳回到刚才的屋子,拿出阿火穿来的月白色长衫让千阳换上,这才一起以人身出现在集市上。
“千阳……”瞻云盯着千阳的背影,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那白衣公子就是你啊?”
千阳爽朗一笑,说:“对啊,你可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我换身衣服你就不认得我了。”
瞻云咂咂嘴,怪不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白衣觉得那么熟悉,原来白衣就是千阳,上次捉小鬼的时候,千阳挥手间就将那小鬼的脑袋打穿,那么厉害的角色,也就只有千阳这样的鬼王了。
糟糕!瞻云又想起自己对白无常说的话。
“小朋友吓得连山都没有上去,一直蹲在山下等我呢,小跟屁虫倒是晓得危险的地方不能去。”
原来是小朋友帮了自己啊……自己还恬不知耻地说人家胆小……
瞻云心里十分愧疚,于是,没事找话地问千阳:“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人?”瞻云不禁觉得有些惊讶。
千阳回首随口说:“准确地说,是鬼,我们去找他算账。”
瞻云更疑惑了,但看着千阳转身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自己也赶忙跟上去,走了一会儿,千阳推开一扇朱红色大门,抬脚走了进去,只见入门便是佳木葱茏,奇花灼灼,亭台楼阁,荷池曲径。
瞻云被千阳带着过了廊子,向一个玲珑精致的石舫走去,还未靠近,抬眼就瞅见白无常玉树临风地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笑盈盈地迎着他们。
“无常大人!”瞻云骤然一惊,双膝差点跪在地上,赶紧拉住走在前面的千阳,转身就要跑。
“瞻云,你跑什么啊?”白无常闪身下了石舫,轻轻落在地上,向他们走来。
瞻云停住脚步,僵硬地弯起嘴角,战战兢兢地转了身,诚惶诚恐地打招呼:“无常大人早……早啊……”
“早?”被夕阳镀上一层淡橘色的白无常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眼瞻云身旁的千阳,问他,“他该不会睡傻了吧?”
瞻云一边注意着白无常的目光,一边微不可查地拽了拽千阳的衣袖,示意他有情况,别乱说,却听千阳低声笑了起来。
瞻云扭头看向千阳,一张居心不良的笑脸跳入眼帘。
千阳握了握瞻云冰凉苍白的右手,然后对白无常不冷不热道:“是有些傻了,这还不是怨你?”
“怨我?”白无常挑起长长的眉毛,看向瞻云,问,“怨我吗?”
瞻云赶紧摆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怨……”
白无常得到答案,转而看向千阳,歪了一下头,像是在说:“你看,不怨我。”
千阳也不回避白无常的目光,道:“没有下次了。”淡淡的,却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让瞻云毛骨悚然,震惊地看向这句话的发出者。
千阳似是感受到了瞻云的目光,朝他温和一笑,说:“我就是带你来找他算账的。”
什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