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象门·景始》想到哪写到哪

36、哨寨

　　全员一致选择继续向天元走。
　　只是剩下的路程气氛更加的沉重了，连带着嘉懿平时总挂着的那种懒洋洋的神色都没有了。
　　而她那句“九死一生”在后来船到达目的地时变得更加诡异。

　　船到了目的地后，那个老头便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岸了，他一边摇头一边大力比划着。
　　“他不跟着走了？”
　　嘉懿走回来，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拿钱办事的人，要让他搭了性命，定是不愿意的。”
　　她理了理头发，驾轻就熟地往前走：“这条路也用不着他，我也认得路的。”
　　话尾不知如何有点认命的无奈。

　　路也是稀松平常的山路，几乎是条被来往的人踩出来的地皮，寺京一路上便走边留意周边的植被，这个地方的植物生长茂盛，奇怪的是有毒的植草偏多，虽然都不是什么剧毒，可也太多了些……
　　一行人大约走了大半日，终于看到零星有几栋房屋。
　　嘉懿在这时，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神情严肃：“我们休息一会，有些话先和你们说好。”
　　“一旦走进这里，一旦被人看见，就再无法后退，后面会发生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事，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不要掉以轻心，不要心存侥幸。”
　　“如果因为什么事情，我们散开了，记得我们的路线，一直朝西走，一直往山上走，走过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折返。”
　　“翻过那边的山，下山的半途有一片桂林，穿过桂林有一座树屋，如果那时候还活着，就在那里等，树屋里有三天的干粮，三天都等不到人，就别等了，赶紧上路。”
　　“那条路径直下山就是西奎边境了。”
　　嘉懿语气很平缓，对上她本就慵懒的眼眸，忽然让人觉得阴森，所有人都忍不住猜想，等会会遇见的场景究竟会是如何凶险……
　　众人找了个树荫坐下，因为刚才如同寓言一样的怪异的话，都没有人再说话。
　　廿九的手轻轻放在腰间，那里的触感冰冷且僵硬，那里有一圈的暗袋都是她常年佩戴的暗器，每一把上面都淬着毒，见血封喉。
　　她执行过很多的任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摸不着底，没错，她也并非像寺京一般因为某些单纯的原因跟着来的，她是为了任务而来。
　　以前她的任务大多不过是杀人，其实杀人很简单，先了解好情报，一般来说景秀所在的景门会提前搜集好，然后再由他们来制定暗杀计划，长久的埋伏和等待，等到对方最薄弱的时候，快速、精准、一击致命。
　　最后再按照路线撤离。
　　可是呢，这一次没有情报。
　　所以她心里没有底。
　　只有冰冷的兵器和一身功夫能带给她安全感。
　　从来便是这样，有什么改变呢。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寺京，果不其然的，他的视线依然追寻在景秀身上。
　　没有关系的，廿九对自己说，本来就一贯如此的，所以没有关系，她也应该已经习惯了。
　　不过有时候她也忍不住去想，有些事情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她一向是个很悲观的人，和景秀不一样，景秀身上好像一直有一种在抵抗命运的劲儿，她就很认命，当初进八象门的时候认命，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认命，可是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有一天，她那认命的人生里忽然有了新的东西。
　　所以阴差阳错的，当这个任务来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她毫无犹豫地接了下来，哪怕这是一个最高危险度的任务，哪怕会因此丢掉半条命也罢。
　　所以对于她的任务她只字未提，她只想要有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景秀寺京他们走在一起，哪怕她这次的任务就是去杀掉景秀要救下来的那个小孩。
　　没错，她对景秀的那套说辞是骗她的，她并不是没有任务，她跟着他们一起便是为了找到景秀要找的那个孩子，然后，杀了他。

　　连汭靠在一旁的树干，他抱着刀，身姿歪斜着，看着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望了眼远处的村庄，斑驳的光透过树荫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他倚靠的位置刚好在景秀的侧后方，那是保护一个人最佳的位置，能很快的行动，又能不打扰到对方，以前刚开始学武的时候，老师便这样和他讲到。
　　他的责任便是保护麟王殷泽的安全，从六岁起，便是如此了。
　　连汭的视线落在前面女子的后脑上，她头发细细软软的，那是她给她梳的发髻，很简单也很适合行动，可她的头发总是有几缕像硬不听话一般，翘了出去，被她随意别在了耳后。
　　和殷泽很不一样呢，他想着。
　　他摸得清殷泽所有的一举一动，也许是也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对殷泽足够了解，而殷泽也从来不是会乱来的性子。所以即便这个责任很巨大，可他到现在为止，做的还不错。可是景秀真的和殷泽很不一样。
　　就像她那翘起的头发一样，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总是不听他的话，所以他很头疼，心里也就冷静不下来。
　　想到这，又觉得头疼了。

