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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空里流霜不觉飞 ...

  •   从陆宦今那边回来的思洵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闭眼凝神的陆绪良。
      小跑着迎上去,从站在陆绪良身后的家仆手上的托盘里取了那兔毫建盏,转身呈给陆绪良。
      “少爷。”
      陆绪良睁开略带血丝的眼,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五脏六腑,慢慢地又向四肢蔓延而去。虽是宿醉,但因为他酒量不差,昨晚又被思洵捏着鼻子喂了两碗醒酒汤,因而除了有些恍惚,没什么别的感觉。
      陆绪良偏头看向思洵,主仆两人一对视,思洵低眸,带着微笑会意道:“老爷那边已经禀告过了。”
      余光察觉了一旁的家仆,便踮起脚凑到陆绪良低声道:“老爷说,少爷您能想开是好的,但复职一事会尽快的。”顿了顿,又道:“柯公子听您要去,说要派人来接,奴婢已经回绝了。”
      陆绪良认同的点点头,抬手挥退了家仆后,又对思洵道:“你绕到后门,从那上马车。”
      思洵疑惑一瞬便领命离开了,陆绪良走出院子,看向一旁的家仆,眼带笑意的温和道:“让南桂驱车去正门候着。”
      “是。”
      看着家仆离去的背影,陆绪良敛了笑意。南桂这个名字,是这孩子自己取的,来由很简单。
      ‘南城桂树下,有些乖娃娃。’
      南桂是陆绪良从城南的一个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没什么特别的,那天陆绪良路过桂香苑时,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门口的石头台子上,一条腿像个狗尾巴草一样的当来荡去,他嘴里叼着半截草根,不过是个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却满眼戾气。
      这孩子身后的木门半开,依稀可见几个脚上拴着绳子蹲在地上画圈的孩子,里面传出了歌声:“泥里有新芽,护他要娃娃。
      南城桂树下,有些乖娃娃。
      娃娃离开家,庙堂赐红榻......”
      不知道是不是这童声一字一顿唱的太过刺耳,才让他慢慢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木门前站着的两个大汉,抬脚走到那孩子面前。
      那孩子看着陆绪良眼里却没有一点欢迎,反而满是抗拒与嫌恶。
      对于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孩子,陆绪良却没有露出一丝温和去改善自己的形象,严肃冷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可当陆绪良说出这句话后,那孩子的眼神突然变了,打量了一会陆绪良,对身后的大汉冷笑道:“不去叫‘善老’么,来生意了。”
      那个大汉进去之后,那孩子侧着身挡住了另一个大汉的视线,偏过头,垂下手丢给陆绪良一块玉佩,嘟囔着,“够买了。”
      陆绪良听他这么说才露出了温和的笑,把玉佩收到怀里,对身后的思洵递了眼色。
      带着那孩子离开时,陆绪良把玉佩丢给他,朗声问道:“那碗桂花茶是请你的,你有名字吗?”
      身后的歌声不断,那孩子垂眸,抬起眸时眼底泛光,“南桂,我叫南桂。”可能是觉得落泪丢人了,南桂伸手狠狠的揉了揉,又道:“‘茶钱’,玉佩。”
      陆绪良:“我想请你到府上做车夫,这月的工钱你刚用掉了一些。”
      南桂驱马车到门口接了陆绪良,“绕后门。”
      “是。”
      接了思洵后,才往城北赶去。因为虽说是长宁书社,但确实不在长宁街上。
      原本是在的,但随着人数喝规模的增加,财力方面确实吃力。毕竟是在靠近内城的地方扩张,地价确实是一个问题,所以就搬迁到了城北。
      约莫两个时辰后,陆绪良在快到达时让思洵掀开车帘,长宁书社的一角便映入了眼底。
      长宁书社半卧在山上,青山树染书卷香,飞阁流丹,丹楹刻桷。
      在书社旁那染着秋色的金黄柏杨树林中,依稀可见一泓清泉直泻而下,若是晨曦,则可见烟岚云岫、云蒸霞蔚的飘渺仙境。
      而现在是午时,在温煦的阳光中,水汽凝成了虹桥,桥下是涓涓细流环绕向下,打着转藏进了由黄渐变为绿墨的银杏树林中,徒增几分惬意。
      “哇~”随着马车前驶的思洵看到了全景,不由感叹。看到陆绪良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便放下了车帘,犹豫了片刻还是凑了过来,难以掩饰好奇地轻声问道:“少爷,这书社和原来的那个比,怎么......”但还没说完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出游这四年见过的华楼无数,若是还这么大惊小怪,倒真是给陆绪良跌份了。
      但其实不光是思洵,陆绪良也有些惊讶,但不是因为它外表的雕梁画栋,而是这书社的地位。
      掩盖情绪后,陆绪良睁开了眼,一如既往的平和,眉角带着笑意的看向思洵,“这里原本是一位富商用来赏秋的山庄。”
