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姑娘[快穿]》千庚福辰

116、浮生若梦（11）

　　“浮生，我怎么会后悔呢？”阿殊撑着一身酒意，脸颊主动在浮生掌心里蹭了蹭。
　　跟小动物本能似的，遇着喜欢了的，就不由自主地贴贴。

　　浮生大抵是没想到阿殊醒着，况且他自己在说完那话后，也立马就在心里反驳了自己一通，只是还没说出来，就被阿殊打断了。
　　他低声道着歉：“是我钻牛角尖了，我的阿殊顶顶好，我不后悔，你也不后悔，我们都在最好的时间里遇到了彼此，这就是最好的局面。”

　　阿殊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夸他一句懂事，喉咙里冷不丁泛起一丝腥甜。紧接着，自胸腔里涌上一股比腥甜更为浓重的液体。
　　她一时没设防，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于是对着桌上还未收拾的空酒杯喷了一桌的血。

　　霎时间触目惊心，浮生只觉得心头都僵硬梗塞，反应过来后他迅速起身，绕到另一边，抱起阿殊就往寝殿里走。

　　“等一等，”阿殊费力地抬起手臂，扯了扯浮生胸前衣襟，待人低头看向她时，她这才接着说下去，“就不叫太医了，来来回回的也怪麻烦的。”
　　顿了顿，阿殊又道：“小师父，等这回我醒了，我想看梅花。”
　　浮生步伐没停，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说了句：“那你可不能睡太久，梅花花期就这段时间。再过些日子，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梅花就看不成了。”

　　阿殊笑了笑，说：“那不正好？梅花一落，估计桃花花期也不远了。”

　　浮生低呜含糊了一声嗯。

　　浮生将阿殊放在床榻上，之前外面天色太暗，他看不真切阿殊脸上什么表情，而今等他掌了灯，阿殊苍白虚弱再也无夜色阻挡的脸色映入眼帘，甚至连一滴冷汗都看得分明。
　　他下意识抬手在阿殊额角鬓边擦了一圈。

　　之后又看阿殊牙齿间咬合的力度实在不算轻，浮生默了默，片刻后忍着心痛道：“很疼？”
　　不等阿殊回答，他又道：“那不忍了好不好？阿殊。”

　　他声音很轻，又带着极重的怜惜，叫阿殊那些想要故作坚强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是真的感受到了难受，也是真的觉得疼，然后顺着浮生的话答：“好。”

　　话落，阿殊放松了四肢，一点一点，任由身体里那点微末生机溜走。
　　最后，她浑身脱力，脸颊顺着重力方向落入浮生搀扶着她的手掌里，让浮生一句“好乖”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又被咽了回去。

　　浮生手心动作顿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默默垂视着阿殊。他用那种很执拗很黏糊的目光，一寸寸掠过阿殊五官，先是额角，再是眉眼，最后一次游览到口鼻，浮生伸出另一只手，轻抬起阿殊下巴，拇指在下巴轮廓那儿摩挲了一圈……到最后也只是克制地摩挲着。

　　一个极轻的吻擦过阿殊耳畔，伴随着浮生悄悄呜咽出声。
　　这世上，有情人也不能终成眷属。

　　人死后，身体变凉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浮生抬眼瞧着外面的天色，到最后才不得不站起身来。

　　这个要人命的季节异常冷，比往年更加天寒地冻，秦国送走了皇帝最疼爱的十公主秦若梦，公主封号殊沅。
　　而就在葬礼的一个月后，其驸马也离奇失踪，据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曾在承恩寺看到过他，可具体是怎样的，又无人能说出。

　　……

　　浮生的确去了承恩寺，不过却只是将某样东西留在寺里，他人当时却是干脆了当地走了的。
　　那天他甚至都没去他住了许久的尘院看一看。
　　他只在远处，遥遥一望，过后便下了山。

　　而就在浮生走后的几天，慧极大师已经是对着一把横笛发了几天的呆。
　　那日浮生将这笛子交给他后，也没说有什么用意，把东西留下就走了。

　　良久，慧极叹了一叹。
　　取出一个木盒，将笛子放置其中，尘封起来。
　　想来届时自有用处。

　　浮生将笛子送到寺庙后，就去了一趟传说中的被灭了国的宸国。
　　宸国早已不叫宸国，里面的百姓也早就换了一批新人，昔日属于宸国的辉煌尘封已久。

　　他辗转数人，又托人问了许久，才勉强找到当年宸国皇室的墓地。
　　整个陵墓荒废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可某座无名石碑前，却有一碗冒着烟的香烛。

　　香烛就要见底，想来人也已经走远。

　　浮生视线撇过那枚香烛，正要路过，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你是何人？”

　　浮生在那人警惕的打探下，转过身去。

　　那人原本还在戒备着，可等他看清浮生长相后，瞳孔骤然紧缩，同时手里的苹果咚一声坠地，几圈就滚远了。

　　“你认识我？”从他的反应里，浮生笃定问出这句话。

　　那人激动的点了点头，有些话却在脱口的瞬间，理智地咽了回去。
　　就算陛下还活着，也断不可能是这般年轻的少年人模样。
　　可两人模样又实在太像……阿蓬确定自己的记忆中，当年是没有小皇子逃出去过的。

