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鸟不知山林之乐》吾之犬

38、银眼大花

　　山洞中一片漆黑，所幸清山并不需要光。走了一半，他感受到身后有一个陌生的气息靠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清山，”背后传来张二叔的声音，清山并没有回头，“我和你一起回去。”

　　“潇枫，你已经确认过妻儿是安全的了？”清山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我的硬弓掉在山洞里了，妻子一定要我回来取。”张二叔这时已经赶了上来，和清山并肩而行。

　　“这把硬弓很重要吧？”

　　“差不多吧。”张二叔含糊着回答。

　　清山借助天地灵气的感知，意识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影子，并无生气，也无阴气，倒是有一股死生交错的黄泉之气。

　　清山心中一动，身附黄泉之气的邪物，生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东西，只能说明黄泉就在这附近。

　　清山问道：“潇枫，我记得你说你对这个洞很熟悉？”

　　为了不露馅儿，此邪物应承道：“是啊，还算熟悉吧。”

　　“那你应该知道，除了那个绿色的眼睛，洞中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奇特的地方？”

　　那邪物转了转眼珠，道：“传说冰湖水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滋阴补阳。清山，你感兴趣？”

　　“是啊，感兴趣，我听说黄泉水在生界也有这样的功效。”

　　邪物脸色一变，道：“胡说八道，黄泉水从未在生界出现过。”

　　“没准冰湖水就是黄泉水呢？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那邪物暗暗发功，咬着牙说道：“我就是知道！黄泉乃是天地圣泉，怎么可能落于这个山洞之中？”

　　话音落毕，洞顶一块巨大的岩石突然断裂，直直朝清山砸下来，那邪物冷笑一声，正打算功成身退，享用自己的胜利成果，却忽然被身后一股风撞了一下，跌到了清山面前，伸手把他推了出去，自己站到了落石之下。

　　那邪物惊恐地大叫，清山看着戏，恰到好处地用风把那邪物带了出来，只让那落石轻轻砸到了它的脸而已。

　　那邪物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本欲发作，却发现束缚着自己的风并没有消失。此时那落石砰的一声重重落入了水中，溅起的水花落到它身上，就像一层薄膜一样覆盖在身上，黏糊得很。随后，它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清山号令风拖着它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小东西，问你件事，潇枫去哪儿了？”

　　那邪物心知事情败露，自己又被控制住，动也动不得，只好一腔郁闷地不说话了。

　　“潇枫被你代替了，阿一也应该不是她自己，可是我和潇筱却没有遇到自己的替身，潇枫和阿一一直和我们一道，唯独有一点，他们上过岸，而我们没有。”

　　这时两人差不多又走到了冰湖入口处，而此时清山却并没有失去对于天地灵气的控制，想来之前是那只绿眼做的怪。

　　洞内仍旧是白雾银光，宛如一片坠落的仙境，清山继续说道：“小东西，你和岸边那些小银花是什么关系？”

　　邪物还顶着张二叔的容貌，此时却愤愤地撅起了嘴，一副大义凛然绝不屈服的样子。

　　清山被逗笑了，道：“真应该让潇枫本尊看看他自己这幅模样，你就别顶着人家的脸了，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邪物身上用了一个幻术，清山解了这幻术，银光流转，水膜随之收缩，变成了一朵长着一只银色眼睛的大花。

　　清山神情一凛，顿时抬头望向洞顶，只见那纹路梦幻的银色大眼正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木屋中，潇筱熄了灯，却不上床，靠在书桌前静静地望着床榻上的阿一。

　　潇筱早在山洞前就认出了这不是真正的阿一，她的天地灵气练得还不到家，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能看到这个“阿一”身上的银色非人光芒。

　　她的剑没有丢，就放在书桌上，自己手边，但是望着阿一的脸，不知为什么，她拔不出剑。她本可以在路上就动手，但一来那时潇竹的冷却期还没有过去，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她也怕会触怒这个邪物，伤害阿一。屋子中有她前些日子布下的阵法，本来是为了夜晚的私密布下的，此时却刚好可以用来关住这邪物。

　　这邪物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向她说道：“潇筱，快来睡觉呀。”

　　潇筱叹了口气，道：“你不是她，不用再装了。快说，阿一现在在哪里？”

　　与此同时，阵法开启，天地灵气受到刺激，漩涡一样转起来，虽肉眼不可见，但那邪物明白地感受到自己正处于漩涡中心，被困住了。

　　邪物的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潇筱低下头，不去看它，虽然明知那是假的，她却竟然还是不忍心。