      思洵恍然大悟的长哦一声。陆绪良移开视线,垂下了眸,不细看真的以为他闭上眼了,这个动作可以在一些不重要的场合减少一些没什么必要的交谈,陆绪良很是受用。
      陆绪良没告诉思洵的是,这个山庄是那个富商低价卖出的,但往细了辩,就可以说是压根没花什么钱,做善事么,对一个名扬长宁城的书社做善事,若是为了长远利益是完全说的通。
      可这个富商无名无姓,甚至山庄的地契都是派人送去的,无论它的目的是什么,长宁书社得到这个山庄而稳定下来后,确实是办得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不仅吞并了那个给季老将军扣上“藏狼寇”污名的隽永书社,更是得到了多位大臣和百姓的爱戴。
      从小就被教导居安思危的陆绪良,现在就像是望火楼的侦察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端倪。
      陆绪良回想着长宁书社的繁华,不知怎么的,竟然和昨晚那漫天的璀璨逐渐重合,一起转瞬即逝,余下令人避而远之的刺鼻气味。
      初露尘世的玉琢冰雕,会不会在悄然间被磨成一把利刃,刺穿这不易的长宁。
      陆绪良用鼻子慢慢的呼吸,稳定情绪,不是他多想,这长宁书社里的人虽然是寂寂无闻。但那些中心骨干,随便扯出来一个问问亲戚,一定和朝廷里那些混迹官场、老成持重的人有不浅的联系。
      “陆公子。”
      陆绪良收了心思,没和平常一样等待思洵放下车凳,而是比思洵还早的俯身一挽衣袍,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转身扯住车帘。
      “少爷?”思洵见陆绪良下去了,连忙跟上,却拉不开那被陆绪良先一步扯住的车帘。
      陆绪良像是要把车帘拉正一般扯了扯,确定思洵安静了,才轻道:“思洵,酉时末,找其他人来接。”顿了顿,又对思洵道:“你的午膳,是花粥。”
      思洵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是。”
      听到回复后,陆绪良看向嘴里叼着一根草的南桂,两人四目相接,南桂应了一声,待陆绪良退开几步后便掉头离开了。
      “陆公子。”
      陆绪良转过身看向柯元通和另一位故友,拱手礼后,柯元通为陆绪良介绍道:“这位是梁庚祺。”
      梁庚祺抬手拍了拍柯元通的肩:“不必介绍了。”然后看向陆绪良,笑道:“淮昭,久违了。”
      陆绪良也笑道:“梓庶,久违。”
      这俩人互称字,柯元通哎呦了一声,也笑了起来,“您二位莫逆之交,看我这记性,失礼失礼。”
      柯元通是长宁城里出了名的人精,要不怎么能在早些年长宁书社不出名时,周旋出一片天地。柯元通看这架势,便道:“既然是旧相识,那就有劳梁兄带陆兄进去了,在下还需去拜访陈家,就先告退了。”
      梁庚祺应下便带着陆绪良往里走去,过了短木桥,绕过庭中央的枫树,陆绪良看着不远处红瓦墙前的柿树,声音不加柔和掩饰的清冷,“近来可好?”
      梁庚祺把右手往身后一背,悠闲道:“辞官归家,不与那帮被地位蒙了眼的官家子混在一起,耳根子清静。”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开口则满是无奈,“只是更喆那屡教不改的末道孩子,不让他哥心静。”
      梁庚祺辞官不是因为排挤,而是考核期前他办了一次夜宴,本应是同往常一般衣着‘不修边幅’,纵情流觞曲水。
      可那日,交情至深的朋友都不约而同的锦衣玉带,还婉言的送上了一些珍宝,旁人看,这就是活脱脱含脏枉法,梁庚祺冷笑着,把那些宝贝都收下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墙头上趴着皇帝的审察‘眼目’呢。
      翌日就上书借病辞官了,辞官第二日就把那些宝贝挨个送回去了,送的就跟聘礼似的,就差敲锣打鼓了。
      这件事陆绪良听他说过大概,就是‘皇宫里猫多,辞了。’
      但对于梁更喆,陆绪良一向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尤其是收了南桂后,在怎么和孩子相处的实践上,他没少考察梁更喆,一来二去,就拿梁更喆当弟弟了,而且熟了以后,他打梁更喆的次数不比梁庚祺少,但只是抬起腿用小腿往梁更喆屁股上招呼。
      但陆绪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打梁更喆的时候,梁庚祺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木杖,用已经骂累的嗓子却特别气势的嘲讽道:“你出息,能把你陆哥哥逼到动手!你有福!这是你陆哥哥第一次打人!你干什么!你个千年散材现世宝!你给我过来,治不了你了!过来!”
      但当时的陆绪良却是动作一滞,他第一个打的人是林梢延,但是无心之举。
      浪子回头一时言,虚情假意终私利。
      陆绪良抬手拍了拍梁庚祺的肩,“我在哪做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想写刺鼻气味,是hy两字打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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