　　……不，还是有的。
　　陛下的原配发妻。

　　说起来，陛下之所以登上帝位，这和当时的原配皇后有着莫大关系。
　　而那位原配皇后，传闻中她是有一子的，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于是大家想当然的以为传闻就只是传闻。
　　毕竟，身为皇后，若真有一子，那么当初为何还会以无所出的理由被送进了冷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今，看着眼前少年人几乎和陛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英俊五官，阿蓬只觉得心底的那点愧疚终于好了那么一点点。
　　不需滴血认亲，只要这副面貌……他对着浮生微微弯腰，以示尊敬：“见过殿下。”

　　浮生：“？”
　　先是摆出那样子震惊难言的表情，然后二话不说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殿下，浮生只觉这人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可是……出现在这，又叫他殿下，兴许这人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你为什么叫我殿下？”他故意将自己放到一个无害的姿态上去，巧妙诱敌。

　　“殿下是陛下的子嗣，自然阿蓬得遵您一声殿下。”阿蓬用袖子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磕绊又激动地从前襟里掏出一个锦帕，锦帕里包裹着不知名状物体。
　　他将锦帕沿着折痕一步步拆开，里面露出来一枚吊坠。
　　因为吊坠没了绳子，只剩下一个椭圆而又光滑的玉石安安静静突兀地躺在锦帕里。

　　阿蓬解释道：“这就是当年引发宸国……的真相。”
　　他隐了灭国二字，但相信殿下会懂。

　　浮生盯着它，却没接过，问了句：“这是什么？”

　　“不知道，”阿蓬道，“这东西是我偶然所得，见成色尚佳便寻来给了陛下，可谁知……”
　　谁知，那吊坠之下，藏着的是一个魔鬼，一个要人命、顷刻间便能毁家灭国的妖物。

　　一国皇帝，又有谁能不向往天下唯吾独尊的盛世。

　　这吊坠里住了一个魅妖。
　　传闻魅妖能偷去别人的生机换到自己这里，于是宸国皇帝打起了魅妖的主意。他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找了高人降伏吊坠里的魅妖，最终魅妖也确实如他所愿，别人都是越活越苍老，而皇帝是越活越年轻。
　　只不过……妖物噬主的现象不是没有，皇帝自认为真龙天子不惧那些妖物，这才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当反噬来临的那一刻，也就是宸国灭国之时。

　　阿蓬说了那么多有关魅妖祸害宸国的事情，可浮生独独联想到他的阿殊。
　　他的阿殊何其无辜，却也因魅妖而丢了性命。

　　从来没有哪一刻，浮生如此怨恨过妖物。
　　尤其是宸国皇帝，明知妖物是何习性，依然逆天而行，甚至妄图永葆青春……

　　阿蓬忽然道：“就是不知为何，自宸国没了后，这吊坠里的魅妖也不见踪影。”

　　浮生垂眸看着那吊坠道：“这东西本就不该存在，毁了吧。”

　　“这……”阿蓬有些为难，迎着浮生颇具威压看过来的审视眼神，他面上讪讪，“不是奴才不想毁，而是奴才也不知该怎么毁。火烧石击都试过了，无一成功，这玩意儿坚硬得很，也邪乎诡异得很。”

　　浮生略微沉思，抽走阿蓬手中的吊坠，随手折了一片锋利的树叶，在指腹上来了一下。
　　微小的血珠顿时冒头，浮生拇指挤着食指指腹边缘，让血液流得更快更多，然后，倾斜指身，将那滴被挤出来的血滴到吊坠上。
　　只见下一刻，阿蓬嘴里坚硬非凡的吊坠，在浮生的血液滴上去后，立竿见影地出现了裂痕。
　　裂痕从中间开始，往边缘扩散，短短几息间，就碎裂成一片飞灰，漂浮在尘埃里。

　　看清这一幕，阿蓬心里最后那点疑问终于消失不见，转而，他更加恭敬地对着浮生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殿下英明神武。”

　　浮生脚步往旁边挪开，没有受这一礼。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也没有兴趣留下来。

　　转过身，重新迈步，浮生的声音渐行渐远：“我不是你的殿下，日后，也不必再寻我。”

　　阿蓬瞬间抬眸，却只在余光里，看见浮生逐渐消失的身影。
　　多年执念达成，阿蓬立于这方天地间，一时竟不知该去往何处，自己这把年纪，又能做些什么。
　　此后又浑浑噩噩过了那么几年，等他再次听见疑似殿下的消息时，那消息的内容却不怎么好。

　　那则消息是这样的——
　　承恩寺浮生大师圆寂，终年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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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个小故事应该会比较短（emmm，咱就是说，就算很短也还在码字中……立个短期内绝对不会打脸的flag，八月份之前完结！！！不然我做梦梦里法术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