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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应照离人妆镜台 ...

  •   梁庚祺停下脚步白了他一眼,对他的打断极为不满意,“听我诉苦,好兄弟共同分担,你出游”顿了顿,随意道:“罢了。”
      院中的枫树三色交叠,金黄缠朱砂色的枫叶细细簌簌的零星脱落,陆绪良抬眸看向梁庚祺,“没事,说吧。”
      梁庚祺干咳了两声,把眼神移开,正经道:“四年前的事,查清了吗?”
      陆绪良没作声,当梁庚祺准备就此作罢时,听到陆绪良泄气般地叹了口气,“一无所获。”
      梁庚祺和陆绪良交往至深,明白陆绪良是不想说的,便道:“我知道的少,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朝廷里也是解不开的乱麻,看不透的浆糊。你不回去也是好的。”顿了顿,又道:“但这些年在长宁城里攒了不少人脉,你需要就开口,都是信得过。”
      说完这些的梁庚祺突然回想起那恶心的夜宴,又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心,这些是信得过的,不是那些为了应付的酒肉朋友。”
      陆绪良颔首:“嗯。”
      走到书社的主楼前,拼金属字块和墨刷拂纸的声音传入耳边,尽管杂乱,但少有人的说话声。当陆绪良跨进门槛后,才发觉大多数人都是疾步但近乎无声,更有甚者,脱了鞋只穿着白袜。
      梁庚祺轻声解释道:“一楼是印刷的,走这边。”
      顺着木式楼梯走上二楼时,发现是一段长廊,长廊上花格门蔓延到走廊尽头。每个门前都挂着一个雕花木笼,里面放着金属托片,托片之上是未燃的白烛,这种灯笼会戍时点燃蜡烛,盖上灯罩,雕花也会化为影子,别有一番风味。
      “刻字师傅需要安静,所以就独立成间了。”照旧解释,拍了拍站在楼梯口的陆绪良,指了指楼上,轻声唤他,“淮昭。”
      陆绪良回过头同他一起上了三楼,结构和二楼不差,但就是房间数量少了很多。当陆绪良以为要在上一楼时,梁庚祺一部跨过来拦住了他,“淮昭!”
      被拦住的陆绪良,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两步。
      梁庚祺也意识到自己动作有点大,那感觉就跟自己在上面金屋藏娇一样,走上前边给陆绪良引路边解释,“上边是阁楼,堆放的都是陈年杂卷,而且经常挂着一把金属大锁。”
      陆绪良闻言身形微顿,梁庚祺忙不迭又道:“不必存疑,我上去过,没什么秘密,都是些发霉落灰的书本卷轴。”
      “到了。”梁庚祺说着,拉开了靠近走廊尽头窗户的一扇门,“这间屋子采光好,柯公子特意留的,不过这摆设是我安置的,原来的摆件的太多了,看了心烦。”
      陆绪良领情的笑着颔首,屋内摆设是合他意的,书案旁放着一个旋转式的圆筒书架,窗台前摆放着一张罗汉床,罗汉床上放着茶桌,茶具居然也备好了。
      陆绪良见此垂眸微笑,梁庚祺对陆绪良的这个意味着‘满意’的表情太熟悉了,当即便道:“合适就好,柯公子的原话是,‘让陆公子负责审理后楼二层的文案。’”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后楼就是识荆阁,那里多是游学和退官,但二楼目前就十二个人,游学的那些人,在就是一天,不在就十天半月不见人,有两个和我一样年纪辞官的,性情温和,极好相处。”
      “嗯。”陆绪良伸手轻抚着紫砂竹节的茶杯纹路应道,突然手上的动作一顿,梁庚祺不等他发问,便道:“其中有一个人是从三楼调过去的,作为局外人,他是第二个最熟悉的。”
      梁庚祺看出了陆绪良有些动容,连忙制止道:“别太过感谢,不拿点实利出来,柯元通怎么关住你。”
      陆绪良点点头,放下茶杯后突然扭头道:“第二个?”
      在陆绪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梁庚祺反问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淮昭你,难道还没拜访过林家的那位公子吗?”
      “拜访过了。”
      梁庚祺听他这么说才点点头,一脸‘这才对嘛’的表情,又郑重道:“但识荆阁的那位知道的不比他少,这位‘佛’就是从大理寺出来的,说是前些年征集法律制定意见的时候,给大理寺卿呈了一份,结果被驳回了,这人一气之下就把官辞了。”顿了顿又道:“真是辞官连年,该烧高香了。”
      陆绪良不做声,但他倒是不否认梁庚祺的话,“这人的名字是?”
      “敬岳析,字振恒。到现在还是林公子的亲信,所以信得过,不必担忧。”
      “嗯。”
      送走了梁庚祺,陆绪良关上门坐到榻上推开了窗,枫树在欹侧的阳光中散着暖色,陆绪良倒了杯茶,静静的听着细微的水声潺潺,树枝微摇。
      陆绪良下了楼,穿过回廊就能看见识荆阁,但陆绪良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他不着急去,也不想去知道,他不想那答案会取代陆卉宛成为自己新的噩梦,再不散去。
      觉得有些头疼的陆绪良抬着茶杯喂了一口,头疼缓和了,但胸闷的劲又腾然冒了上来。
      “呼......咳咳咳!”
