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乖》辞楠

3、第3章 伪装还是真相

　　“让郢王来见我。”栾宁冷眼看着身死的刺客被拖走，那血线在地上蜿蜒。

　　然后他感觉到少年抬手轻轻将他覆在眼上的手揭下：“哥哥，我没事了。”然而苍白的脸色和无血色的唇还是映出了他内心的慌乱与不适。

　　栾宁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将晏留像金丝雀一样养在以皇宫为名化成的华丽的雀笼里，若是无法适应杀人与被杀，那在将来某一刻，在他也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某个时候，晏留该怎么办？

　　所以，正如自己方才所说，他总要学着习惯。

　　思至此处，栾宁硬了硬心肠，抚了抚少年的肩膀：“没事就好，你先回琉霖殿。”

　　.

　　栾宁回寝殿时，栾郢正低头把玩着他腰间那块似血的玉玦：“皇兄这么急着找我，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

　　“找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栾宁冷笑着质问。

　　“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栾郢抬起头来，语气淡定得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么急躁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啊……皇兄。”

　　栾宁的眼神不自然闪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人捅破了什么秘密。的确，他明明是冷酷无情的一国之君，应该冷静地做个旁观者掌控大局，而不是如此冒失问责，现在显然不是与栾郢撕破脸的好时机。

　　看来晏留在他心里所占的地位是有些脱离掌控了。

　　他沉声道：“栾郢，不要再有下一次。”

　　栾郢微笑道：“皇兄这是妥协了？”

　　栾宁道：“只纠于表面输赢的人，才是最后的落败者。但是，假若有一天你真触了我的逆鳞，即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又何妨？”

　　栾郢将玉玦在掌心又滚了两番：“皇兄，你的逆鳞到底是什么？皇权？还是那个不安好心的狼崽子？”

　　“不安好心？”栾宁瞥了他一眼，“谁也比不过你的不安好心。”

　　“看来在皇兄心里，我是怎么也比不过那个野小子的。”

　　“你若是安分点，我们也不必相看两厌。”

　　栾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皇兄，有些事情，你迟早会看清的。”

　　.

　　琉霖殿内，晏留冷静地换下被溅到些许血痕弄脏了的衣裳，苍白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闭上眼睛抬手轻抚过眉眼处，好似方才青年手掌微凉的触感还在。

　　耳边听到动静，他放下手睁开眼，看到已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一袭黑衣，年纪三十岁上下，眼中是长年杀人用鲜血才能浸染出来的锐利与绝情。

　　晏留轻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萧莫道：“半月后古兰使臣将来宁北议联姻之事，我担心有人会认出你，切莫小心。”

　　晏留冷笑道：“如果让那老狗知道他以为的余孽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只怕是夜不能寐。”

　　萧莫一阵心疼，他低声道：“小公子受苦了……等时机一到，你就能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联姻……”晏留又轻声问道，“和谁联姻？”

　　“不出意外的话，应是与宁北国君。”

　　晏留指尖一颤，略过心里头那异样的情绪，继续道：“怎么不是栾郢？”

　　萧莫有些吃惊地看他：“栾郢野心勃勃，栾宁也自是把他视作心腹大患，迟早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栾宁更胜一筹。竺河这个老狐狸自然分得清利弊，而栾宁也不会让栾郢再有任何扩大势力的机会。这个道理，小公子应是最懂的，怎么，怎么还会有如此一问？”

　　晏留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伸手揉了揉眉心：“这几天思虑得有些多，是我糊涂了。”

　　但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萧莫很聪明地不再发问深究，只道：“虽然复国是大业，小公子也请多注意些身体。”

　　晏留点点头，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勿要在这久待，虽然殿内丫鬟都被我暂时遣退，不过还是有暴露的危险。”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暗示。

　　萧莫立马闪身退至屏风后，晏留将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与他慌忙对视，支支吾吾道：“因殿下受惊，主上命……命人给殿下炖了压惊汤。”

　　晏留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那辛苦翠灵姐姐了，你进来罢。”

　　翠灵进殿把汤放下，就要行礼告退。

　　“等等，”晏留叫住她，故意问道：“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翠灵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答道：“奴不知。”

　　晏留又笑了笑，用手抚上她的脸：“那想必姐姐出去也是不会乱说话的，对吗？”

　　他虽然还未长开，但那眉眼带上笑意的样子分明分外迷人，晏留刚进宫时翠灵对这双红中带棕的眸子心中多有不屑，可现在竟然脸有些泛红，她低眉说道：“那……那是自然。”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晏留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日过后，宫中再无翠灵这个人。

　　.

