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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入局 ...

  •   先是一颗雨滴,然后是连着好几串,不过片刻,便是大雨倾盆。
      往外走的人还没踏出门口就又叫嚷着又冲了回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挤在中间的一块小亭里。
      “咦?阿淼?”
      连汭几人随着雨势也就近躲进凉亭里,正抖着身上的雨滴,忽听四老儿唤了个名字,便也顺着望了过去。却不想正巧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五官立体又隐隐带着一丝秀气,唯一和他面相不搭的,是他右眼那只黑色眼罩。不知为何,连汭与他眼神相对的刹那,那种陷入危机的警惕感竟油然而生。
      男人听到声音微微笑了笑,从人群里挤过来。
      “哎哟阿淼,你刚刚上哪儿去了,找你半天呢。”四老儿嘴上念叨着,眼里还是一派温和。
      “人群一冲就散了,我也正在找您。”被叫做阿淼的男人冲四老儿行了个礼。眼光顺着四老儿又扫向连汭方向。
      “哦,对对对,给你介绍介绍,”四老儿转过头:“这是帝都刑部来的连大人。”
      随即又指指身边的男人:“这是金淼,我的生意搭档。”
      两人只是简单行了个礼,一堆人站在一起又不免闲聊了几句这天气,可金淼的视线便再没停留在连汭身上。

      真是奇怪,连汭虽一直相信实际证据,可这些年出入战场、各大刑案,见过许多人,也养成了他多年来的对人的敏锐度,有些人身上带着邪气,一闻便知,这叫金淼的人,明明第一眼就觉着危险,可越是要仔细看,那股危险劲儿又越是要渐渐消失,令人看不清楚。
      “大人,景秀姑娘……”讯哥儿忽然靠近他耳语道。
      “嗯。”
      连汭神色略微有些严肃,景秀消失已经超过时间了,加上这突如其来的雨,再消失下去,形势将越发不利。
      “有没有香的信号?”
      讯哥儿摇摇头。
      那站在他身后的却女人忽然弯唇笑了。

      景秀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比现在看起来更小些,是十多岁的时候?
      旁边还有个女孩子,清清秀秀的面容,倔强的嘴紧紧抿着,她看着景秀,忽然从背后伸手递了个东西过来。
      正八边形,景秀只需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可她神色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帮我找到弟弟,就给你。”
      景秀心想这女孩子真是傻,八卦令这样的东西都足够换她十个弟弟了,也够让她自己不愁吃喝活十辈子了,可她就这么轻易地把令牌推给自己。
      但是,她又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在医馆里的寺京、身上老是带着伤的廿九、总是缩在城墙边上的叁儿……
      有了这块令牌……有了这……她就能……
      可还没待她想完,后脑勺忽然一股力道将她牢牢钳制住,怎么摆也挣脱不了……
      “怎么了拾柒?想要自由?什么是自由啊?”
      那个妩媚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冰冷。
      “以前你的那些日子自不自由啊?”
      画面一转,她眼中一片雪白,她又看到那双眼。
      在雪地里,比雪更冰冷的眼。
      和那转瞬即逝的泪。

      不……不对……这不是啊……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啊?你说是不是……”
      头脑中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不符年纪的苍凉,将他周身的残忍都生生褪去了。
      可她还是怕,还是怕……

      景秀忽地醒了过来,有一瞬间,她头脑发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去。
      她扶着头,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封闭的陌生屋子,她正倚着凳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视线再向前,是一双靴子……
      不,与其说是靴子,应该是一个人的腿,一个男人的腿。
      可是,这个男人直直躺着,脸上血气尽散,最令人惊悚的是他喉间插着一支发簪……
      景秀揉揉眼,忍着头疼再向前爬了爬,这支簪子如此熟悉,她伸出手——

      “啊!——”
      景秀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那支发簪,却被突然而来的尖叫打断,她迟钝地转过头,望着门口的一个少年。
      那素衣少年惊恐的双眼从男人身上扫过她的手,再扫过她的脸,四目相对时,少年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迅速跑走了。
      可她头脑依然混乱……
      她为什么在这?是了,她明明在追一个男孩儿的,那那孩儿眼角有蝶形的胎记,和她找得人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什么时候她又睡了过去?
      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幅幅的碎片似乎慢慢在脑中清晰了起来,大脑也不再像刚刚那般迟钝。
      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可她依然记起来了,这是洵府的大公子,洵卿。
      保持着跪着的姿态,景秀伸出手指,在男人鼻息下探了探,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呼吸了。她的视线再度向下,落到那支发簪上。
      那簪子和寻常普通的发簪也没多大区别,可是景秀知道,这簪的后部断了截花瓣,她的手指顺着摸过去,所以到那里总是有些割手,还有这只簪的尾部比寻常簪子磨得更加尖锐,目的自然是为了一击致命地攻击……
      她手里握着发簪,微微用力——
      与此同时,脚步声纷沓而至。
      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回头望去——
      一群人七八个,她视线一一扫过有些不认识的人脸上都是惊讶和恐惧,也看到赵相越惨白的面容,还有嘉懿那不怀好意却又分外美丽的笑容,还有……
      那个穿着官府的年轻男人脸上的严肃。

