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蛋》水瑟素砂

16、第十六章

　　三月初三很快便到。
　　齐若水自然是没什么缘分入选的，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轮一轮角逐，书堂一共四十六人，整整花了三天才有抉择。
　　秋远秋落入选，孙晔入选，段南方也入选，剩下的那些都是和齐若水连话都不多说半句的，有些名字都记不住，齐若水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却异常清晰的摆在眼前，让自己想不看到都不行。秋远秋落抵着他的脑袋摆在榜前，硬是要他看的清清楚楚，还骄傲的指了二人的名字形色得意。

　　【曦林书堂：苏尧，陈幼，段河，吴长信，韩阳，游齐怅，李民，刘孜，唐诚良。
　　百松书堂：易云峰，宇文依，宇文令，习语，肖缘，易云尘，白轻鹤，陆九月，萧允松。
　　春在书堂：秋远，秋落，孙晔，周常，杨朝晤，叶星，段南方，朱涵，南乾元。】

　　齐若水挣扎着下来，说自己已经看得清楚，要回家礼佛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孙晔从远处出来，细细看着眼前的张榜，而后看着掌心。
　　短短数日，掌心多了一层薄茧。
　　孙府大院，孙晔拉/弓满怀。
　　“已是深夜，为何还不休息？”孙湖渊从书房出来，见孙晔仍在练习，在旁看了许久，又替他将左手手背立直。
　　“那齐若水，最近如何？”
　　一箭而去，又是一箭续弦。
　　“受人之恩，没齿难忘。你，多照顾些。”
　　孙湖渊离开，对面的箭靶缓缓倒下，惊呆了旁边经过的丫鬟。
　　“公子，好厉害！全都正中靶心！”

　　庆贺千年二四，三月十八早晨。
　　齐若水饮了清粥，吃了两枚素包，要走之时，身后声音而来。
　　“怎么样？”
　　敏贤大师虽不出门，却从来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前几天的夜晚，那个时候，齐若水还抱着希望。
　　“你怎么还不睡？”手中的箭瞬时落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看清眼前人才松口气，“敏贤大师。”
　　敏贤大师只穿一身素衣，应是恰巧碰到他。
　　“我——过几日有射箭比赛，我想再试试。”
　　敏贤大师点头，示意他将箭捡起来，齐若水本就射的不好，被人看着虽不怕，但丢面。
　　又是不到一寸便落地。

　　齐若水还未过去，敏贤大师已经向前将箭捡起，重新递回他手里。
　　“万事，需得顺缘而行。”
　　掌心已经红肿，浑身力气也已用尽，只是这小孩子的身体，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像少年一样运力而为。
　　齐若水回神，做了标准的佛家弟子合手。
　　“弟子不才，今日，恐怕也只能去看看热闹了。”

　　比赛的地方是在曦林书堂的马场，齐若水早早去了，看到那两兄弟也在。
　　“这么说吧，曦林书堂马住的地方，都要和春在书堂整个一般大。”
　　秋远这话虽说的苛刻，但是说的不错。
　　秋落：“你看，那是不是百松书堂的人？”
　　齐若水顺手看去，在侧门处看到了一身云白行箭服的易云尘，又不经意的瞟。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孙晔，你看，怎么会有两个易云尘？”
　　孙晔看过也觉得诧异，旁边一个声音悠悠而来，“这次百松书堂有两对孪生子，易家和宇文家，”语气中鄙视更甚，“收起你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样子。”
　　齐若水：“我无知我乐意，倒是你，别让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孙晔你们快看，曦林书堂的人来了！”

　　三品书堂的人，均已汇聚在马场。
　　“郡王驾到！”
　　旁边人唰唰跪下，齐若水跪下的时候还没忘抬头看一眼。
　　“这是什么人？”
　　秋远悄悄说道：“据听说，这郡王母亲是长公主，父亲原是上三品，叫什么倒是忘了，再后来，这两人双双去世，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听说当时还不满两岁，才定了郡王的名头。”

