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为患》小鬼三三

63、龙宫幻梦（13）

　　“阿尘你干嘛？”海觥卿诧异的看着他，道，“你莫不是被这小子给迷惑住了吧？”

　　　月无尘摇摇头，一针见血道，“当年的死，是我一手设计的，就连他本人也不知情。如今我能这般安然的站在此处，皆是他这百年来的努力成果。”

　　“原是这般，倒是贫僧误会了。”

　　“假和尚，你闭嘴！再敢随便诱导，小心我一鱼叉劈了你！”海觥卿回头，对着他怒目而视。

　　慈生丝毫不恼，反而微微一笑。

　　杨梓看着那抹笑意，若有所思。随即凑到月无尘的耳边，笑道，“这和尚倒是好心计，表面是为阿尘你打抱不平，实则却是想祸水东移，引得海阁主同他说话。”

　　月无尘一愣，他倒丝毫未往此处深想。

　　不过，杨梓的动作虽是悄然细语，但声音却是一点儿也不小。

　　果不其然，海觥卿浑身一僵，立马收好鱼叉不再理会慈生，差点他又如往常一般，冲上去理论了。

　　慈生暗道可惜，随即目光不善的看向杨梓，道，“杨施主即看破，又何必说破。”

　　“只怪大师提了我与阿尘不喜之事。”杨梓同样面色不善道，“虽然阿尘不计较，但我可没好心到要用自己不愿提及的往事，来助你俩握手言和。”

　　空气渐渐凝固，海觥卿最受不了的便是这奇怪的气氛，但他又不想同慈生说话，便拽过月无尘道，“我们换个地方说，等他俩打完了再来。”

　　月无尘从善如流的放开杨梓的手，跟着海觥卿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后，他突然回头，给了杨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皆是聪慧之人，杨梓立刻便明白过来。随即拿出翠竹剑，堂而皇之的将人给拦下了。

　　“你当真要和我打？”慈生当即拿出了鬼泣棍，他亦不是怕战之人。

　　“阿尘留下的话，不敢不从。”杨梓微微一笑，转而又道，“不过若你能说出与海阁主关系不和的原因，那想必阿尘也会放过我这次失误。”

　　慈生略微沉默，提棍直冲，竟是准备直接开打。

　　杨梓本也想从他口中得到消息，见状亦不过是摆好架势，迎面撞上他的攻势。

　　两人在此有来有回的打得有声有色，而月无尘则被海觥卿拽进了书阁中，那里曾是观赏苦海美景的最佳位置，只是如今，金浪朝仙阁整个都在漆黑的海水之下，曾经的美景也变成了一片黑色，莫名的压得人心中一沉。

　　月无尘靠窗而立，海觥卿则直接坐在窗沿上，两条腿凌空的荡来荡去。

　　不远处，宁桃担忧的看着，但在看见月无尘后，终是放心的离去。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宁桃连书阁都不让我进，每天都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当真是辛苦她了。”海觥卿看着她的背影，道。

　　男人一向爽朗的声音竟被哀伤所侵蚀，月无尘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他所认识的海觥卿。当年他认识的海觥卿即便被人揍成猪头，亦会不要脸的笑着凑上来，即便收到海阁老的骨灰，也会狠拳揍上来，然后哭诉着你怎么不还手。

　　这般直爽，有仇当场报的人，为何会悲伤？

　　月无尘不由将目光转向南院，那里的两人皆没用灵力，却也打得天昏地暗。

　　“你最爱看的热闹，如今怎的不喜欢了？”

　　海觥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嘻嘻一笑，道，“当年你与他第一次见面也是打架，还把我家宫殿给打塌了，最后我们还一起被罚……”

　　“那时，他的目光便一直黏在你身上。”

　　“诶？”海觥卿奇怪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月无尘指着慈生道，“他曾说，他喜欢的东西皆无法留住，所以在旁边看着就满足了。当时我不明白他说这话时为何要看着你，如今我明白了。”

　　“他……说过这种话？”

　　“嗯，在你忙着四处捣乱之时。”

　　海觥卿轻轻一笑，目光下移，落在了他左耳上的八角银铃上，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何以见得？”

　　他指着月无尘的耳朵，道，“若是以前，有人敢在你耳朵上装这个东西，你定会将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月无尘单手摸上铃铛，轻笑道，“若是你和或别的什么人，我照样打，但那杨梓，是不一样的。”

　　“为何？”

　　“因为，他的生命里只有我了。”

　　“啧，也太沉重了吧。”海觥卿偏过头，看向黑压压的海水，叹气道，“其实沉重也未免不好，你前辈子就是活得太过潇洒自在，所以后辈子皆要被那小子吊着。”

