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14、往事

　　无偿讲故事跟他行事风格一致，简单又直接，众人大致了解了那段往事。
　　几千年前，凤凰族为了仙界可以说是倾其族力，就连稚子都常年病态，失血过多。
　　可是最后却被判了通敌罪，处以流放。
　　凤凰族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在被青龙世家带头围住岛屿后，举族燃烧神魂葬天祭道，凤凰神火烧了七天，直接烧尽了神魔战场的大道意志，取而代之，神魔战场也自此关闭。
　　“简直可笑，凤凰族若是想帮冥界，又何必一开始就帮仙界。”
　　“荒谬，凤凰族生在神魔战场，本来就是仙界冥界扰了他们的生活，还判了流放？那他们能去哪里？”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有多冤屈又是有多艰难才会在最后葬天······就连葬天，也是选择了保护仙界。”
　　一群小鬼听得义愤填膺，不可置信。
　　溁烬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这群世家子，慢悠悠地道：“都别哭了，不就听个故事，瞧你们出息。”
　　上官云和仙子穗抽噎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会······会这······这样啊。”
　　“听起来不可思议？”溁烬明明还是那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却无端有些冷意：“局外人都觉得荒唐，可局中人向来不会自知。哭什么，千年前的往事，人家都不知道魂飞魄散几百年了，听不到的。”
　　“还，还不让人哭了啊。”上官云头一扭，躲一边哭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微风给仙子穗递过去第三块手帕后问。
　　“能怎么办。”溁烬下巴抬了一下：“你们总不会觉得，结局真会有什么不同吧？”
　　凤无殇没等溁烬说什么，抱着溁烬走了。
　　再让溁烬说下去，这群小孩的金豆子今天怕是止不住了。
　　“溁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会有什么不同？”古止愣愣的问。
　　无偿瞟了他一眼，心道我怎么知道。
　　他是无偿仙王，又不是无心仙王。

　　裁决会的事凤凰族毫不知情，那之后，关于凤凰族的流言蜚语也一一消失了。
　　仙界中人仿佛突然醒悟，频频有人来探访凤凰族，不仅拒绝了凤凰族再割腕放血，还送了诸多天地灵珍，要凤凰族好生休养。
　　但仙界战场上没了无心仙王，就好像没了领头羊，又没有凤凰神血相助，连连吃亏。
　　“以往凤凰族没有割腕放血的时候，也不至于这般败退，这是为什么？”凉战看着无偿擦拭战甲，询问微风。
　　“我怎么知道。”
　　“因为依赖。以往有无心坐镇，不管战局如何变化，无心都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后来又依赖凤凰神血，现在无心不在，神血也不能再用，冥界自然抓住这个机会全力进攻。”凤无殇难得开了尊口。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一战中，凤凰神火屏障突然割裂，无心被重伤，那其实有些诡异。
　　凤凰的神火屏障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却被一个人割裂，一击重伤无心，若非那位凤凰族的老仙王反应快，也许无心那一战会陨落。
　　若是冥界那个人参战，仙界这边能应战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
　　可是那一次后，那个人再也没出现在战场中。
　　“凤前辈和无偿前辈两个人守在西城好几天了，南城是竹寒前辈和美人那十几位真仙在守城，北城是四大家族，东城就是剩下的所有人了，但现在东城已经濒临攻破。”微风分析了一下战局道：“我们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
　　“也不尽然。”凤无殇走了过来：“并非全然无用。”
　　“那我们能帮前辈做些什么？”白路路一下子精神起来，几个人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凤无殇。
　　“帮我把溁烬接过来。”凤无殇嘱咐道：“自我守城，已经有五日没见他了。”
　　白路路：······
　　微风木然得太厉害，以至于心里话就这么说出了口：“前辈，你这样，溁烬真的没有想打你吗。”
　　无偿战甲已经穿好，十分从容地接了凤无殇的岗，凤无殇把血迹斑驳的外衣脱下，一把火烧成了灰，闻到那烧出来的味儿，几人才发现，原来凤无殇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前辈你——”
　　“不是我的。”凤无殇打了个呵欠，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五天，一手阻了冥界几十位仙王的车轮战，现在只想休息。
　　“怕是休息不了。”无偿道：“东城破了。”
　　凤无殇：“······你战甲还有多的吗，借我一套。”
　　“嗯？”
　　“外袍刚烧了。”凤无殇叹气：“阿烬不喜欢血腥味。”
　　“······没有。”无偿把刚打开的空间指环又关上了。
　　无偿不擅长近战，所以随身穿着战甲，以防未然。凤无殇惯于玩火，战甲反而是妨碍，所以当初有战甲都一股脑丢给了无心。
　　又一颗烟花炸开，映亮了半边天，这意味着南城也破了。
　　“南城？”凤无殇蹙眉：“竹寒怎么了？”
　　“竹寒仙王被偷袭，对方是冥界那个很久没出手的仙王拜将台，就是重伤无心仙王的那个，竹寒仙王现在生死未卜。”仙子穗看了传音急急报告，“四大主城被攻破两个，这下完了。”
　　“生死未卜显然扯淡。”凤无殇嗤笑一声：“若我没猜错，他是跟拜将台比试去了吧，他好多年没有认真过了，也该有人收拾他一下，免得他真当自己信佛了。”
　　竹寒能与无偿齐名，他可不是无心那种不擅战斗的术道仙王，岂是好对付的主儿。
　　“完了就完了吧。”无偿依旧面无表情：“完了就能出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那是什么？”凉战突然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东城突然火光冲天，红霞漫天，似乎半边天都在燃烧，有火星坠落。
　　有凤凰清鸣渺远，但是一声接着一声，一往无前，不过片刻就好像响在耳畔！
　　“这是······凤凰葬天。”凤无殇望着燃烧的半边天，眼瞳里竟然没有映出半分景象，只是纯正的墨色。
　　无偿神色微凝，说不清什么想法：“竟然被溁烬说对了。”
　　溁烬说得对，结局没有什么不同，凤凰族终究还是葬天了。
　　但几千年前是因为不甘，这一次却是因为要守护。
　　“对了，溁烬呢？”凉战脸色一白：“溁烬会不会也······”
　　凉战话还没说完，凤无殇的身影已经消失。
　　“有凤无殇在，溁烬总不会有事的。”无偿肯定道：“我们去梧桐。”