　　齐若水：“郡王？为何是郡王？”
　　孙晔：“虞国行三等爵。一等爵是王爷，子孙则为郡王；二等爵是公爷，子孙则为辅王；三等爵是侯爵，子孙则为奉王。不世代直位袭爵，也是为了择优而上，若是子孙有所功劳，那这位置，迟早也都是他们的。”
　　秋远小声补充，“一等爵应是先皇兄弟或是皇帝兄弟，二等爵是皇帝子嗣，三等爵则是历代丰功伟绩的文武官。可如今，先皇并无兄弟在世，皇帝也没有其他兄弟，又听说长公主和皇帝是一母同胞，因此特择殊例，将这郡王的父亲赐为长平王爷，才坐实了个郡王名头，算是填了一等爵的空位，不过还没给了封号，对外只称柏郡王。”

　　齐若水哦呜一声，又去看了上面的人。那人眉清目秀，放眼却皆是云淡风轻之状，坐的端端正正，明明就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偏要装的副老气陈秋的样子。
　　又或者，这本就是他原来的模样。
　　“我看这郡王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可你看看人家，什么叫投胎也是命，我算是明白了。”
　　齐若水悄然说道，“想不到，你居然不羡慕皇帝，反而羡慕个郡王。”
　　“你懂什么？皇帝日理万机忙得很，哪里有一个郡王逍遥自在？皇帝都是抽空才能在这马场看个比赛，你再看看这郡王，不用出什么力就能享尽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你个武官之子，居然还能说出岂不快哉这种文臣话，当真酸牙。”
　　秋落的话说的不错，当个皇帝，怕也不是什么人人期盼的好事。

　　远处的易云尘望着面前合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几个人，不经意间笑出了声。
　　“我瞧着，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很啊。”
　　身旁的人固自试/弓，单眼微咪，又轻轻松开弓/弦，视线从未偏转。
　　“与我何干？”
　　易云尘啧啧两声，也将弓/拉了半圆，腾的一下松开弓/弦。
　　“也是。呦，你看。”

　　陆九月微微侧头，不经意看到对面，水厘正抱着齐若水的头不断揉搓。齐若水已经被挠的满脸是泪，水厘不光揉头，还顺带挠胳肢窝，害得齐若水连连求饶，“不行了不行了，你快松手，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你怎么没进？”
　　水厘装了伤心模样，“我猜着你肯定进不了，还是陪着你吧。”
　　齐若水哑然：“为何？”
　　一本正经：“这弓/我拉着都费力，你肯定拉不满。”
　　齐若水：“。。。你还是走吧。”
　　面前黑影靠近。
　　“水厘，师父叫你过去。”
　　齐若水的笑缓缓消失，水厘最后揉了他的头。
　　“等着啊，晚些再来找你！”

　　陆九月似乎很喜欢沉红色，今日也是一身沉红行箭服，这马场之上，放眼望去有近百人，可是只有极少的人穿了行箭服，便是那二十七个人。
　　这身沉红，他穿的真好看。
　　齐若水坐在围栏后面晃腿，等了许久，皇帝才从正门而入。
　　“平身！”
　　秋落：“你看吧，皇上很忙的。”
　　秋远吃惊，“你快看！”
　　齐若水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倒是那两人满眼都是诚挚之心，方才注意到皇帝身边似乎有一位魁梧之人。
　　“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太监啊？”
　　旁边眉目不善。
　　二人齐齐说道，“当然不是太监，那是武官上一品傅归傅参将！”

　　齐若水整个耳朵都开始嗡嗡响，被秋落掰着脑袋去看，又在旁边喋喋不休，“傅参将可是多次出征的大英雄，光是金昌和湖央几次来犯，就足够这天下动上几回。”
　　某人老老实实坐着，偶尔眨巴眼睛。
　　两人不死心，“扶川参将，总听说过吧？”
　　齐若水认真想了想。
　　“没有。”
　　秋落被气得险些吐血，“那，那这战争是怎么平下来的？”
　　齐若水：“自然是皇上派兵出征，方才天下合泰啊。”
　　秋远秋落呆愣，这话说得好像也没错。
　　齐若水又不傻，冲着两人这架势，八成是这位傅参将的追随者，眼看着他们要比赛，也不好拂了他们二人的斗志，于是加了好好好真厉害等的字眼。

