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惑》宇哈雨哈羽

5、你还挺好看的

　　诺令每日有空闲时间就会在离洛清开房间不远处的竹林练武，竹林所处偏僻，且冷清，鲜少有人去。可惜洛清开最近忙着别的事，倒是没提起要看诺令武功的事情。
　　房内，陆苏澜坐着喝茶，她脸上似笑非笑，因着年纪有些大了，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不过有种别样的韵味。她看了眼愁眉苦脸的洛清开，觉得好笑，道：“千千是你表妹，你这般作甚。”
　　喝了口茶，继续说：“她只是来住上几天，等那边事情过去了，你阿舅自是会来接走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她，我们都知道，千千自小就很喜欢你。”想起什么，陆苏澜笑了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问才知道是，千千哭着说要嫁给你，你嫌弃她，她是难过的哭了，你是害怕的哭了。”
　　“娘，”洛清开羞愤，“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陆苏澜忍着笑，“你们有三四年没见面了，这次你就与她玩几天吧。”
　　洛清开无奈点头，陆苏澜见他同意了，才放过他，打算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陆苏澜转头看他，“其实我挺喜欢千千的，你若是对她也…”
　　“娘！”洛清开看她。
　　陆苏澜揶揄一笑，见洛清开恼羞成怒了，满意离开。
　　洛清开在屋里来回走着，一想到小时候天天粘着他的满脸眼泪鼻涕乱流的小女孩儿明天要过来他就有些烦躁。
　　“诺令！”洛清开喊。
　　诺令在门口站着，听到洛清开叫他，进到屋里。诺令一身黑衣，衣服上带着暗红色花纹，低垂着眼睑。衣服是洛清开上次给他买的，不得不说洛清开眼光很好，这身衣服很合身，而且衬的诺令整个人身材修长笔直。
　　诺令：“主子。”
　　洛清开招招手：“过来。”
　　诺令走到洛清开前面两米的地方站着，不动了。
　　洛清开看他一眼：“我是洪水猛兽吗？过来。”
　　诺令看见洛清开脸上明显的不愉悦，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
　　洛清开刚刚也走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指指旁边的位置，“坐。”
　　没等诺令开口，洛清开无力道：“坐着，我抬头看你脖子酸。”
　　诺令这才走过来坐着。等他坐下后，洛清开认真注视着他，鼻梁高挺，薄薄却紧抿的唇，低垂着的眼睑让人很清楚看到长长的浓密微翘的睫毛，宛如一把小扇子。洛清开撑着头看着。
　　“抬头看着我。”洛清开道。
　　诺令小扇子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眼看洛清开，看了一眼，想移开视线。
　　“别动。”洛清开凑近他。
　　诺令看眼前的人一点点靠近，气息有些慌乱，想移开视线，却又不愿违背洛清开的话。
　　凑近了看，洛清开发现，诺令的眼睛深邃细长，漆黑的眼眸清澈又幽静，如深夜的大海，而这双眼睛现在清楚的倒映着他。
　　眨眨眼，说：“平时没注意，你还挺好看的。”拉开俩人距离，回到原处。
　　见洛清开离开，诺令松了口气，感觉耳尖有些发烫。
　　洛清开想到刚刚陆苏澜说的话，看着诺令，正色说：“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诺令见他认真，压下情绪，认真听着。
　　洛清开：“明日我一表妹要过来住上几天，”想了下措辞，说，“她从小喜欢粘着我玩，我娘亲他们都以为她是喜欢我，但实际上，她只是喜欢相貌好看的。”
　　无奈笑了下，继续说，“她不管那个人如何，只要相貌合她心意了，她就会粘着不放。我其实也不厌她，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我对她说不上喜欢。你的相貌她必定会喜欢，所以…”
　　洛清开欲言又止，看着他。
　　诺令自然是明白的，说：“定为主子分忧。”
　　洛清开闻言展颜一笑，他本就生的俊秀清隽，这一笑，如旭日东升，周围的一切都要灿烂明媚起来。诺令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大早上，外面天还蒙蒙亮，洛清开就被诺令叫着起床，他们要去城门接他那表妹。洛清开从未起如此早，整个人半睡半醒，眼睛都无法睁开。
