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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救命之恩 ...

  •   笔尖上的朱砂滴落在生宣上,氤氲出一团刺目的红,坏了一副俏丽的仕女图。
      原修然定定地看着仕女颈间那抹殷红,平复了不属于他的那抹悲愤,抬眼看着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春兰:“你可听仔细了?”

      春兰额头碰在手背上,声音里带着颤音:“是,奴婢听得真真儿的。老爷说公子惑乱今上,留不得了,夫人哭了一阵儿也未反驳,只说二十六是老夫人的忌日,想是会思念她最为宠爱的嫡孙。”

      原修然冷笑了一声,问:“可曾被人发现了你?”

      春兰带着哭腔道:“并未。”

      二十六,便是后日。
      亲爹对他起了杀心,亲娘默许了。
      饶是这次妥过去,有父子人伦束缚着他,他也难以对他原老爷原夫人做什么。
      借助外力攻讦原阁老?于白身的他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

      原修然闭眼思量了一番,对春兰说:“把今晚听见的事儿烂在肚子里,管跟谁也不能说。”

      春兰叩首称“是”,旋即又壮着胆子劝原修然:“奴婢斗胆劝公子一句,您切不可坐以待毙,便是老爷夫人容不下您,您至不济还能去投奔今上……”

      “春兰。”原修然打断了春兰的喋喋不休,垂眼看着她,问:“我可能信你?”

      春兰不闪不闭地回视原修然:“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绝无二心!”

      原修然轻叹了口气,饶是心中信不过春兰,却也只能用她:“你避着人去把我那些细软收拾了,明日寻个托词来给我送来。”

      春兰叩首应是:“奴婢必不负公子所托。”

      原修然闭眼思量了片刻,又说:“回去后,你且跟人说,便说我被父亲罚了在祠堂里思过,几日下来,心中郁郁,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今日晚间还吐了一碗血,不知如何熬完这三个月的闭门思过。”

      春兰不明此举深意,却依然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事关身家性命,未来前程,原修然到也不敢把一切都压在院子里那起子眼睛上,又说:“你寻个机会,让川穹避着人跑一趟镇北将军府,给郑二公子带句话,就说我被老爷罚了禁闭,劳烦他想个法子把我从祠堂里带出去。”

      春兰用心记下了,问原修然:“公子可还有旁的吩咐?”

      原修然垂眸,眼底一片冷然:“可还记得我自库房里拿出来那方田黄石的印章?”

      当日她战战兢兢等发落,自是对那方印章印象深刻:“奴婢记得。”

      原修然放下画笔,换了只笔蘸着墨汁疾笔写了两封“遗书”,封了火漆:“待过了二十六,你便把这一封信连着那方印章一道儿送到二公子手上,至于这一封,届时你只管放到书桌上便可,自会有人取了。”

      春兰小心翼翼地揣了两封遗书,见原修然再无吩咐,便告了退。

      离得祠堂时,回首相望,只见得公子映在朱窗上的剪影捂着嘴,似是又吐了一口血。

      一口腥甜涌至喉间,原修然竟是心生了一丝久违之感。

      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把雪白的帕子丢进被血水染红了的盆里,原修然一张一张收拾着他这几日临摹出来的仕女图。

      ——请宿主尊重剧情,收回两封遗书。

      ——我并未破坏剧情。

      ——宿主……

      ——走剧情也不允了?

      ——宿主之行止严重影响了剧情进度。

      ——留下两封遗书,一封遗书托付原修齐替我伴君侧,一封遗书请求万俟仁视原修齐如我,我自此遁入江湖深藏功与名,可不正是活出了原公子死了的效果?

      ——可是……

      ——且闭嘴吧,我并未破坏剧情。

      原修然应付完狗系统,将整理出来的仕女图另收好了,便将一应废稿丢进了火盆子里。

      翌日傍晚,春兰提着食盒进了祠堂。

      这次当值的护卫并不相熟,春兰没能踏入祠堂之内,只在门口将食盒递给了原修然:“这些尽是公子昨个儿说想吃的点心,奴婢盯着小厨房里做的,公子且尝尝看,可能开了胃口?”

      原修然颔首,示意护卫替他把食盒拎到了屋内桌子上。

      春兰觑着这个空挡,低声说:“公子吩咐的事儿奴婢尽办妥了,您要的东西都在食盒夹层里,您且看看有无遗漏的,待会子奴婢来拿食盒的再告诉奴婢。”

      原修然颔首,说了一句:“办好了事,后日你便伺机出府罢,到西山脚下小石村原老爷子那等川穹。”

      春兰抿着嘴,含泪应了。

      原修然神色和缓:“脱了着豺狼窝自是一片大好天地,哭个什么劲儿呢?”