      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她心里想,握着簪的手用了力,还是先拔出了那带着锋利尾部的发簪。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势也越来越大,还伴着几声雷鸣,一双白皙的手推开窗户,免不了屋檐下的几滴雨水湿了指尖。
      “姑娘,剩下的宾客都安排好了。”
      嘉懿淡淡嗯了一声,那素衣少年说罢便自行退了出去。
      她轻轻弹去手上的雨水,将窗掩了大半,也将大半的雨声盖了出去,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连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呢?”
      嘉懿收回手,转身望着抱手靠在房间内的年轻男人。
      烛光摇曳,他的眼神她不太看得清,莫名的她觉得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冷气。
      “洵大公子近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或者有发生什么特别不寻常的事情?”
      “这……”嘉懿思索了一阵,还是摇头:“还真没留意呢,这段时间因为筹备秋宴的事,也是挺忙的。”
      可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啊,要说……”
      未等连汭接话,她自个儿继续说着:“洵大公子性格一向温和,可最近似乎和二公子大吵过一次,就在前天……晚上。”
      那时,她正定好秋宴的菜单,准备离府的时候,
      路上忽然听到从主院传来的争执声,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她又走近了几步。是大公子洵卿和二公子洵鹤的声音。
      “好像在说什么生意的……”她瞟了一眼连汭,又自顾笑了笑:“生意上的什么我也不是很懂,也就没特别注意了。”
      “嗯。”
      角落里的男人点点头,走出烛光找不见的阴影,又漫不经心问了句:“洵卿或者说洵府,有什么仇家么?”
      “这……出生官府之家的,或多或少总是有吧。”
      他似也毫不在意问题的答案一般,也没继续深究下去,探身从桌上捞过一份名册,这是本次宴请宾客的名单,他修长的手指对着烛光翻了翻名目,速度很快,不像仔细看得样子,边翻又边问:“现下在院里住在的都还有谁?”
      “洵二公子、赵家三公子、四老儿和四老儿的朋友金先生、南家唐老先生还有衙府的徐大人。”
      “徐大人也在?”
      “……徐大人到的早,先喝了几轮,连大人来的时候正休息着。”
      看来这徐大人酒量和办案能力一样,连汭嘴角扬了扬,低头放名册之际脸上拉出一个讥笑的表情,抬头时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谢谢了。”
      嘉懿笑笑,想开口,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院里可有空屋准备一间?”
      “有是有……不知大人?”用来做什么呢。
      连汭那少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挑衅的笑容,可是配上他年轻的五官,又像带着半分的调皮:“有劳安排一间了,顺便,帮我叫叫徐大人吧——
      ——是时候起来干活了。”

      在等待嘉懿安排的时候,连汭抽了时间,背手走到走廊处,雨势依然没有减缓,但大雨带来的凉爽似乎半分没有冲掉这座宅邸的阴森。
      “大人,接下来是要审案吗?”
      “嗯,”他望着雨帘的眼神深沉没有半点星光,如这黑暗的天空一样:“毕竟出了命案。”
      所有的事情,从到宜哥,到现在,他们的每一步都宛如棋子,在布好了局的棋盘上,由一只手提着不断推进到下一步,再下一步。
      他讨厌这样被动的状态。
      小的时候,他自己最感兴趣学的是棋艺,不是黑白子那样的棋,而是将棋,如同战场,有王、将、士、兵的那种棋,可那种棋在那样的阶层却下的极少,每次的黑白棋课,他都愣愣发神,于是先生便以为他没有天赋,日子久了也懒得再教。等到棋课下了之后,他才会拉着殷泽,摆上将棋,走上两盘。

      “都是棋,都是同样的走一步看十步,为何你偏偏执着于将棋?”
      那是小时候的殷泽有一次对弈时,问他。
      “嗯?”那时候才十岁的他,烈日炎炎的天气,托着下巴,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他半睁着眼,像是来了瞌睡一般,声音也是懒懒的:“黑白子围来围去的哪比得上将棋的排兵布阵有意思。”
      殷泽和他不同,即便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也正襟危坐,衣衫整齐,他伸手捻起棋子落下。
      “可无论什么样的棋,说到底不都是在破局。”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将死了。”
      “哈?”

      从小到大,殷泽棋艺总是比他好,皆因他十分擅长破局。连汭转过身,半掩眼帘,他的睫毛不算长,可是根根分明,带着微微的弧度,看不清眼神的时候更加像干净纯真的少年。
      可他跟在殷泽身边这么些年,虽做不到殷泽那般擅长,可也学了个七八成。
      要他做棋子?哼,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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