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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电话狂响曲 ...

  •   其实爸爸妈妈对于袖袖来说就相当于两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们几乎从不打电话回来。自从袖袖一岁断奶之后,他们就背起行囊,去了南方。一岁的袖袖连走路都不稳,就这么留在了老家。好像从此以后,她都没见过他们。
      仿佛这也是无奈之举,有哪个父母愿意离开这么小的孩子呢?可是种地买农药化肥得花钱吧,盖新房得花钱,几年之后袖袖读书也得花钱吧!一大家子的花销总得挣回来啊!
      再说,隔壁云生爸,从军大哥本就是大学毕业,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前些年早早就下了海,听说生意越做越大,攒了不少钱呢!看看他们,家里早早就安上了电话,电视机,云生她妈,丽云嫂子,又勤快,又会照料人,生云生之后就回来了,只用照顾云生一个,过的松快,日子也红火,多好啊!
      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一个青年愿意待在农村种地的,他们纷纷跑到南方去,或进了厂子,一天十几小时都在厂房忙忙碌碌,日日不息;或去了装修队,搬砖砌墙抹腻子,在太阳底下挥泪如雨。
      当然也有做生意,买卖服装,或者电器,汽车的,这些人大概率不会是农村来的,这些农村家庭靠种地种田,空闲时只在集市上卖些鸡鸭鹅,还得交“公粮”,又能攒下几分钱呢?
      “袖袖”的父母们都离开了村庄,许多个“袖袖”也被撇在了村庄。
      袖袖几乎从来不会在电话里跟父母说话,即使奶奶叫她来说两句,她总是躲得老远,别别扭扭,任谁拉也拉不动。所以奶奶才说呢,袖袖真犟,犟得像头牛!
      奶奶走得飞快,袖袖和云生在后面跑。
      “喂,是涛子吧?吃饭没?打电话回来有什么事啊?”
      奶奶气还没喘匀,拿话筒的手还有点抖。
      “家里都好,好得很,都好!你那儿也好吧?”
      “什么?秀茵怀孕了?八个月了?”
      她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突然张得很大,嗓门也不觉提高了。但她随即就变得喜笑颜开。
      “哎呀,我要得孙儿了,你让秀茵赶快回来养着啊,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她,哎呀,孙儿他爷要是知道肯定喜疯了!”
      “哈哈哈,肯定是孙子啊,我就觉得是个男娃娃,男娃多好啊!”
      “不回来?也是,上头管的这么严,回来反而不好。那你可得照顾好秀茵啊,照顾好我孙儿。缺钱可得跟家里说,我们给你寄!”
      ……
      “对了,今天袖袖过生呢!”
      “跟她说两句?”
      “袖袖!快过来!”
      奶奶转过头喊孙女,孙女却早已没了踪影。
      袖袖跑得飞快,一直跑到屋子后头的山坡上,春三月,整座山都覆盖着青茫茫的杂草灌木,间杂的野花星星点点,闪烁其间。袖袖最喜欢这里,因为这山坡有好几个红薯窖,被石头压得紧紧实实。每年秋天人们将一筐筐红薯下到窖里,第二年春天再将起出一些,种到地里培养新苗。
      袖袖很喜欢这个过程,红薯窖又深又黑,袖袖总觉得这是海盗的藏宝洞。再说每次开窖,奶奶就会煮香喷喷的红薯,或晒成干,或炸成丸子,或捏作糖饼,袖袖总垂涎不已。
      每到四五月份,山上总结有红彤彤的树莓,也有叫“泡”的,虽是带刺的灌木,可结出的果子却是酸甜多汁,一粒粒小果地攒成一颗大果。采好的“泡”一定得小心放好,不然稍有挤压,那“娇弱”的果子便化成了一滩水。
      可是,这次袖袖跑来,却不是为了贪吃。
      她在地上捡了根棍子,左挥又舞,上下乱打一气。嘴里却念叨着“倚天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你等妖精,还不速速现身!莫等我发现了你们,我就会取你们项上首级!”
      她把自己想象成电视剧里的大英雄,手持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路惩恶扬善,降妖除魔。
      可是妖怪并没有现身,只有一棵小树,被袖袖打掉了几片叶子,轻悠悠飘落下来。袖袖突然有点想哭。
      “袖袖~”是云生的声音。
      男孩儿和黄狗一起窜了过来,踩着春日的露水,像两道光影闪过。
      袖袖眼睛突然变得雾蒙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想起爷爷的话,不要老是哭,哭成一个小哭包儿不好,没人喜欢。于是她拼命忍住。
      两个人找到一块青石板坐下。黄狗四处跑跑跳跳。
      云生递过来一块儿糖,是大白兔。袖袖接过来吃了。云生就看着她笑,微微的,什么话也不说。
      奶糖很甜,直甜到心底。可是袖袖心里很酸。
      “你的糖真好吃!”