　　洛清开闭着眼睛坐在床上，诺令为他穿衣，见他这般困，忍不住轻声道：“主子睡吧，夫人来了我再叫您。”
　　低沉温柔的声音好似魔咒，洛清开本就很困，强撑着才有一丝意识，这下直接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诺令扶住洛清开摇晃着要倒下的身子，为他套好衣裳。
　　洛清开头微垂，如墨的长发流淌在肩边，诺令用洛清开一直用的手帕蘸湿了水，帮他洗脸。他仔细的擦拭着，额头，眼睛，脸颊，鼻子，嘴巴…因为用手帕和水擦过的关系，嘴唇显得殷红湿润，很是好看。诺令有些移不开眼，想起刚刚隔着手帕的柔软的触感，他有些心跳加速。
　　陆苏澜让香儿去叫洛清开的时候诺令刚把他弄好，香儿进去看见洛清开坐在那假寐，对诺令说：“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夫人让小公子现在就过去。”
　　见诺令点头，香儿交代完也就走了。
　　诺令把洛清开叫醒，洛清开扶着头缓劲儿。
　　“夫人和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洛清开也差不多清醒了，“走吧。”
　　府外，陆苏澜和香儿站在马车前，洛清开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皱眉：“娘怎么不坐马车里去，今早有点冷，你手尖都凉了。”
　　陆苏澜柔声说：“没事，我不冷。”
　　洛清开扶着她进了马车，自己也上去。马车里垫有垫子，又温暖又舒服。香儿和诺令一左一右坐着车夫两边。车夫鞭子一甩，“驾”，健壮的马儿拉着马车动起来。
　　“好几年没见千千了。”陆苏澜突然开口。
　　洛清开本来要睡着了，听陆苏澜这样说，看陆苏澜，她正看着马车外闪过的景色，眼睛有淡淡的忧伤。
　　洛清开沉默片刻，道：“阿舅不会有事的。”
　　陆苏澜勉强扯起一笑：“希望如此吧。”
　　两人一路无话。洛清开看着窗外出神，陆苏澜虽然只是很大概得说舅舅家出了点事，但如果事情不严重，也不至于要把陆千千不远万里从京城送过来，美名曰是来玩，但谁都清楚，实际上是来避难，这次舅舅恐怕是卷入京城什么大事了。
　　城门只有两个人在守着，临江县说到底也就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县城，平时进城出城的人也不多，有人进出城守卫也就只是简单扫一眼就放过了，平日里很是悠闲。当他们远远看到知县府的马车时，两人都很紧张，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马车到了城门，陆苏澜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是洛清开。陆苏澜一直是深入浅出，两个守卫不认得，但他们认得洛清开。
　　守卫问：“洛小公子是要出城？”
　　洛清开扶着陆苏澜，回道：“不出城，我们来接人。”
　　守卫听罢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松懈，身子站的直直的，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大早上也没多少人进出，等了一会儿后陆苏澜有些乏了，被洛清开劝着又坐上马车，香儿陪她坐在里面照顾她。
　　洛清开靠着城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诺令站在他旁边，有些担忧，“主子，墙上凉。”
　　洛清开也能感受到隔着衣服传来的墙上的凉意，不是很舒服，但他又困又累，靠在墙上能稍微缓解一下。
　　“没事。”
　　诺令见他丝毫不动，担忧却又没办法，只能希望陆千千他们能快些到。
　　临江县城外不远处就是一大片树林，绿葱葱的很是好看，林子里常有野兔野猪，还有数以千计的鸟，县里有专门猎杀这些然后贩卖的人，洛清开有幸吃过一次野猪肉，只是吃了一口就再也没动过，按洛清开当时的话来说，没吐出来是因为对厨子尊敬。
　　远处树林边缘，一阵尘土飞扬，辘辘的马车声隐约响起，洛清开眯起眼看，飞扬的尘土里一辆马车渐渐显露出来，洛清开叹口气，站直身子，对诺令说：“去叫夫人下来吧，他们到了，我先去迎着。”
　　诺令答了句“是”，去叫陆苏澜。
