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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城 ...

  •   鬼界同人界一般,具有昼夜之分,却不会出现日月以及繁星。满城的灯火照亮了半片黑暗的天空,即使这样也依旧不能驱散“人”们心中的那份孤寂。
      此时已是半夜三更,鬼城却依旧热闹非凡,他们是不需要休息的,因为他们早就死了,身体都是冰凉的。他们还能继续看着如今的红尘,只因他们心中还有一份执念未了,或者一份怨念未散。
      在这聚集了各方人马的城中,有一栋楼异常的安静,它仿佛与世隔绝。当你走进这栋楼你就会发现,在里面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这是因为它被罩在结界中。这结界便是那位曾撼动三界的绝世鬼王设下的。当然,这并不是用法力设成的,而是用堕阳。
      一名身着藏青色外衣的男子走下楼,两只悬挂在腰间的长穗随着他的步伐晃来晃去。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与刚才那个爱笑的男孩仿佛判若两人。他深邃的眼眸望着前方,似乎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前进。提着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一把长剑,上面有两个字,写着堕阳。
      清城跨出门槛,差不多走了二十来步,便将堕阳纵向插入泥土中。随即,一道暗红的火光将他身后的楼阁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结界。
      清城迅速做完这些事,便转身走进了红尘客栈。正当他准备上楼时,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他。
      “清城?”
      清城转过头,看着鬼魅,什么也没说。
      鬼魅坐在椅子上,吸了口烟,随即站起身,朝清城慢步走去:“他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备,唯独对着你的脸,他不会设防。现在的他,失了法力从前那些对他不满的鬼很有可能会来攻击他,届时,还望你能照顾好他。”
      她走到楼梯口便停下了,抬头看着清城,“听到了吗?”
      清城顿了顿,随后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疑惑,他在想,为何煞邪只对他不会怀有戒备心?他想问,但他问不出来,因为他不会说这么复杂的话。
      鬼魅看到了他眼中疑虑,却以为是他不理解她为何这么关心他的主人。她笑了笑,道:“我跟他应该算不是血亲的亲人。”
      清城再次点了头,表示他早已知晓。因之前煞邪魂魄离体时,他窥视到了他死前的记忆。那些不堪回首,根本算不上童年回忆的记忆,以及——他在被活生生打死之前所仰望的那片天空。所有的怨念不甘不满都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一个念头,天空真美。
      但这并不表示他死后不会成为厉鬼,不会将关山屠城。如果一个美好的事物能让人们停止怨念,就不会有家暴,不会有暴徒,不会有杀人放火这样泄愤的事。同样,也就不会有像煞邪这样因人们心中怨念而死的少年了。
      他明明还有无限未来,他可以周游四国,他可以仗剑江湖,他可以通商,他也可以做官,他才十九岁,他才活了十九载。为何要他永远活在怨念中,为何要他死。
      人们的怨念是无限的,但不能发泄在他人的身上,否则造成的是一辈子的悔恨。
      鬼魅见他站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于是叫了他一声。第一句没反应,第三句时清城才看向她。
      她失笑道:“你同他还真挺像的,他想事情时也如你这般,什么事都听不进。这么说来,你冷着脸也与他挺像的。”
      鬼魅不知回想到什么,顿时大笑起来,一时出了眼泪,她直接拿红袖抹了抹。后来,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叹道:“只可惜我没能兑现承诺。以至于他到现在都在内疚,把我的死揽在自己身上……害,说些陈年旧事做甚,快些上去吧。”
      清城望着她,在心底说了一句谢谢你,随后便上楼了。
      谢谢你对他做的承诺,让他在后来能够坚持下去。
      二楼煞邪房间内。
      即使清城脚步很轻,丝毫听不出任何声响,煞邪也还是察觉到了他。他正在屏风后解自己的衣带,觉察到来人后,他停下了动作,头朝后转了个极小的弧度。
      “回来了?”声音很冷,比他们刚见面时还要不近人情些,“这么久,做什么去了?”
