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云》失云

14、第 14 章

　　魏山败了。
　　这个消息打断了云易的自怨自艾，自我纠结。
　　他得赶紧提起精神来，毕竟是震惊朝野，威胁边关的大事。
　　云朝靠云锦军打天下，老烈王战死，云锦军打散到各处。现下还可称“云锦”的，只有云晏的那两万和不知道行不行事的三万禁军拨出来的少爷兵。
　　魏山二十万兵力，是云朝最大的兵权，如今战败，北境堪忧。
　　想要云晏从西南往北面赶是来不及了。
　　而且他们现在缺的不是兵，而是帅，一个能让魏山军队走脱战败阴影，能赢的帅。
　　上一代烈王身死，魏山战败，白帅退隐，镇国公老矣。新一代云晏镇在西南，魏二不堪大任。
　　云朝眼下竟然没有上过战场的后辈。
　　真是可笑。
　　皇帝沉醉于权利制约十几年，倒是没算到魏山会败，毕竟张延庆死后，北境再无威胁中原之力，二十万的兵，就是秀才去带也不该让草原上的鞑子打得还不了手。
　　可魏山还不至于做不了一个守城之将，现在北境出了问题，若不是自家的军队通敌，就是北境有了和当年张延庆一样的外援。
　　皇上岂能高枕无忧？
　　满朝大臣皆沉寂，不愿去担责任送死。可是到了皇子们表现的时候，林相再舍不得，碍于太子，也要让林襄宸自荐请战。
　　他去，云曼就是把心悬在北境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云朝不安宁，郡主怎么安宁？
　　林襄宸知道此番轮到躲不过了，魏山只是战败，并未身死，现下派人去，不过鼓舞士气，振奋人心。
　　林襄宸是最优选，年少出仕，太子帐下，身份尊贵的郡君。
　　他还带走了李温，云易忌惮李温多年，就算疾心不帮忙，他也定要想办法给这厮弄走，待在云景身边，难保不会随了季之未的愿。
　　逢战时，正是兵部，户部，工部三家出力的时候，林襄宸这几年是太子幕僚，要得到东宫以外的信服就要靠拳头打出来。
　　他还没走出京城呢，在工部就摆了几遭威风，那些个机关巧制的匠人竟是半分人事也不理，只嘲他林襄宸是个靠郡主老婆，靠丞相爹爹的草包。
　　非得林襄宸用火桶轰了他们才修的城门边上的渠才知道人家也是从小习武的武状元。
　　其实林襄宸带着李温并非全为云易，毕竟打仗要钱，掐着户部大人的独子，行事要容易的多。
　　男儿习武为报国，林襄宸也算不辜负武状元的名头，到底是要沙场走一遭了。
　　云曼不担心是假的，林襄宸前脚走，她后脚就进宫陪太后了，她就是要日日在皇宫里晃悠，要她的皇帝叔叔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在家待着，因为夫君出征无人可侍了。
　　疾心也终于不日日跟在云易眼前晃悠了，顶着衣峰鸣的假皮处理兵部事务去了。
　　这点倒是让云易宽心，因着疾心的关系，传报处的消息他比皇帝知道的快。
　　“主子，林公子北上，李温身边的黑棋会保他周全。”
　　“我云易最在乎的就是烈王府所有人的性命，若佐光受了你庇佑安然回京，我必重恩以报。疾心，我能守住的不多，大哥二哥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想让小妹幸福安稳一生。”云易极少流露出这样的诚恳。
　　他或不在意，或恼怒，或玩笑，却从来是一副明显的表象。他内里，是惧怕，怕王府覆灭，怕兄长掌权而遭忌惮，还怕自己，自己那颗快要压抑不住的心。
　　季之未确实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云易刻意压制多年，只有云曼了解的心念，就快要被季之未激发出来。
　　云家血脉里的东西，多少圆融收敛，都抵不过一点火花激烈。
　　季之未说云易最像老烈王，他没说错，只是，云易还像，或者说更像，先祖爷。
　　开辟云朝的先祖爷，比烈王狠，没皇帝阴。能在齐氏的天下蛰伏十年，能在得到天下后善待前臣。
　　林襄宸此番若能在北境做出名堂来，太子就连带有功，皇上终于舍得把太子哥哥放出来和他们几个兄弟练练。
　　说什么来什么，云曼才离宫去王府看母妃，太子就来烈王府拜访。林襄宸是东宫近臣加表妹夫，他来走动也是应该的。