　　马车到城门这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洛清开也没走几步，马车就稳稳当当停在他前面，马车四面皆是精美的蓝黑相间的丝绸所装裹。
　　车帘被掀开，一个头探了出来。小脸白白净净，细眉微弯，眼睛清澈，嘴边正含着笑。看到洛清开，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对着洛清开喊道：“表兄！”明明是清脆愉悦的声音，在洛清开听来却仿佛恶鬼吼叫，吓得他心脏一颤。
　　“小娘子！”马车内陆千千的贴身女婢拉住正打算往下跳的陆千千。
　　女婢道：“这马车这么高，小娘子就这样跳下去小心脚崴到。”
　　陆千千对她俏皮一笑，道：“没事的，表兄会接住我的，”转头看向洛清开，“对吧。”
　　洛清开笑的一脸僵硬，道：“还是不要跳的好。”
　　陆千千噘噘嘴，哼一声，等车夫把车凳放下，才一跳一跳的下来，看得女婢提心吊胆。
　　下来后，陆千千小跑着奔向洛清开，眼看着就要撞到洛清开怀里，洛清开身子一侧，不着痕迹得避开了，弄得陆千千一个踉跄。
　　“表兄！”陆千千瞪他。
　　陆苏澜刚好过来，远远就看到发生了什么，此刻也是一笑，道：“你们兄妹感情还是这么好。”
　　陆千千看到陆苏澜，顿时有底气了，“姑母表兄他欺负我！”
　　陆苏澜轻轻一笑，道：“好，我回去就打他，让他欺负我们千千。”
　　陆千千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这话反而不好意思了，走到陆苏澜身边搂住她胳膊，冲洛清开骄傲得仰起头。
　　陆苏澜摸摸她的头，感叹道：“千千也是个大姑娘了。”
　　陆千千不复在洛清开面前的调皮，一幅乖巧的样子，“好久没见姑母，我可想了呢。”
　　两人说着话走向洛府马车，洛清开降低存在感跟着。到了马车前，陆苏澜说，“千千与我坐一起，开儿自个儿坐一辆吧。”
　　洛清开心中暗喜，但面上不显，淡定道：“听娘的。”
　　因着香儿和陆千千的女婢都坐在洛府马车上，没了多的位置，诺令跟着洛清开到陆千千来时的马车。这个马车结构和洛府的不同，外面只供车夫一个人坐着，没有多余的空位。洛清开上去后也发现了，就对诺令说：“进来坐吧，”想到诺令平时的性子，加了句，“快点。”
　　洛清开想的没错，诺令本来的确想拒绝，他都想着跑回洛府了。洛清开的一声令下，诺令只好坐进马车。
　　诺令在洛清开对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一行人动身回洛府，车子摇摇晃晃，洛清开被晃得有些困，头靠在车窗边，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儿，毕竟城门到洛府还有挺长一段路。
　　不知道是谁在路中间扔的石头，马车颠簸了一下，洛清开头好巧不巧刚好撞到车壁上，“丝——”，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把他撞痛了，但却没撞醒，揉揉额头就把头继续靠上去打算睡。
　　诺令看得一清二楚，犹豫了很久，轻声说，“主子？”
　　洛清开迷迷糊糊的，懒得开口，“嗯？”
　　诺令有些紧张：“主子如果困的话，可以……”声音越来越轻。
　　洛清开没听清后面的，眼睛微睁，“什么？”
　　诺令脸憋了个通红，也没能再次说出那句话，眼看着洛清开的头再次撞了一下，诺令弯着身子，坐到洛清开旁边。在心里说了句冒犯了，手扶着洛清开的头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做完这件事，诺令僵着身子坐的直直的，等着洛清开的反应，双手紧紧握着，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忐忑不已。
　　洛清开眼皮半抬，困意还在脑子里，他知道诺令干了什么，觉得他逾越了，但感觉靠着挺舒服的，倒不打算说他什么，头往上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睡。
　　诺令等了半天也只等到洛清开动了下头，低头看洛清开，他闭着眼，正是一幅睡着了的样子，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保持着身子一动不动。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莫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