      清城刚抬脚想跨进门,听煞邪如此说着,便收回了前脚,站在原地。因他现在还不能与人流畅地交流,所以他取出了屏风后的人送他的传音纸鹤。
      他在心里默念了咒语,又把要说的话再过一遍。那纸鹤只一眼的时间就已经到煞邪的耳边了,就好像隔空送去的。
      清城的声音在煞邪脑海中响起,“上楼时遇掌柜,便聊了一刻。”
      煞邪倒是没用纸鹤,直接道:“进来。”
      站在门口的人得了允诺,便一撩下摆跨了进来。地板上已经铺好的枕头被子,在下面还专门垫了一床棉被,怕他睡觉硌着。清城看了一眼,嘴角上扬,心底有一丝暖意涌了出来。
      他除去衣裳,只余一件雪白的中衣。他抬头望了望屏风那边,发现煞邪把外衫外衣以及腰带等一系列衣物除去,随手搭在屏风上。鞋袜则被他踢在了地上,露出一个黑色小角。
      煞邪身着黑色中衣,掀开被褥就要躺进去,却发现清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一皱,斥道:“还不睡!”说完,他看见清城的影子动了一下,随后就睡下了。
      煞邪也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颇有心得地想着。
      看来这孩子不凶不乖。
      煞邪虽然身为鬼是不用睡觉的,但有时他也会躺下,让自己放空思绪,渐渐的也就能睡着了。而这天晚上,他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煞邪坐在一叶小舟之中。小舟停在平静的水面上,他的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倒映着蓝天,水与天只一线相隔。
      他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表现出慌张,只从扁舟上走下来,丝毫不怕一脚跌进水里。而事实证明,他没有掉下去,他的脚平稳地踩在水面上。他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脚下的水纹就会一圈一圈向外散开。
      煞邪走了几步,望见远处有一个人影,于是脚步走的稍快了些。就在离那人几尺远的地方,他停下了。因为他看清了那个人,他永远不会记错这个背影——那是“清城”的背影。
      “清城”跪在地上,手无力的垂着,头却仰望着天空,尽管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烂的中衣,黑发也披散着,同行刑那日一般。
      煞邪看着他,没有走过去。他知道这是梦,他怕这个梦太脆弱了,碰一下就碎了,他怕他连做梦都看不到他了。他像一个失了父母的孩子,孤单却强装坚强,即使在梦里也要再见一次他在乎的人,哪怕只是幻想,只是虚假。
      他站在原地,突然看到“清城”站了起来,正要回头看他。煞邪也朝他看去,本以为看到的是他浅浅的微笑,却不想是一个双目无神的表情。他七窍流血,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四周场景也随之变化,天空变得暗红,原本空旷的地方顿时堆满了尸体。有那日刺杀他的少年的父母,有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还有关山城的人,也有青楼的人。
      煞邪脚下的水被染红了,他抬起手,发现暗红的血溅在他手上,低下头,看着倒映在血水中的自己。那个自己在狂笑着,脸上也溅到了血。他慌了,想把脸埋在手里,却不想沾到那一手的血。
      此时此刻,他终于听清了“清城”说的话。
      “是你杀了我们。”
      下一秒,他从梦中惊醒,可这一睁眼,看得到的却比梦中画面惊人。清城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及其用力,煞邪的脖子上都可以清晰地看见指印。他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黑气。这黑气对煞邪来说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是他自己的怨气。
      煞邪看着清城,对方双眼空洞却流着泪。泪水滴在他黑衣上,浸湿了他胸口,使得那片地方更黑了。清城还在用力的掐着,嘴里呢喃道:“我恨……我好恨,我凭什么挨打……凭什么!我恨你……”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就连清城力道大的能掐死他,他也没有去挣扎。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早就死了,身体都是冰凉的。
      煞邪任由清城发泄,任他一句一句的说着我恨你。他把他当成了那些被他残害的人,想听那些人说这句话,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些。他杀了太多太多人,之前还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却后悔了。
      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他一次一次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倒下,或为他所伤,或由他导致。直到“清城”死,他才明白,人命或许并不如草荠一般。但太晚了。
      煞邪张了张他干燥的嘴唇,说着“抱歉”。他明白说什么都没有用,人死不能复生,道歉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他还是说了,这样让他这个罪魁祸首抱着悔恨在这世上存在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清城渐渐平息下来,手也慢慢松开了。他闭上眼随即倒在一旁。
      煞邪转头看了眼,叹口气,掀开薄被盖在清城身上。他把头转回来,闭上眼睡过去了。
      晚安,煞邪在心里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最近学业繁忙,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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