　　“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难不成……啊！你还没答应他吗？”

　　“只是给了个机会。”

　　“诶？你心中不是已经将人承认了吗？为何只是给个机会？”

　　“若是给的太多，他会得意忘形的。”

　　海觥卿头皮一麻，看着月无尘半晌后，才露出拇指道，“你俩倒真绝配！”

　　一个自认为掌控全局，浑身是情，沉重得惊人，一个看似被迫无奈，实则却乐在其中。

　　“可惜我和他，有着太多的放不下。”

　　月无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聆听着，他知道，这是两人的症结所在。

　　“明台山的风很冷，阶梯很长，每块石板磕得人很疼，疼得我手断了，脚断了，心都停止了。”

　　“般若寺和金浪朝仙阁的距离真的好远，我那般狼狈模样，不知被多少人看见了。”

　　“我从来都不是在意他人眼光之人，可自那日之后，我却觉得世间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躲在书阁中不敢出来，我还存在着一丝幻想。直到你将骨灰送来，看到你身上的滔天魔气，我突然想到，或许自己并不是那般的喜欢他，因为我并为此入魔。终于，我带着金浪朝仙阁的众人隐世了。”

　　“但我低估了自己的心，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思念他。我想将这份感情化作恨意，世人不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吗？可我还是办不到。”

　　“直到如今，我突然看见他了，我发现，自己竟是怨他的。很可笑吧，如同深闺怨妇般。”

　　男人的眸光中闪着晶莹，月无尘单手伸出，捂住了他的眼，道，“对不起，当年我只顾着自己的事，并未察觉到你们的事。”

　　海觥卿摇头，道，“我最不怪的便是你，因为我知道，若真的出事，你定会助我扫平眼前的一切敌人。倒是我，因为身背重责，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

　　说着，他便伸手想要去拉下月无尘的手，却听那人清冽的声音道，“我替你遮着，便没人能看见你的眼泪了。”

　　此言一出，月无尘便感觉手中湿润，但不过一瞬，便化作圆润的珍珠。

　　他轻轻松开，任珍珠低落而下，但他的手，仍遮在海觥卿的眼上。

　　“我和他是兄弟，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可为何一旦关系变了，便会受到如此多的白眼与质疑？”

　　“那死和尚也是个混蛋，居然真的听从他师父，将我自明台山上踹了下来！那一阶一阶的，磕得我好痛！”

　　“脸痛，手痛，腿痛，被踹的地方痛，心更痛！”

　　“真的……真的好痛啊！阿尘！”

　　听着他的歇斯底里，月无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间，目露杀意道，“放心，无论你作何选择，我亦会助你。”

　　无论是杀了慈生，还是灭了当年那些欺辱他之人！

　　海阁老是去世了，但他月无尘还在！

　　不知哭了多久，海觥卿总算平静下来，抽泣道，“阿尘，你来寻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月无尘摇摇头，道，“原本是想让你帮忙破解一下藏书阁的阵法，但在幻雾中，我无意间得知自己有进入资格，所以倒也不用了。”

　　“为何要破解藏书阁的阵法？难道里面藏着……啊！难道这才是问仙门被灭的真正原因？”

　　“里面的确有一轰动天下的至宝，但具体原因还不知，毕竟那是杨锡死前的求饶之话。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当真有疑点。当年我虽有察觉不对，但真正下手的亦只有明面上的杨锡，所以杀掉他之后，我便一心求死。可现在，我即重活，自然不能再让师门继续溺于冤屈之中。”

　　“我同你一道去。”海觥卿想也不想道。

　　月无尘刚想不赞同的摇头，海觥卿却抢先道，“当年的我无能为力，如今金浪朝仙阁已避世百年，不会有人寻到此处，我悄然与你前往，定能多份助力。你我皆是兄弟，你能为我与般若寺为敌，我为何不能为你两肋插刀？”

　　一番话，说得月无尘哑口无言，就这般同意了。

　　当即，海觥卿便跑去宝库，开始大肆收刮，将能用到的东西全都装进了他的白玉门牌中。

　　趁着这时间，月无尘去了祠堂。

　　海阁老的骨灰不知葬往何处，但他的墓牌却供奉在金浪朝仙阁的历代祠堂之中。

　　点香跪下，月无尘道，“海阁老，您是前辈，德高望重，道法超然。然而您所期望的事，所言的话，竟是一句也没实现。您说我红尘陌客，仙道斐然，岂料到如今我魔气缠身，与仙道早已分道扬镳？您说慈生是红尘慈悲人，岂料到他渡了众生，唯独渡不了自己？您说阿卿没心没肺，不知道为何物，岂料到他深陷情之一道，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