      陆绪良攥拳按住着胸膛咳嗽了一会,觉得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才取出药瓶往嘴里投了两粒,缓过来后又忙灌了一口茶。
      是对他的惩罚么,是陆卉宛为了不让他忘记这一切而下的蛊么。只要他想忘记便会如此,他没想忘的,但他或许是没心的。
      无论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经历,时间一久,就算依疤痕回想,千万情绪也只余无奈了。
      四年过去,他早就忘了‘逃离’时那腹痛锥心的感觉了,现在想起也只是感觉被针轻轻扎了一般,痛楚转瞬即逝。
      那日下午直到陆家的人来接他的这段时间,陆绪良就坐在那间屋子里翻阅着专人送来的几份书稿,尽心尽力的批阅,以至于他走出来时腰酸背痛。
      不过陆绪良庆幸自己的屋子摆设是梁庚祺给布置的,他出来时看到一个半开的屋子里,居然是蒲团低案,要是他在蒲团上跪坐一天,还不如干脆废了他的腿。
      回到陆府后,陆绪良连饭都没吃,便拖着自己酸痛的腰背走到碧纱窗后跨入药浴盆。
      思洵把陆绪良的寝衣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又走过来把陆绪良的兔毫建盏放在浴盆一旁的方桌上。“少爷,下午有个特别漂亮的小鸟落到院子里了,哦,它脚上还绑着一个小木筒,但我一靠近它就飞走了。”
      陆绪良睁开眼,轻笑了两声,竟觉得没那么疲惫了,“无妨。”
      今天听那边的人说,大理寺少卿每隔一个月就会亲自送一些结案的卷宗抄本,那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少爷,老爷今儿派人送了几幅画像。”
      陆绪良闻言右眉狠狠地一抽,“什么画像。”
      变革的新案里,不是提过婚姻自由了吗,怎么又......
      “老爷说,您可能会需要。”
      什么?
      当思洵把画卷展开时,陆绪良还是有些尴尬的往水里缩了缩,用手往脸上泼了把水,才看向画上的人。
      思洵疑惑道:“少爷?”思洵心道:‘怎么了???少爷的脸怎么红了?这几个老头......好看’思洵低头看了一眼,干咽了一口,‘好看吗?’
      陆绪良看到思洵的表情,尴尬的笑骂道:“想什么呢?”
      画上的人是朝中的革新派的三位主力,是新面孔。这四年朝廷里换血换的厉害,不论是自己走的还是被辞退的,总之都是新面孔,但谁愿意自己的打拼付诸东流,基本上都是夫辞子继,势力不减。
      陆绪良换好寝衣后,让思洵把画像卷好放到画缸里去了,又不是秘密,没必要烧了或藏了。
      翌日,陆绪良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天色依然是黑紫色,没有一点要苏醒的意思。
      陆绪良撩开承尘,靠在床头从床侧的格子里摸出药瓶,取出药吃了,吃完就沉默着盯着药瓶,这瓶里的药是平贯仲的师傅给开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些安神养生的药材放一锅里炖了,陆绪良也把药方给了平贯仲,这样配药丸也方便。
      吃这些心理安慰的东西,也能强迫脖子上的枷锁松垮一些,好让他喘口气。
      陆绪良等自己身上的冷汗褪去后,才慢慢从床上挪下来,扯过来披风,拢着衣袍就出去了,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偏房的门开了,是思洵惺忪着睡眼从门里探出头来,看到陆绪良后立刻醒了,“少爷!天没亮,湿气寒气都重,您的药浴要白泡了!”说着便一路小跑过来,把陆绪良披风的带子系好,“您要是愿意站着,就往廊下走,这里灌风。”
      陆绪良看了一眼系好的蝴蝶结,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温和道:“生气啦?”
      思洵闻言难得露出了一次不悦,“不敢。”
      陆绪良抿了抿嘴,转身走到廊下,偏了一下头,像是在说,‘可以了吗?’
      思洵:“......”
      在陆绪良的温声催促中,思洵回了屋子补眠。这种情况已经很多次,思洵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开始的时候陪过一两次,但后来明白这是陆绪良冷静的方式后便不再陪着了。
      思洵没见过陆绪良撒脾气,打梁更喆也是无奈之下抬腿轻撞。
      思洵知道有些人对于有些事,是不愿意自揭伤疤的。或许若无其事才是压抑至极的狂怒,就像从陆卉宛死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他从未见过陆绪良因为陆卉宛而落泪,只是每次陆绪良抬起头时,都是一种自责和无奈的苦笑,之后便是长久的伫立。
      陆绪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酸涩和哽着的疼痛。忽然,眼前的树枝极为不正常的一沉,陆绪良下了台阶走过去,抬起思洵给的灯笼。
      “没完成任务,不让你回去吃饭吗?怎么还在这里?”陆绪良打趣着那只在枝头蹦跶的发冠卷尾,它这体型没把树枝压折了也是本事。
      发冠卷尾像是看清了来人一般定在枝头上一瞬,随即便一跃而下,陆绪良伸出一只手让发冠卷尾有个落脚的地方,另一只手把灯笼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回过头把木筒从它的脚上解下,意外发现是两个木筒,刚解下木筒,它就迫不及待的飞走了。
      陆绪良打开木筒,发现居然是几颗小石子,对这小鸟下午没送成信的惩罚?把石子到到一旁的花盆里,抬手打开另一个木筒,展开纸条。
      “勿听窗外风雨,勿耽好月明,无风才可眠。”
      勿信风风雨雨,哪怕是咫尺人的话,别惊扰了平静桂魄,引来凉风,才好安睡,才能平安。
      陆绪良不由心悸,林梢延对他的警示,估计是从林轸杉那里听说了什么。
      陆绪良把纸条收好后,突然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一旁的石桌边。头疼的劲头竟然又涌了上来,这药的药效极为慢,需要心静下来,然后慢慢缓解。陆绪良现在只能一遍遍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蒙蒙亮时,陆绪良微微泛白的嘴唇微启:“真是个拖姜子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承尘:床上的帐幕
    第六篇是补7号的,第七篇是8号的。
    拖姜子以后会解释的。
    我的节奏可真是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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