　　“子盛近来事情可还办的顺利，佐光带走李温，你算是失了得力助手了。”
　　看完了老王妃，云景云易在前厅招待太子。
　　“刑部自有尚书，我不过挂个名头，哪来的忙不忙，太子费心了。”
　　“自家兄弟，都说了多少次叫冕哥，怎么还太子太子的生分。”太子和云景是个顶个的圆滑，这烈王府里敢天真叫太子一声“冕哥”的，恐怕也只有云曼。
　　“太子哥哥，我大哥是多谨慎的人，你就随他吧，咱们心里自是兄弟，可规矩在那，不敢僭越。”云易出来打哈哈。
　　“子固这些年也长大了，前些日子季老离世，子固与老先生共事三载，想来也是伤怀，可惜战事来得突然，倒没心思凭吊了。”
　　“老先生博学，云易受教良多。”云易并不知道太子又提这档子事是什么意思。
　　太子还是不表明意图：“子固如今在吏部，也算不辜负。”
　　云易不知所云地答：“是。”
　　云景倒是没觉出其中深意，只闲聊道：“听王妃说，太子妃有孕，子盛代烈王府先给太子道喜了。”
　　太子闻言神色倒是柔和：“瑛儿盼了许久，如今算是心下有着落。等孩子出世，就与岭儿养在一处，让兄弟两照应。”
　　云岭是烈王府小世子，云景的儿子，比云崎晚了一年，没见过自己远在西南的表哥，老王妃和烈王妃爱得紧。
　　“是。”云景答。
　　提到孩子，即使是男人也会莫名柔软，可惜云易没享过这福，只看两个成了家兄长前一瞬刀光剑影，下一瞬温声细语，他在一旁喝茶水发呆。
　　“说起来崎儿也三岁了，咱们王府到是云易一个孤家寡人了。”
　　“太子哥哥玩笑了，我才多大，心没定呢，可不能去诓了良家女子。”云易笑笑，想赶紧揭过这一茬。
　　他从前怕入仕，如今入了仕就怕赐婚，幸好他这两年收敛，皇帝早忘了这么个小侄子，眼睛都在云晏身上呢。
　　如今被太子提起来，倒是不妙了。
　　“眼下战事紧，佐光又在前线，我知道你家没心思想这个，只是子盛，你做大哥的该考虑了。”
　　“是。”
　　送走了太子，云易又得和大哥研究一阵。
　　“小易，你说太子什么意思？”
　　“佐光是他的近臣，来一趟烈王府，算是给曼儿一个交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我，我进吏部他不满了？”云易也纳闷呢。
　　“你高低也不会在藏书阁一辈子，只是季之未死在你走之后，藏书阁无人，他又不能把你弄回去。”
　　“藏书阁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非安插人的必要吧。”
　　“从前要你入仕，便是丢在藏书阁冷了三年，现在又提及你婚事，还不知道要如何作贱。”
　　“大哥，我还不想娶亲。”
　　“你就庆幸魏家没女儿吧，不然皇上不会留着你的婚事到今日。”
　　“魏二这次也跟去了，他爹战败受伤，也不知道他大哥能不能顶起重任来，到底是魏家手底下的军队，难道真指着佐光来？”
　　“皇上最忌惮拥兵自重，要是佐光使唤不动，那魏山也不必回来了。”云景倒是不担心林襄宸，却还记得那个被他提拔的李温。
　　“刑部的差事是不是比兵部好玩多了？听说好些颇有背景的臣子进了刑部也要退层皮呢。”
　　“得罪人的差事，要是连根拔起也就算了，最怕翻案来找你。”云景无奈，兵部和这差事比起来，那简直不要太惬意。
　　“这些事大哥也不必亲力亲为，让刑部尚书去得罪人好了。”
　　“可那尚书也是这么想的，皇上派我督管，他到觉得是皇上来给他撑腰，审讯一贯那我压人，若不是煦之从中插手，只怕烈王的名声都脏了？”
　　“煦之？”云易明知故问。
　　“就是户部李大人家的，李温，字煦之。和你与佐光同年科考，这次也因着从前科考的缘分，佐光也带着他。”
　　“看来这位煦之兄是颇有才干的，佐光和大哥都欣赏。只是他既然在大哥手下，大哥怎么让他跟佐光去吃苦了？”
　　“他家世不算显赫，李辉也是寒门考上来的，若要能长久地立在朝堂，总该有些功绩。”
　　“大哥想得周全。”云易笑笑，心道这李温真是会做人，连大哥都能收服，他若不是李辉亲子，只能说疾心手段高明了。
　　疾心这糟心的货！
　　自从回来以后又跟几年前似的，伺候的比丫鬟都殷勤。只是现在会突然消失几日去处理事务，回来又一脸无辜象来讨嫌。
　　云易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