　　众人休息够了，心里准备也做够了，虽然景秀还是没想明白嘉懿那句“一旦被人看见就无法后退”是什么意思，她正打算再细细去问她时，衣角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咦？”她本以为时树枝什么的，拉了拉转过头，却看到一截刀柄。是连汭一直抱着的刀柄。
　　还有少年淡淡的脸色：“等会无论如何，都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诶？”
　　“你总是胡乱来，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哦。”
　　大概从来没人和景秀如此说过话，她还没理透其中的逻辑关系，便稀里糊涂应下来了。只是，为什么这么想笑，她摸摸自己的脸，强制不要嘴角杨上去。

　　要说前面的村落有什么不同，景秀真的不太看得出来，都是普通的村民，戴着当地自己打的银饰，看到他们会主动打招呼，也无论是否认识，都是一贯的热情。
　　“阿懿回来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正在门前摘菜，抬头看到嘉懿一行，眼角顿时弯了起来，带着亲和的笑容。
　　而嘉懿只是僵着脸点了点头。
　　妇人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自顾地继续招呼着：“是带朋友一起回来啦？哎哟好多生面孔呢。”
　　嘉懿一顿，忽然觉得一整发寒，硬是挤了个笑容，道：“嗯，外面认识的朋友，姨忙着做饭呢。”
　　“嗨，是呢是呢，今天烧肉呀，留下来吃两口吧。”
　　“不了，姨，赶着去找雁叔呢。”
　　“哦对对，”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裙摆抹了抹手，从一旁拿了把什么：“新收的苏叶，给老雁带去吧，让阿奇和你们一起啊。”
　　说罢不待嘉懿反应，便冲屋里唤道：“奇，跟阿姐走一趟吧。”
　　不一会，屋里钻出来个大约九岁的男孩，穿着褂子，手里还拿了牙西瓜。
　　那边妇人一边叨念着“哎哟你干什么哦吃得身上到处都是，快擦擦了，给雁爷爷送东西过去啦”，一边从一旁的架子上扯过晾着的干净帕子，帮男孩擦着手和脸。
　　嘉懿脸色有些不要，景秀悄悄在她耳边问：“这人有问题？”
　　虽说乡民的热情和淳朴在很多村落里都普遍存在，那里的民风和城里的就是不一样，可是景秀也知道有些地方便是利用这种淳朴的民风来布置盯梢和诈骗。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真的很难办了。
　　嘉懿不说话，只是僵着笑脸看了眼景秀，她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和男孩寒暄。

　　路上，因为叫阿奇的孩子和他们一路，所以大家都没怎么讲话，虽然嘉懿也没说什么，可从她之前不自然的神色和搭话，以及在出发之前说的那段话，多少能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景秀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到队伍最后面，连带着连汭也跟着她走到最后边，景秀还故意和队伍拉开了几步的距离，估摸着在最前面的嘉懿和那个叫阿奇的孩子应该听不见后面的动静了。
　　“这寨子看着像苗疆的风格。”连汭像是散步聊天一般闲闲讲到。
　　“这寨子怕是有问题。”
　　“哦？”
　　景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以前听说有些，嗯，见不得人的组织，会刻意把地点选在深山老林里，外面是村落，想些法子把村民都控制起来，如果有外人进来，村民就会通风报信的。”
　　她声音小，连汭不得不往她那边压低了身子，侧耳听着：“见不得人的组织？”
　　景秀一顿，怎么这人，抓重点的角度如此异于常人……
　　“我是想说这寨子应该是个通风报信的存在！”
　　“哦。”他倒是也没再追问了。
　　“凡是得小心一些，那个孩子，”景秀看着嘉懿旁边的阿奇，那孩子从出发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嘉懿半步远：“嘉懿应该是被监视了。”
　　“哦。”连汭依然懒洋洋的。
　　景秀不由得顿了顿脚步：“你怎么没有一点危机感？”
　　“也得要先看到危机才行啊。”
　　他承认景秀说的没有错，可是他和景秀的不同便在于，景秀更倾向于危机的防范，提前推测可能出现的问题，再立马去找解决办法，可他，从来就不喜欢想太多事情，要么到了不得不想的时候，要么便是等危机出来了再见招拆招。
　　这是他们的不同，从下棋的风格便体现出来了。