　　“潇筱，你做什么？我是阿一啊！”

　　潇筱不耐烦道：“你不是！阿一呢？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邪物不再装模作样，冷笑道：“你要是杀了我，阿一也会死。”

　　潇筱心中腾地窜起怒火，一步上前，一把掐住那邪物的脖子，把它抵到了墙上，冷冷地说：“你要是敢伤她，我就彻底毁了那山洞。不管你和那山洞是什么关系，我都让你永远消失，我说到做到。”

　　那邪物顿了顿，却忽然笑了，道：“不，你不会的。阿一还在我手里，你什么都不敢做。”

　　潇筱一时被噎住，见这招不管用，只好勉强冷静下来，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身上的生气。”那邪物露出了无比渴望的眼神，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阿一呢？你怎么保证你不会伤害她？”

　　“不能保证，尤其是在你可能会伤害到人家的这种情况下，也许我一生气，就弄死她了。”那邪物睁着阿一的眼睛，却露出了分外阴狠邪魅的目光。

　　潇筱怒道：“你敢！”

　　借着一二月光，那邪物望着潇筱，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手指划过她的下颌线，巧笑道：“多好吃的人，我真羡慕阿一，我要是她该多好，一辈子吃你。可惜我太凶了，也许吃一次，你就死了。可你要不死，我为了活下去，就只能要了她的命。虽然她的生气不如你的浓郁，可要比你的纯粹多了。你放心，看在你对她那么好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我只要吃到了足够的生气，就能化身为人，不做黄泉的傀儡了，那时我想吃也不会吃了。只是吃她的太费力气，毕竟她现在和我绑在一起，有诸多不便，不过，你别逼我，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潇筱疑惑道：“黄泉的傀儡？”

　　那邪物拍拍她的手，道：“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潇筱没好气地松开手，退到书桌前站定。

　　“可不是吗？生而为傀，只能长在岸上，等谁来此，就附到别人身上，去生界骗些生气来，交给银眼魇魔，换取一世自由。”那邪物一边喘着气，一边竟流露出几分自怜来。

　　“银眼？你的意思是洞里还有另一只眼？那究竟是什么，要生气何用？”

　　“这个嘛，你不如去问问黄泉摆渡人。”那邪物喘过气来，伏在床上，定定地望着潇筱，“来，过来吧。”

　　潇筱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在床上，问道：“怎么做？”

　　“我知道人世中吃蟹，是讲究方法的。我一生就吃一次人，也得讲究讲究。我要和人一样。”

　　说罢，她的手搭在潇筱肩上，把她推在了床上，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开心一点，我要开动了。”

　　她伏到潇筱身上，从额头吻到了脖颈，又吻到了潇筱的唇。

　　潇筱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排斥，在它吻到自己的唇的一刹那，感到一股凛冽的甜香涌入肺腑，她眼前倏地模糊起来，自己仿佛置身云端，从头到脚都轻飘飘的，不在实处。与此同时，最先流逝的是积攒在自己体内的天地灵气，之后便是经脉骨血之中的精魂，一丝丝流逝，而她自身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她勉强守着灵台的清明，隐约中，她感到那邪物似乎着迷了，时机已到。

　　她第一次唤醒了自己体内的冰/毒，平日蛰伏的极致能量在危机下瞬间爆发，沿着她的经脉呼啸而上，趁着那邪物没有防备，顺口攻入了它体内，首先攻破的，就是它的幻术，然后便冻结了那大花的能量，使其不可能伤害到阿一。

　　那邪物显露出大花本体，在床榻上剧烈挣扎起来，花身上弥漫出浓浓的银雾，看上去就好像人的血液一样。大花的眼睛死死盯着潇筱，目光中充斥着愤恨与怨毒，还有一两分惊恐与后悔。

　　潇筱踉踉跄跄下了床，扑到书桌上，摸到了自己的长剑，利落地拔出，回身一剑将那大花劈成了两半。

　　手腕一抖，长剑跌落到了地上，那两半大花也很快没了生机，在阿一的床榻上化作了一团枯萎的花叶。

　　冰/毒渐渐沉寂下来，以毒攻毒地毁灭了那大花用来麻痹潇筱的幻毒，潇筱渐渐感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下来。

　　她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长剑，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稍稍清明起来，她用出踏竹寻雪，急忙朝冰湖赶去。

　　此时，冰湖岸上，躺在花丛深处的阿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那银色大眼，竟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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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