　　裹挟着火焰的凤凰一只接一只展翅，突然有两只被拉扯回去。
　　两只小凤凰落在梧桐树顶的灵池里，变回小小的人形，神色茫然。
　　“孩子……”仙子踪泣不成声，浑身缭绕着火焰，想伸手去抱一下两小只，却怎么也没有力气了。
　　“我的孩子啊！”仙子踪身上的火焰渐渐消弱，魂光离体，裹挟着两只。
　　“还来得及······”仙子踪婀娜的身影随着最后一句话化为火星消逝，魂光也彻底打进溁烬浮生体内。
　　……
　　“溁烬！”
　　溁烬茫然抬头，凤无殇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像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沸水，彻底炸开。
　　“站住！”溁烬搂着没有意识的浮生，抬手数朵彼岸花炸开，遮住了所有视线：“你别过来。”
　　溁烬神色慌张，拿彼岸花掩盖，凤无殇生生停步：“我不过来，你——”
　　炸开的彼岸花瓣飞了漫天，落在凤无殇眼前形成一道屏障，屏障后有凤凰的清鸣长啸一声接着一声，刺得耳膜发痛。
　　“凤无殇，你别过来，也别看。”
　　溁烬的声音不再是软软糯糯的童音，也不是溁烬那种靡艳华丽的声线，而是一种凤无殇更熟悉，两千年来午夜梦回都不敢回想的声音。

　　“所以，千年前，仙子踪用自己的魂光护住了你们兄妹俩？”古止了然：“那后来呢？”
　　凉战使劲拧了一把古止，他们刚出幻境，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尽挑着溁烬的伤心问。
　　“其实她的神魂只护住了一个人。”溁烬单手支着下巴，好似被围住的说书先生。
　　只护住了一个人，现在溁烬坐在这里，那么护住的那个人不言而喻。
　　“所以浮生还是······”唐天行说着猛然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溁烬笑了一下，这个笑可不再是幻境里那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了，而是一张颠倒众生艳绝天下的脸，当下上官桀就觉得鼻血大有背叛的意思。

　　“看来溁烬不准备把浮生还活着的事宣告天下。”无偿想起那个送走的女孩，又想起幻境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孩。
　　“浮生一身精血尽失，本源受损，神魂却很完整，不过记忆怕是没有了。溁烬应该是想让她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长大就好，凤凰族的过往，他一个人记得就够了。”凤无殇头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眼睛还放在远处一群年轻人中的那抹潋滟红衣上。

　　“再后来啊，再后来我沉睡了几千年，二十几年前醒过来了。”溁烬说得简单且轻松，唐天行由衷感叹：“我觉得无偿前辈的叙事能力就很棒，跟溁烬比起来的话。”
　　“好了，不提这个了吧。”凉战神神秘秘地道：“我们来说点有趣的，你们知道那个孟婆的传说吗？”
　　“这个我听过，黄泉河畔彼岸开，奈何桥头孟婆立。据说三百年前奈何桥头凭空出现了一个雕像，竟然是个人形，就有了孟婆之名。”白路路接话：“桥桥给我讲过呢。”
　　“我也听说过那个孟婆的传说，不过是听说那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才不是什么雕像呢。据说是个仙王羽化了，留下的躯壳在那里。”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没说话的无偿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孟婆？”
　　凤无殇：“······”
　　无偿看着凤无殇阴晴不定的神色，终于觉得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凤无殇的身世在仙界一直是个谜，几千年来他的事仙界中人知之者甚少，就连无心仙王怕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己推断一二。
　　但奈何桥头的“孟婆”是凤无殇一事却有不少仙王知晓。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我听到的这个版本比较浪漫。”上官云柔声道：“据说那是一位痛失挚爱的痴情儿，他站在那里其实是在等他的爱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等了太久，就等成了一座雕像。”
　　“怎么你们这些传说里，这人不是雕像就是羽化了啊。”溁烬奇道：“难不成本就是个死物让人传出了神话？”
　　“是不是死物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敢太靠近。不过三百年都没有动过，又是三百年前突然出现的，大抵不是个活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