      春兰匆匆低头,缓了缓眼底酸意:“公子训诫的是。”

      原修然余光扫了一眼从里间出来的护卫,拂袖进了祠堂。

      点心又是一水儿的清淡的,没个荤腥。
      原修然勉强吃了两块,便摸索着找着了食盒上的夹层。

      春兰着实还算靠谱,将眼下他手里的银票尽皆塞在了里面,还塞了不少散碎银子,他的路引以及通关文书。
      哦,还有原公子最爱的手把件——一条玉锦鲤。

      原修然把银票、银子、路引和通关文书收了,那条被把玩的浆层油亮的玉锦鲤被他随手放到了祖宗牌位前的香案上。

      此后一夜无话。

      翌日一整天院子里都有下人进进出出,说是预备修缮祠堂,提前搬了木料过来,只待老夫人忌日一过便动工。
      原修然往窗外瞥了一眼,该做甚么便做什么。
      若说有什么不同,怕就是原修然脸色愈发苍白了,似是精气神儿不足,早早地便就寝了。

      是夜丑时二刻,帝师原文山府上突然走了水,大火映红了京师半边天,雕梁画栋的帝师府邸被烧了大半,连着那祠堂都被烧了去。

      彼时,郑星河才刚做完梁上君子,从原府祠堂里“偷”出原家大公子,背着原家大公子在房顶上急掠,便被身后的火光映亮了前路。

      闻得脚下屋子里传出人声,郑星河背着原修然快速隐进屋畔古树里。
      看着那走水的方向,郑星河面无表情地抿了下唇,心中当真是无比庆幸:“要不要回去看看?”

      原修然看了一眼火光最旺的方向:“不必。”

      郑星河闻言也不再劝,只陪着原修然站在大理寺卿家院子里的古树上,默默看着原府烧到了天亮。
      直至火焰渐熄,原修然才说了一句:“走罢,想来不出片刻,原公子的死讯便该传出来了。届时你也需得去灵前上上一炷香。”

      郑星河无声地揽了下原修然的肩,说:“你且安心在将军府驱毒。”

      原修然趁机卖了一波惨:“多谢郑公子收留之恩,不然我这个孤魂野鬼还真不知何处能容身了。”

      如果原公子“葬身火海”,那么眼前这人……
      郑星河心头火热,开口就是挟恩图报:“收留之恩再论,且先说说救命之恩当如何报答我罢。”

      原修然斜睨郑星河,眼尾泪痣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以身相许?”

      郑星河到底理智还在,没有直接点头,话说出口一如既往的特别不善言辞:“就你这病歪歪的身子骨儿?”

      原修然:“……”郑公子,你单身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真的不冤。

      郑星河戳戳原修然:“走罢,待天大亮就走不成了。”

      原修然直接跳到了郑星河背上:“嗯,困。”

      红莲醉确实熬坏了原修然的身子骨儿,年纪轻轻,不过是熬了一宿,待到得镇北将军府的时候,人已经昏昏然睡了过去。

      郑星河也未唤醒他,直接把原修然安置在驱毒那个东次间,便去了后边那进院子。

      后边这进院子,竹影婆娑,意境清幽,着实不像郑星河的风格。

      郑星河对院子里的景色似是也确实不怎么感冒,目不斜视地直接穿过正堂进了东间。

      东间里的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上歪着一青年,正手执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青年肤色苍白,身形瘦削,眉目与郑星河别无二致,闻得郑星河进来,放下手中书卷含着笑问:“忙完了?”

      郑星河坐到床边,面无表情:“嗯。”

      青年歪头看着郑星河:“他是你的执念,你乐得救他,我不拦你。”

      郑星河似是松了口气:“他也着实可怜。”

      青年轻笑:“世间可怜之人千千万,你又个个都想救了?说到底不过是你心底对他始终有私情罢了。”

      郑星河无奈:“管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慧眼如炬。”青年指着自己的眼顽笑了一句,问郑星河,“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郑星河说:“他亦中了红莲醉,需得拔毒。”

      青年托着下巴看着郑星河,笃定:“你想把他留在府里。”

      郑星河颔首:“他无处可去。”

      “也只有你会信。”青年哼笑了一声,说,“他留在府里可以,可总的有个贴切的身份,不然万一败露,搭上的可就是全家上下几百口子的性命了。”

      郑星河微微弯起了嘴角:“你这是有了主意了?”

      青年笑得光风霁月:“有啊,府上的表小姐,镇北将军府郑二公子的童养媳,如何?”

      郑星河内心特别可,然而念及原修然最近显露出来的性情,有些迟疑:“只怕他不愿。”

      青年看出郑星河心中所虑,道:“不用你跟他说,此事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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