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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蝴蝶的胎记 ...

  •   景秀避开了人群,这院子不似回廊那般复杂,也就一前一后两条路,前面的路是他们进来的地方,这后面的路么,远离人群几乎无人走。
      她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摸着前行,宴客的大堂过了之后是另一个院子,像是某个偏院的样子。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景秀忽然顿住,在进入院子的刹那她便觉得有种说不明的古怪,现下看来,不就是因为缺少人气?
      从上船开始,就那么一艘仅能容纳几人的小船,作为一个举行如此多人的宴会来说,是否效率太低了?还是还有其他船只?可是两个河岸边和河中行驶过程都没有看到有其他船只的停留。
      再到入院,如此长的回廊,为何除了他们一行人,和中间撞见的另一下人外,竟一个人影也不见?也许他们是最后入院的一组宾客,可一般府内不都随处可见或打扫或干活的下人吗?包括现在她走了如此久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景秀忽然又想起那个名叫阿玉领他们入内的少年了。
      不止少年,包括船夫,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种不合时宜的诡异,像面具,像故意做出来的表情……
      没有人……没有人气……
      除了那个大堂内的宾客是活生生的人,其他人……
      景秀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寒,她不怕死,不怕人心险恶,可她怕这些未知的东西,未知,就代表没有应对的方法……
      “啊——”
      忽然身后,一股力道从她腰际撞来,幸好反应够快,她伸手扶住旁边的石柱才不至于倒下。
      扶着腰她看过去,一道白影,跑得很快,身形是个十几岁的男孩,那穿着和院内下人一致,她第一反应并没有选择追,可男孩却在即将消失于她视线转角处停了下来。
      然后,他慢慢侧过了脸……
      脸上是毫无人气的诡异笑容,可他的眼角,他的眼角……

      “这天儿看着,得下雨了嘿。”
      四老儿盯着远方厚重的云层,砸了砸嘴,才又回过神来问:“您方才说啥啦?”
      连汭正待开口,却又被身后而来的人打断了。
      “四老儿,连大人,”嘉懿脸上带着宜人的笑:“估计等会得来雨了,还不小,这宴会怎么着,只得散了先呢。”
      “这就散啦?可不还没喝够呢吗。”
      嘉懿一手扶着四老儿的臂膀,一副亲昵模样:“天公不作美,可不遗憾么,前面已经送走一批客人啦,待会真落了雨,就走不了啦。”
      “咦,景秀呢?”
      嘉懿四处望了望,又挂着那副什么都能猜到的表情,问向连汭。
      “景……”讯哥儿反应最快,张开便要说,却被连汭暗地拉住。
      他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方才不知看到那位公子哥,起身非要去喝一杯,后面便就没瞧见了。”
      “哎呀,”嘉懿惊呼了一声:“怎么如此不懂礼貌,”随意又低低笑了:“不过,也是景秀的风格呢。”
      “不如,嘉懿姑娘帮忙找找吧。”
      “这有何难。”
      “哎,等等,”四老儿忽然插嘴进来:“跟我一块那朋友也不知走哪去了。”
      “朋友?”
      “不是,”四老还在念叨:“你这宴会奇怪啊,怎么洵大公子也没见影儿呢?”
      嘉懿瞳孔忽然闪了闪,不过一瞬间,她嘴角又挂起了那副淡然自若的笑:“怎么会呢,方才还瞧见的。”