      袖袖往远处看,许许多多的树,再往前就是青砖黑瓦的房屋。
      黄狗撒够了欢,正缓缓向袖袖走(爬)过来。咦,怎么越来越快?
      小黄狗好像突然变得很兴奋,很急切,很,迅速。。。它卯足了劲冲过来,突然一跃,撞进了袖袖的怀抱。
      可是袖袖才五岁,哪里抵得了半大小狗的冲击,一下子就往后仰了过去。
      云生下意识伸手去拽,却反而被带偏了重心,也斜着倒了下去。
      随着一生巨响,咦?没有巨响?
      等云生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地窖里了。
      是的,没有巨响,随着一声闷响,他们同时掉进了地窖里,包括刚刚惹事的小狗。看来只能是有人拿了红薯之后把青石板忘在地窖旁边,忘了挪回去。而这一片青草杂树长的又茂盛,让两个孩子都没注意到这地窖,其实就在他们身后。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这地窖黑咕隆咚,除了两筐红薯,什么也没有。一抬眼,只有小小的,圆圆的天。
      云生倒是不怕,他本来就趁妈妈不注意下过地窖,不过就是黑了点儿,深了点儿。可是他看到袖袖怔怔地坐着,抱着腿,脸颊上都是泥沙,头发杂着几根青草,小姑娘鼻尖红红,两眼直直,也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这样子倒是吓了云生一大跳。
      怎么出去呢?
      他们一起大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我们出去~”
      他们用尽力气,喊了几十声,嗓子都喊哑了,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们的希望一点点消磨,终于只剩下失望了。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人唯一能想到的,应该是自己最亲的人吧。
      “爷爷~奶奶~”啊呜呜呜。
      “妈~”啊呜呜呜。
      “云生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奶奶说,大人过生一碗鲊,小孩儿过生一顿打,为什么小孩子这么惨啊~”
      “爷爷说了要给我买生日礼物,也没有买。以前过生日,爸爸妈妈从来没打过电话,这次,我还以为是打给我的,结果是有了一个弟弟。为什么要有弟弟啊,有了弟弟,爷爷奶奶都不爱我了,呜呜”
      袖袖想起以前农忙时候,爷奶去田里秧落花生,怕袖袖走不动,就带着一担箢子,一边挑着肥料,一边挑着袖袖。以后,弟弟就要独霸爷爷的箢子,而袖袖,就要自己走很远很远的泥巴路了。奶奶买的哇哈哈也要被弟弟喝干净,再也没有袖袖的份了!
      一想到这些,袖袖就更觉得委屈,好像自己是世界第一可怜人,说“泪如泉涌”一点也不为过了。
      为什么要生一个弟弟啊!
      正当袖袖在一边哭地几乎要岔气的时候,云生却耳朵紧贴着墙壁,似乎在听些什么。
      “袖袖,你听,墙壁好像有声音,咚,咚,咚。是不是有人在敲什么啊?”
      确实是敲击声,轻微而沉闷,一声,两声,三声,似乎敲门声。但这声音非常远,好像穿过层层阻碍,从泥土中沁出来。
      云生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袖袖也打了一个。黄狗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不会,是那个吧?
      一想到那个,他们两个就头皮发麻,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寒气,这寒气漫过头皮,就好像无数的针扎过一样。
      山沟沟里的人们对于各种奇闻异事,尤其是什么诈尸还魂,狐狸成精之类的故事津津乐道。偏偏袖袖还非常爱听老奶奶们话家常,每次都听得忘乎其神。
      奶奶们说,一个人在晚上千万不能出门,尤其是去山里。晚上黑咕隆咚的,万一听到后面有女人叫你的名字,那可是万万不能回头,更不能应声的。那女人就是狐狸成精,要是不小心回了头啊,就会被妖怪给吃了。
      袖袖还听过奶奶们谈,山里有个引路神。有个人大晚上在山路上走,熟悉的路,却怎么也走不回村子。这个人在山里乱转,踩到树刺,穿过灌木刺丛也一点都没有痛的感觉。一直乱走,走了整整一个晚上。据说啊,是引路神出来了,把那年轻人引到荒郊野岭,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走到小溪边,那人听到鸡叫声,才醒过来的。
      现在回想起这些,就更可怕了。
      袖袖和云生我看着你,你看着我,越是想把那些个故事撇出去,那妖鬼蛇神就越往脑袋里钻,甩都甩不掉。
      “我好怕啊!”
      “我更怕,比你怕一万倍!”
      两个孩子吓一哆嗦,颤颤巍巍抱在了一起。
      太阳越升越高,终于到了阳光能射进洞穴的高度,刺刺亮亮的太阳光罩着两个困窘至极的孩子,地窖氧气稀少,云生和袖袖只觉得恐惧到极点,意识却慢慢变得模糊,眼冒金星,不一会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远处,是一声声呼喊,“袖袖,云生,你们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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