　　半月后，古兰使者如期而至。

　　浩浩荡荡的使者团簇着精致的马车进城，足以看出竺河对这个女儿多有宠爱。当然，使者团人数如此之多，未尝不是一次宣扬国威的震慑。

　　禹周城一时议论纷纷，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商贾贵胄，都知道他们那个冷淡的国君即将迎娶一位貌美的异族皇妃。

　　书房里，晏留思绪一时飘散，那笔下便侵染出浓墨色，在洁白的宣纸上渐渐晕散。

　　栾宁放下折子，见他心神不宁，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晏留这才将毛笔收势，把弄脏的宣纸卷了扔进纸篓：“我在想……古兰国的使者。”

　　栾宁心知古兰是他的故国，语气稍放轻了些：“你认识那位古兰公主？”

　　晏留低眉道：“既是公主，身份尊贵，名讳总是听过的。只是我在古兰时身份低贱，不曾见过其面。”

　　不知为何，栾宁竟从中听出了一丝丝幽怨和委屈的意味。

　　“你不愿我娶她？”

　　“我怎么敢妄言哥哥的婚事？只是怕以后哥哥有了皇嫂，便忘了弟弟。”晏留重新展开一张宣纸，蘸了墨便自顾自下笔。

　　栾宁暗自好笑，这小崽子说是不敢妄言，小情绪却是表露无疑。

　　他故意道：“你会这样想，是因为哥哥待你还不够好吗？”

　　晏留撇撇嘴：“自然是极好的。”

　　栾宁笑了笑，继续拾起折子来看：“你且放心，哥哥绝不会因为娶妻而丢下你的。”

　　晏留没再吱声，心里却暗道：“倘若以后你知道我骗了你，也不会丢下我吗？”

　　.

　　暮色将至，古兰各使臣以及那位异国公主都已被安排好住处，栾宁在宫中设了宴席邀人一聚，晏留则找了借口推辞不去，只一人待在琉霖殿。

　　宴会上，公主盈盈起身，那古兰特有的轻纱薄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朱唇轻启：“古兰公主伽那，恳请为王君奏一曲清平乐，以表我古兰愿与宁北万世交好之心。”

　　“准。”栾宁脸上带笑，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笑意只浮于表面，眼底则是更深一层的晦暗。

　　伽那点头示意，立马便有人将古琴放置在了大殿中央。

　　她又行一礼，跪坐在古琴旁，舒缓的琴音便渐渐在这殿中荡漾开来。

　　一曲终了，宁北的大臣们倒是很给面子地拍手叫好。

　　他们一致认为这位古兰公主有貌有才，与栾宁也应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君无情，妾也不一定有意，可他们最担心的子嗣问题，总算是得到了解决。

　　栾宁自也清楚这群臣子的内心所想，只是……他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削瘦匀长的指骨因用力而发白。

　　孩童时梦魇般的情景又时不时从脑海中闪过，他对于性/事永远是恐惧而又嫌恶的，可若无子嗣，这宁北江山又该交给谁？

　　亿安在他身旁侍奉，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忙轻声道：“主上……”

　　栾宁这才放开杯盏，侧头示意他没事。

　　无论如何，这古兰公主他必须娶。

　　宴后，栾宁揉了揉眉心，感觉喝下去的几杯酒从胃开始灼烧，整个人有些微醺。

　　亿安扶着他回寝宫，冬末的风还夹着寒意，这风就像吹在他的心上，凉飕飕的。

　　想到伽那那薄如蝉翼的纱裙，饶是栾宁也不得不佩服起她来。

　　“婚期定下了吗？”栾宁眯着眼睛问。

　　亿安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答道：“天辰寺那边给的日子是下月初三，说是初春，寒意尽消，寓万世太平之意。”

　　栾宁皱眉道：“不行，这事耽搁久了变故也多，郢王那边虎视眈眈，还是早些办了吧。”

　　“那主上觉得何时最好？”

　　栾宁想了想，道：“十天之内。”

　　亿安应道：“那奴让天辰寺那边在这十天内再挑出一个较好的日子来。”

　　“嗯。”

　　等到了寝殿，栾宁还未进去，却发现殿门口守着一人，他看到在清冷的月光下，那人于寒风中向他投来殷切的目光。

　　栾宁示意亿安不用再扶，挥手让他退下。

　　他走近被侍卫拦在殿门外的晏留，佯装生气道：“这么晚了来做什么？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琉霖殿好好待着，嗯？”

　　晏留低下头道：“琉霖殿只有我一个人，又黑又冷，哥哥，我想见你。”

　　栾宁叹了口气，牵着他进殿，问道：“想见我怎么不来宴会上找我？”

　　晏留假装没听见，只问道：“哥哥你喝醉了吗？”

　　栾宁没在意他故意转移注意力，闭了闭眼睛，感觉那种灼烧感又涌上头来。

　　“没醉，不过头有些晕。”

　　这次换晏留牵着他在床榻坐下，少年温热的手指搭上前额两侧，慢慢沿着眼角向后滑动，轻轻按揉着。

　　栾宁也随着他去，闭上眼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哥哥若是真娶了皇妃，这些事也轮不到我做了……”晏留轻声说。

　　手底下的皮肤触感细腻又微凉，他却感觉有一股热意顺着指尖流窜，让人无端烦躁。

　　栾宁轻笑一声，柔声道：“以后你要是娶了王妃，这些事也能由她来替你做了。”

　　“嗯……哥哥，你真的非她不娶吗？”晏留眼里流转开冷意，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完全被红色覆盖，片刻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要守住这皇位，总有些事情是自己做不得决定的。”

　　栾宁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晏留啊……你能帮哥哥守住这宁北的江山吗？”

　　晏留看着他的眼睛虔诚道：“哥哥所愿，亦我所愿。”

　　但是哥哥啊，你自己说过的——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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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吖～???，单机真的好难过的说QAQ
明天就不更啦，后天会更，以后都是隔日更，原谅手残码字慢的我(っ╥╯﹏╰╥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