      景秀脑中忽然闪过几个月前的晚上,难得的被门主召回了八象门。
      这个地方她很不喜欢,能不回去就尽量避免着回去。
      帷幔之内,是门主模糊的身影。
      隔着那层薄纱,是例行的寒暄。
      景秀低着头,大多时候只回答“是”或者“没有”,后来,在一大段的沉默后,门主终于说: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一心想进惊门吧……”
      ……
      “结果分到了景门,当初几日还不服气,这么些年了,你知为何你进不了惊门吗?”
      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捏起。
      当年年幼,心中愤恨不平,一心想要变得更加厉害,便平足了劲儿想往惊门去。
      “是功夫不够。”如今她早已放下,心中也是一番平静。
      “呵,你以为是功夫的问题?”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嗤笑了一声;“那都是靠练的,只要往死了练,还怕练不出来么。”
      景秀不语。
      “你呀,没有耐性……”帷幔里的人缓缓换了个姿势,端着案几上的茶盏,却没喝:“在这世间活着啊,许多事需要耐心,你就是,性子太急,容易坏事的。”
      景秀垂着的头露出一小节白皙地脖颈,即便是如此底下的姿势,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一股硬气。
      这些话她小时候未必能听懂,可如今渐渐地竟觉得宛如针尖刺入心里。
      没有耐性,她当然没有耐性,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她最受不了的便是哭哭啼啼和久久无法下决定之人。
      所以惊门的人才大多看不出什么情感,永远的波澜不惊,永远的看不到任何情绪,捕捉猎物最重要的,是时机,为了那个转瞬而逝的几秒钟,他们能蛰伏几天几夜,甚至几月。
      若如让景秀等,她大概确实等不了。
      对面的女人起身批了件衣服:“不过你啊,还没发现你自己擅长什么吗?”
      ……景秀依然默不作声。
      女人身姿窈窕,隔着帷幔只看到一个身影也让人觉得是万分的风情。
      “以前王婆婆养过一只三花猫,你们那时候小,没事不都喜欢逗着玩儿,有一次,那三花儿突然就不见了……”
      王婆婆是以前杜门的厨子,在八象门里唯一一个对每个人的亲和的人,她像是这个世界里一颗遗世独立的大树,有着帮人挡风雪的温暖,小孩子们都喜欢粘着她。王婆婆有段时间从山里捡了只小猫崽,找不见母亲又受了伤,先是养着伤,伤好后那三花儿也不愿走了,王婆婆也就接着喂着。
      那三花通人性,从来不离王婆婆远了,可是有一天,偏偏那三花就不见了。
      以往也有时候三花儿会自己找个地方打盹儿什么的,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三花儿又自个儿玩儿去了,结果等到落山了,三花儿还没出现,才有小孩子开始着急起来。
      景秀他们平时也逗逗三花儿玩,所以也帮着一起找找。
      有孩子在院子里四处打转的,有孩子去厨房里找,还有孩子连王婆婆睡觉的床下都看了。
      那时,景秀小小年纪,不像其他孩子一边叫三花儿的名字,或者嘴里喵喵叫着,一边毫无头绪地找,她站在院子一角,那个三花儿时常喜欢蹲着晒太阳的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视线落在了一颗桃树上,定定看了一会,又背着手走过去。
      她在树下站了会,还是一撩衣服,伸手爬了上去。

      “你说,那么多孩子里面,怎么就你找见了三花儿呢?你怎么就知道三花儿爬上了树下不来呢?”
      那女人穿好衣服,伸手撩开了帷幔,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随后摇着腰肢缓缓走近景秀。
      她俯下身,涂满口脂的饱满嘴唇泛着似石榴一般的透亮光泽,在景秀耳边一开一合:“那么多孩子里面,就只有你在行动之前会真正地去思考。”
      没错,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地毯式的搜索,那时候她脑中只浮现着一个问题,就是那只猫可能在哪里……
      现在院子里、房间里到处都是人,如果在这些地方,猫早就出来了。
      如果猫走了呢?也不太可能,三花儿要走早就能走了。
      那只猫……平时很喜欢在这里打盹,除了打盹,就是盯着那棵桃树……甚至有时候还会往树上爬一爬……
      所以她想,会不会,它在那棵树上呢。
      最后果然在树上看到了爬太高下不来的三花儿……

      “这就是为什么让你去景门。”
      女人伸手抚摸过景秀的低垂的头,似是温柔,景秀却一定感受不到温暖。
      “拾柒,这次帮我找一个人吧。”
      景秀有些惊讶,他们所有的任务都是有专人安排,门主从未单独交过任务,她条件性地想抬头,却被那手死死按住了。
      “任务完成后,便放你自由,如何。”
      压在她头顶的力道在一点点卸去,可她却忽然觉得头如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在景门呆了这么些时日,她自然知道,所谓的“自由”为何。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右眼角有块蝶翅的胎记……”
      那个女人慵懒的声音缓缓又涌入大脑,景秀扶着腰盯着那个跑远的男孩,那孩子到转角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转过头呆呆看了她一眼。
      景秀心跳顿时停了半拍。
      那男孩清秀的面容上,右眼角处恰好有一块红色的胎印……
      窄窄的,宛如蝴蝶的一半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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