　　两人嗤之以鼻，临走还说回来要好好说道说道，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我走了。”
　　齐若水回头看孙晔，猛然惊讶出声。
　　“你也穿了沉红色？”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孙晔反问道，“也？”
　　齐若水腾的一下红了脸。
　　身边的人都离开了。

　　二十七个人站成硕长三排，每人从暗盒之中取一绳结，按照绳结上的数量而站。
　　“你怎么又来了？”水厘从怀里掏出小手帕，趁着无人注意塞给齐若水，完事回头去看场上，发现肖缘也微笑着看这边，嘿嘿一笑道，“这是我今天早晨排队买的，你多吃些。”
　　齐若水老早就想吃虞城的梅花云椰，之前总是听他们说如何如何好吃，上次新年之时本是想吃，但是店家并未起门，后来，便一直没了机会。
　　想不到，今日竟得偿所愿。

　　小小的茶果做成梅花状，内里充了椰肉，磨成小小的椰糕，黑芝麻洒在最上面，只有几颗却是滋味浓郁，做成一口大小，外面还碎了些谭松香沫，入口一刻即化。
　　齐若水只吃了两颗。
　　“怎么，不好吃？”齐若水摇头回道，“待到平缘得胜而来，再一起吃吧。”
　　水厘将茶果塞回怀里，面前还没开始比赛，表情逐渐扭捏。

　　“一直都想问你，那日，你唤易云尘做云尘哥哥。”水厘咳嗽一声，齐若水等他说后半句却迟迟不说，直到齐若水碰他一下才道，“怎的，就从来不听你唤我和平缘做一声哥哥？”
　　齐若水又开始晃腿，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的脚离地面还有些距离，晃起来得心应腿。
　　“易云尘只是常客，而你们是兄弟啊。”又去看面前的肖缘，慢慢说道，“常客终是命里的客，兄弟之间才不需要那么客气吧。”
　　眼看水厘的模样，齐若水立马闭了嘴。

　　这话说得，差点自己都快信了，更别提水厘这种感性之人，肩膀被人重重一拍，随后哽咽不再说话。
　　齐若水也不想扯谎，他本就没什么叫哥哥的习惯，更何况那日叫云尘哥哥纯粹就是为了气那陆九月，哪里想了那么多？还好水厘不再说话，自己也老老实实看了眼前。

　　额，孙晔何时站在了陆九月旁边？旁边站着的不知是易云尘还是他的哥哥弟弟，都穿了一身云白行箭装，一时间更是分不清。
　　“那个人，是谁？”
　　水厘定睛看去，“你的云尘哥哥啊。”
　　齐若水：“。。。。”
　　“你怎么知道是易云尘还是易云峰？”
　　水厘摸着下巴，“很简单啊，看玉佩就知道了，不认识他们的人看玉佩就知道二人谁是谁，不过像我这种，多看几眼还是勉强能看出来的。”
　　齐若水：“为何？”
　　水厘：“这是男人的直觉，你还没有。”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那日只见了易云尘，怎么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齐若水心想我又不瞎，那么大的两个人摆在那难不成还看不见，还是老老实实借了段南方做挡箭牌，“段南方说的，他还说，你们百松书堂除了易家，还有一对叫做宇文家的孪生。”
　　水厘：“他知道的还挺多，不过这话没错，你去看吧，这二十七人里面，他们两个很好找，一个叫宇文依，一个叫宇文令，不过都是难相处的主儿，脾气傲的很。”
　　齐若水坦言道：“既然难相处，那还是没兴趣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
　　三声锣响，一人执鼓椎气壮山河，皇上右手微抬，那位之前见过的吴公公便心领神会。
　　“射箭比赛，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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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诸君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