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序曲》李小蹊

3、第3章 走水

　　“三爷，咱们一直合作的一个玉料供货商忽然以矿山挖空了为由不再提供石料，还很热情的给咱们介绍了另一家矿山，我正在派人盘查这家矿山的底细。回家奔丧的那位玉雕学徒确实母亲亡故，他接触过的人正在一一排查。宝福楼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陈诫抹了抹额上的汗水，一边小心的汇报。

　　王奕祯点了点头，只要对方出手了就好说。说不定顺藤摸瓜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个学徒工，叫什么……阿福对不对？是谁招进来的？”

　　“是李师傅，就是雕工仅次于王大师傅的那个，李师傅是从镇江那边调过来的，在咱们王家也十多年了，手艺还不错。”

　　“去查查他！”细细排查之后众人觉得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有内鬼里应外合，不然那些次品上也不会出现王家的独门暗记，不过这个内鬼的身份可能不太高，毕竟王家治家严谨，不论掌柜、伙计还是手艺师傅在确定培养之前，都会严查底细，有问题的人绝对不会继续留用。

　　“是，我这就去知会刘兄一声。”。陈诫匆匆来又匆匆去。玉祥记的掌柜刘应是个实干的人，和陈诫虽也有竞争，但更多的是惺惺相惜，这次的事情两人都从中嗅到了不寻常。昨晚两人见过三爷后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边紧急调拨了一批新品，一边联系老主顾开展让利优惠，希望能挽回一些损失。

　　先是闹事污了口碑，再断了货源，下一步说不定再在新供应的原料里动些手脚，说不定就能彻底打垮两家铺子。

　　有意思！

　　王奕祯喝了一口已经不热的茶水，心中慢慢思量。既然是出现了暗记，那么就先从玉雕工那里查起。王大师傅就是那个心腹，是三爷的祖父管家的时候，从学徒工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在王家待了三十年了，绝对可靠。至于姓李的这个和那个学徒工，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查了。

　　“去查一下原来的那个玉料供应商，看看他断了跟咱们的合作是什么缘由。”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是！”一声很低的应答传来，却没见人影。

　　哼！敢算计王家！不管是谁，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竹生小心翼翼的给三爷换了一杯茶，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三爷！

　　“三爷，那个张秀才求见。”可谁知没过多会，那个在半路上硬贴上来姓张的秀才偏偏过来了，竹生只能硬着头皮通报。

　　“让他进来吧。”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王奕祯有些百无聊赖。

　　张攒本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王家三爷，听说要来原巷镇便热情地充当了向导。他曾经在一个酒宴上远远地见到过王奕祯，又听同桌的人说起过王家的显赫，敬酒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了，张攒想着要是能跟王家拉上关系，那可是张家的福气，便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忙完发妻的丧事，周有方开始准备苦读。

　　周有方天资并不高，他从小便知道自己跟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没法比，便更加勤勉。六岁启蒙，苦读十五年才中秀才。又自从中举后，父母先后病逝，周有方全都侍奉在侧，没有多少时间读书。后来三年守孝，时间倒是充足，但亲人的故去让他郁郁寡欢，过了一年多才慢慢走出来，便也没有多少心情仔细研读，只是温习了之前的功课，托人带些文坛大家、后起之秀的文章来读，闲时参加一些同窗之间交流的诗会，不至于荒废学问。

　　现在终于决心参加会试，便准备把学问做实了。其实周有方私底下也是存了为发妻挣个诰命出来的心思，有了动力劲头也不一样了。

　　周有方让下人收拾书房，他亲自把以往的经史、文集、批注、历年考题等等全都翻了出来，又拿鸡毛掸子掸去灰尘。

　　想了想，周有方把三个孩子也叫到了书房，长子已经开始读书，次子也开蒙了，女儿倒是不用读书，但也得识些字。

　　三个孩子乖巧的端坐在专门为他们做的书案上长子在写大字，次子默读启蒙书，女儿还没开始识字，便找了一副初学的花鸟图让她照着画花样子。周有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重新温书。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周有方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抬头看向三个孩子，可能时间太久了三人都有些不自在，但都忍着不说话。

　　周有方点了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个孩子都很好，就算天资不高，想必也会有一番成就！便欣慰的宣布上午的功课结束，让厨娘开始准备午饭。

　　吃罢午饭，周有方吩咐孩子去午睡，自己则准备把这些年的账理出来。

　　正在提笔描出有疑问的开支，忽然外面一阵喧哗，“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的铺子走水了！”门房惊慌失措的跑来。

　　“什么？！”周有方骤然听得消息，心如擂鼓，满脑子都是妻子曾经的音容笑貌。当初李秀才给最宠爱的小女儿陪嫁的时候，也是为了彰显读书人的清高，便把李家的笔墨铺子给了李秀娥，说出去也好听。

　　愣了愣，周有方急忙朝外跑，看到听见动静跑出来的三个孩子直接喊道，“德茗，看好弟弟妹妹，这个时候别出门了，小心被人趁乱拍走了。”匆匆嘱咐了长子，周有方顾不上其他直接朝铺子跑去。

　　原巷镇并不大，最繁华的一条街东西长也就两三百丈，可现在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在百丈远外都能看的见。

　　迎面遇到了几个街坊，“周老爷，快去看看吧，听说是你们家的笔墨铺子走水了！”“好好！”周有方顾不上多说，继续跑。

　　“周家这是怎么了？孩子的娘刚没了，这怎么又遇上这样的事？你说是不是他们家触了哪路神仙的霉头……”一个碎嘴妇人的闲言飘到了周有方的耳朵里，也顾不上说什么。

　　一路狂奔，路上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周有方。等到了铺子跟前，人声鼎沸，呼喊声、怒吼声、哀求声，到处都乱糟糟的，数十人杂乱的拿着锅碗瓢盆的在帮着灭火，热浪扑面而来，周有方两腿发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周老爷来了，快闪开！”有人看到了周有方，急忙冲大伙喊，可在大伙面前谁又顾得上谁。

　　“人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人！”周有方不停的问。

　　“老爷！”一脸黑灰的掌柜的一看主人来了，扑了上来，“老爷，都烧没了！没了！呜呜呜……”这家书店是掌柜的从无到有张罗起来的，眼看着就快烧没了，悲恸欲绝，抓着周有方的袖子哭嚎起来。

　　铺子里还有不少售卖的纸张书籍，全是助燃的，又许多天没下雨，天干物燥，火只会越窜越大。

　　“周家也太倒霉了……”“这些个有钱人，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天都看不过去了……”“别烧到周围的铺子……”“怎么这么倒霉，我家就在后边，可别烧到我们家……”围观的也不在少数，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